第十三章 民國下堂妻13
津市督軍被殺的事情還沒有查清楚,租界那邊舉辦的文化沙龍就要開始了,滬城大眾的注意力立刻轉(zhuǎn)移到了這上面來。
許是為了不留下話柄,文化沙龍并沒有選在租界里面舉辦,而是剛剛重新營業(yè)的清雅閣。
季誠站在清雅閣門口,面上帶著和煦的笑容與相熟的人打招呼,心里卻萬分焦急。
熹白還沒有來?熹白到底以什么身份來?熹白來了將會面臨什么樣的場面,這些問題盤旋在他腦中。
他的目光在大街上逡巡著墨知的身影。
“季先生?!币粋€粗噶的男聲在他背后響起。
季誠回過頭,驚愕地看著站在他面前的男人,男人身量中等,有點瘦弱,眼窩青黑,胡子拉碴的。
“你是?”季誠疑惑道。
“季先生,不認(rèn)識我了嗎?”男人張嘴,說出口的話確實清亮的女聲。
“熹白先生!”季誠大驚失色,熹白先生怎么打扮成這個樣子?
“連你都認(rèn)不出來,我就放心了?!蹦肿兓亓舜旨c的男聲。
這這這……
季誠滿眼贊嘆,熹白先生打扮成這個樣子,絕對沒有人會認(rèn)出她是一個女人。
“進(jìn)去吧?!蹦粗锩?。
“好?!?p> 兩人抬腳走了進(jìn)去。
清雅閣大廳,男女老少各種人都有,租界這次請來的人都是文學(xué)領(lǐng)域的翹楚,見季誠和一名陌生男子走進(jìn)來,大家心里不免都有了些猜測。
這難道就是熹白先生?不少仰慕熹白的女人有些失望,熹白先生著實是與她們心中的形象相差甚遠(yuǎn)。
立馬有人上前問道:“季先生,這位是?”
季誠看他一眼,臉上帶笑,故意提高聲音道:“這位可不就是大家朝思暮想想見的熹白先生嘛?!?p> 來人雖然確定了心中想法,卻還是不免吃了一驚,竟然真的是熹白先生。
聽見季誠的話,全場都安靜了一瞬,然后,不斷有人上前攀談著,墨知也從善如流。
很快,眾人就確認(rèn)了,這位真的是熹白先生,她們之前還懷疑過,季先生會不會隨便找一個人偽裝熹白先生,現(xiàn)在看來,是正主來了。
人群外的顧明遇看著長相普通的男人,心生疑惑,那天,季先生見的那位女士不是熹白嗎?難道是他想多了。
“明遇,怎么站在這里?”胡韻之拍拍他的肩,“之前不是還說敬佩熹白先生嗎?怎么不上去聊聊?”他也沒想到,顧明遇還有別的渠道拿到了這個文化沙龍的邀請。
“所謂近鄉(xiāng)情怯,我現(xiàn)在的心情大抵就是這樣了。”顧明遇開玩笑道。
他看著熹白,熹白似乎也有所感,抬起頭,直直地對上他的眼神,顧明遇怔住,他怎么覺得,這位熹白先生的眼神有點熟悉呢?
正疑惑著,就見眾人分開了一條路,是租界負(fù)責(zé)人威爾遜先生來了。
威爾遜穿著西裝,笑容滿面,像一位脾氣溫和的紳士,他端著酒杯走到墨知面前,遞了一杯酒給他。
“熹白先生,久仰大名。”
“你好,威爾遜先生。”墨知神色從容地接過酒,一飲而盡。
威爾遜瞇著眼,打量這個不起眼的男人,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看不透他,這個想法讓他提高了警惕。
還沒等他開口,墨知便搶在前面說了,“聽聞威爾遜先生舉辦這個文化沙龍是想讓大家聚在一起,探討租界新規(guī),那我想先問問威爾遜先生,是否認(rèn)同您的前任紐伯特先生的想法并且追隨他的腳步呢?”
嘶!聽了墨知的話,在場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追隨紐伯特的腳步,熹白先生的話是說威爾遜先生會跟著去了嗎?他未免膽子也太大了吧?
季誠也驚了一下,連忙從中斡旋,“威爾遜先生,熹白先生的意思只是問您對之前頒布的租界新規(guī)的看法是怎樣的?”
威爾遜眼里浮現(xiàn)出怒氣,他不是蠢貨,聽得懂熹白話里的挑釁。
但眾目睽睽之下,他不能發(fā)作,只能壓抑著怒氣道:“紐伯特先生代表的是我們租界的意思,而我,現(xiàn)在代表的也是租界?!?p> 一句話既是提醒也是威脅。
墨知卻淡然一笑,“當(dāng)然,我們?nèi)A國一向好客,即使是客人來到了我們的地盤頤指氣使,我們也會包容的,因為,客人,畢竟是客人?!?p> 她的話斬釘截鐵,一字一頓,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卻恨不得自己聾了。
早說這個熹白罵起人來毫不留情,卻沒想到當(dāng)著威爾遜的面竟然還這么狠。
顧明遇目瞪口呆,他是怎么敢的?
季誠心都抖了一下,熹白這話說得他又爽又怕,連圓場都沒辦法打。
威爾遜終于沉下了臉,咬牙切齒道:“熹白先生果然是伶牙俐齒,就是不知道,熹白先生知不知道,你們?nèi)A國有句話叫禍從口出?”
這句話已經(jīng)是明晃晃的威脅了。
墨知拂了拂長衫上的褶皺,脊背挺直,聲音有力,“我當(dāng)然知道,我還知道,我們?nèi)A國有句話叫,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酣睡?不知道威爾遜先生懂不懂?”
不是想讓她來嗎?她就面對面地罵個夠。
這一句話,鋒芒畢露,凌厲的話鋒幾乎刺進(jìn)了每一個人的心中,所有人都沉默了,他們自認(rèn)為是有風(fēng)骨的文人,卻還是茍全性命于亂世。
墨知看著快氣瘋了的威爾遜繼續(xù)說道:“威爾遜先生,我熹白只是一個普通人,說的只是普羅大眾的心里話,我們?nèi)A國或許別的沒有,但氣節(jié),永遠(yuǎn)不缺。”
在場的人皆是心神巨震,掩面羞愧。
“熹白先生,你不怕死嗎?”威爾遜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
季誠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怕,我當(dāng)然怕,不過,我即使是死,所有人也都會知道我為何而死?!蹦獜娜菀恍?。
“很好?!彼谕{他,威爾遜笑得猙獰,他還真不敢在這里對熹白動手。
“既然無事,熹白先行告辭?!币娔康倪_(dá)到,墨知也不再久留。
熹白一走,季誠也告辭了。
留下的人面面相覷,威爾遜深呼吸幾下,露出笑容,“我希望今天的談話就止于此。”
“當(dāng)然?!庇腥嗣Σ坏馗胶?。
威爾遜顏面掃地,這是要封口??!
也有人暗自冷笑,熹白先生高義,他定會傳出去這番精彩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