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鬼

　　叢媛最終住進了蕭無生所在的獨棟二層小樓。

　　蕭景江說大宅只有他和幾位太太，她一個女人住在那不方便。但叢媛知道，蕭景江只是為了讓蕭無生看著她。叢媛也就笑笑，若是自己真想對蕭家做點什么，他區(qū)區(qū)一個蕭無生能干什么？

　　也就是她做厲鬼的時間太短，還沒摸清楚厲鬼的行事做派，對人們也還抱有良善，才會讓蕭景江這樣的人產(chǎn)生錯覺。

　　不過，這棟小樓環(huán)境確實不錯。有別于大宅濃郁的西式風格和滿屋的掐絲琺瑯，蕭無生的這棟小樓里滿滿都是花梨木的家具，叢媛甚至在蕭無生的房間里看到了一個紫檀的案幾。雖說雕琢裝飾比永樂年間繁復許多，但是比起大宅里金碧輝煌的西式立柱、鐵藝雕花，叢媛還是更喜歡蕭無生這里。

　　但是叢媛簡單逛了一圈后，她發(fā)現(xiàn)這座坐北朝南、采光極好的小樓居然有著淡淡的鬼氣。果不其然，她在樓梯拐角底下的陰暗處發(fā)現(xiàn)了一個身高不足4尺、面色青白的小鬼。

　　這是叢媛醒來后見到的第一只鬼，她好奇極了，沖著小鬼招手道：“過來，給我說說你是誰，還有為什么躲在這里？”

　　小鬼見她竟然能看見自己，壞笑了一下，雙眼忽然變得通紅，流出兩行血淚，雙手指甲尖利，嚎叫著朝叢媛?lián)鋪怼?p>　　叢媛挑眉，一手掐住小鬼的脖子，說：“你這么丁點大的小鬼還想嚇唬我？你不怕我吃了你嗎？”說著，厲鬼的氣息一點一點籠罩住了小鬼。

　　小鬼嚇得臉更白了，嘴里直叫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p>　　叢媛這才放開他，問道：“說吧，你是誰，為什么躲在這里？”

　　小鬼躲回陰影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答道：“回大人，我…我是跟著蕭先生回來的，見不得光，只能躲在這?！?p>　　“跟著蕭無生回來的？”叢媛突然斂了笑容，面無表情地說：“怎么？準備害他？”隨著她的話音，小鬼身后突然出現(xiàn)數(shù)道黑絲，懸在半空，輻射了小鬼的整個頭顱，大有一言不合就嘎掉小鬼的架勢。

　　小鬼瞬間僵住了，頭也不敢搖，只能急慌慌地說道：“我不是，我沒有，要不是蕭先生把我隨葬的心愛之物帶了回來，我也不會跟來的?！?p>　　“哦？”叢媛撤了黑絲，看著四處灑滿陽光的小樓，想了想說：“今晚子時你來找我，詳細說說究竟怎么回事。不過，如果你抱了什么害人的心思，小心我讓你灰飛煙滅哦?！?p>　　當晚子時，小鬼如約而至，乖巧地站在進門左側(cè)的墻根處，看模樣竟然還是稍事休整過的，不說多好看，但至少比白天整潔干凈不少，連帶那張青白的小臉都秀氣了許多。

　　叢媛滿意地說：“看來你還挺聽話。來，說說吧，你是怎么回事？”

　　小鬼往叢媛跟前蹭了過去，說：“回稟大人……”

　　“叫小姐?！?p>　　“是，小姐，”小鬼聽話地說：“我本是康熙年間人士，大約半月前，有人將我隨葬的一枚心愛的玉鎖挖了出來，那是生前母親打給我的，我不高興，就跟了來。后來，那人把玉鎖給了蕭先生，我就跟到了這里。我，我真的沒想干壞事，我只想拿著我的玉鎖回去?！?p>　　小鬼見叢媛沒有不耐煩、還算和藹的臉，忍不住蹭到她身邊，拉著她的衣服，泫然若泣地說：“姐姐，你可不可以幫幫我。我跟了快一個月，整日里擔驚受怕、躲躲藏藏，白天日頭正盛時，我連躲的地方都沒有。姐姐，你看，我都曬傷了?！?p>　　叢媛看著小鬼快哭出來的臉，再看著他身上一塊塊像是燒焦的疤，暗自嘆了口氣，說：“那你的玉鎖在哪里？”

　　小鬼抽抽著說：“在蕭先生的臥房里?！?p>　　臥房？叢媛深吸一口氣，說：“小鬼，你可知道男女授受不親？”

　　小鬼抽泣著說：“可是，你又不是人?！?p>　　叢媛無奈地說：“好吧。不過此事得緩上一緩，所以在我拿到之前，你必須待在這里，不許亂跑，不許偷看，更不許戕害他人，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定讓你灰飛煙滅。你可明白？”

　　小鬼點點頭，說：“小安明白?！?p>　　回到蕭家之后，蕭無生就幾乎不見了蹤影，每日披星戴月，至晚方歸。于是，叢媛每日給蕭鈺婷講些啟蒙知識、陪她畫畫寫字以外，就多出了大把的時間。叢媛也沒浪費，全部用來探索了整座小樓。

　　自從那天小鬼說蕭無生將買來的隨葬玉器放在了自己臥房，叢媛就開始好奇。要知道，隨葬品陰氣十足，有些還帶有血氣，要想放在身邊，必須要經(jīng)過一系列的手段，消除陰氣、了結(jié)殘念，否則有百害而無一利。

　　叢媛觀察了幾天蕭無生的時間規(guī)律，自覺已經(jīng)基本掌握，于是就在這天午后，趁蕭無生回來之前，大明大方的在蕭無生的臥房中閑逛了起來。

　　蕭無生的臥房看起來并不大，床、案幾、洗浴、更衣，一眼望去，盡收眼底?？墒沁@可比從外面看到的小多了，叢媛知道蕭無生的臥房中一定有密室。

　　可密室是叢媛知識點以外的東西，無論生前身后都沒有接觸過，不過好在，厲鬼無質(zhì)無形，只要有條縫隙，她就能進去。她想，再嚴密的密室，總要留個透氣的孔吧。

　　于是，叢媛化煙成霧在屋里飄蕩，把屋里每一條縫隙都試了個遍，終于，在蕭無生床榻后方找到了他的密室。

　　當叢媛經(jīng)由縫隙滲進去，看到整個密室時，整個鬼都驚呆了，她從來沒見過藏品如此之多、如此之雜、擺放也如此混亂的密室，玉石和刀劍放在一處，鐘鼎里盛放著金銀珠寶，墻角堆了一堆古錢幣，靠墻還擺著兩排半掩的箱子。這哪是什么藏寶室，根本就是一個倉庫。

　　叢媛抱臂站在為數(shù)不多的空地上，為難地想，從這么一堆雜亂無章的藏品里找出一枚玉鎖，真的是鬼力所能及的事嗎？而且，即便她能找到，又怎么拿出去呢？

　　而且，據(jù)她觀察，這滿屋子的藏品竟全都帶著土腥氣，無一例外。叢媛好奇，這是蕭家發(fā)家的秘密，還是蕭無生自己的買賣？想到這個男人時而嚴肅、時而爽朗，面對敵人生殺予奪、面對家人又和藹仁愛的模樣，叢媛越發(fā)好奇起來。

　　此時，蕭無生竟提前回來了，叢媛聽到聲響，立刻回到自己房間，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的樣子?？伤艘患?，蕭家作為大門大戶，家里一應事務都有下人打理，包括洗衣、整理。而且，因為蕭景江的喜好，蕭家上下所有人的衣物常年用著熏香，味道經(jīng)久不散。

　　蕭無生剛推門進來就聞到房間里殘留的香味，他本以為是下人洗了衣物送了進來，可當他踏進藏寶室，才發(fā)現(xiàn)竟是有人偷進了自己的密室。

　　蕭無生從不怕被盜，但這間密室僅有自己一人知道，開啟方式也是自己私下里設置的，如此隱秘卻依然被人識破，看來定是高手所為。此時，蕭無生更是想起了蕭景江說過的蕭家的老鼠，頓時明白抓老鼠的事已是刻不容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