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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是巧得很,思嘉本來只是在波士頓下城區(qū)的工人階級之間很有市場的成衣之所以能夠拓展到上城區(qū)乃至波士頓以外的其他城市很大程度上還要歸功于她的離婚新聞。
一開始她能夠做起成衣生意,靠的是直接從源頭控制成本,用一條完整的產(chǎn)業(yè)鏈把所有工序的成本都盡可能壓到最低。
這是她在接手瑞德的航運業(yè)務時學習到的一點經(jīng)驗。成衣在當時仍舊是一個相對尷尬的商品。富人會找裁縫量身定制,而窮人則多半自己動手。
只有衣服折損率特別高的人才會選擇成衣,因為無論是找裁縫做還是讓自己家里人做,做衣服的速度永遠趕不上衣服壞的速度。這些人就是在工廠工作的工人。
比起費勁向那些既不缺錢也不缺時間讓裁縫慢慢量體裁衣的富人推銷成衣,思嘉覺得還是下城區(qū)的工薪階層的錢更好賺,即使單價上不去,但是靠著復購率也能積少成多。
更何況,她在意的也不是這仨瓜倆棗的蠅頭小利。在又一次靠著低價優(yōu)質(zhì)的產(chǎn)品擠垮了另一家模仿自己到下城區(qū)銷售成衣的工廠后,思嘉的廠子基本已經(jīng)在這里形成了壟斷。
如此一來,靠著規(guī)模化帶來的效益,她生產(chǎn)的成本還可以進一步攤薄。
決定離婚的那一天,對凱蒂·思嘉·奧哈拉來說實在算不得是多么特別的一天。
她如同往常一樣,去到自己的工廠,帶著自己新近談下來的訂單,想要看看廠子里的一切是否都在順利運行。
然后她便聽見了瑞德的聲音從她的得力干將威廉·阿斯特的辦公室傳出。
這是一出多么熟悉的戲碼呀!為了令她失去自己心愛的廠子,他甚至愿意倒貼給別人那么多錢呢!
思嘉想起那兩家于她而言像自己的孩子一樣的木材廠。
她一直都在猜測,那里頭肯定有瑞德在搞鬼,只是并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做到。
現(xiàn)在她可算是有一點點接近真相了。于是她也不急著宣告自己的存在,而是小心地靠近門邊,繼續(xù)偷聽里面的談話。
瑞德對威廉·阿斯特在他給出了一個極具誘惑的價碼和一個相當合理且善意的理由之后依然拒絕同自己合謀這件事情并沒有感到很驚訝。
早在他剛回到波士頓的時候,他就察覺到這個男人看自己老婆的眼神并不對勁。
眼前的這個男人是一個孤兒、單身漢,家里什么人都沒有,只養(yǎng)了一條狗,沒有除了工作來往之外的任何社交關系。
他生得并不英俊,甚至還可以說有些寒磣,一張顴骨高聳的瘦長臉,戴著厚如瓶底一樣的單片眼鏡,薄薄的嘴唇顯露出幾分冷淡和刻薄的意味。
初次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瑞德·巴特勒就注意到只要思嘉一出現(xiàn),這個家伙的眼神就像是被磁鐵吸住了似的,永遠下意識留意著思嘉的動靜。
比起他當初在亞特蘭大的時候,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說起來這也不是個稀奇事,他十分能夠理解其中的緣由,也并不把這個人放在眼里,因為他深知思嘉那永遠有神透亮但也格外膚淺的綠眼睛從來不會在丑人身上多停留哪怕一刻。
他之所以要來找這個自己并不放在眼里的情敵,是為了思嘉的健康。早在查爾斯頓他見到思嘉那時起,便發(fā)現(xiàn)了在他消失不見的這兩年里,有什么東西嚴重地消耗了思嘉的健康。
在瑞德記憶中,思嘉從來都是精力旺盛且過分健康的模樣,只除了那一次。
那一次,他失手將她推下了樓梯,害她在死亡邊緣獨自一人掙扎許久。即使最后勉強撿回了一條命,整個人也仍舊顯得蒼白病態(tài)且瘦弱不堪。
只是已經(jīng)病得那樣厲害的思嘉,卻還是不肯停下來好好休養(yǎng)一下身體,而是非要強撐著去打理她的木材廠。
雖說那兩家木材廠在他插足老弗蘭克和思嘉婚姻的過程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但在結(jié)婚后不久也跟著艾希禮還有塔拉莊園一起進入了他的黑名單。但直到這時,瑞德·巴特勒頭一次生出了想要把這兩間鬼東西給炸掉的念頭。
盡管在思嘉面前從來沒有承認過自己是那樣的好嫉妒,但是私底下一個人的時候,他偶爾也會為自己可怕的嫉妒心和占有欲感到驚訝。他不止嫉妒艾希禮,也曾嫉妒早早死掉的查爾斯;不止嫉妒老弗蘭克,也嫉妒那讓思嘉甘愿出賣自己的塔拉莊園。
所以在義賣舞會上,盡管得知查爾斯·漢密爾頓已經(jīng)死了,也還要追問“你們結(jié)婚很久了嗎?感情如何?”生怕在他跑封鎖線的那一年,這位死得很及時的情敵已經(jīng)在思嘉的心中占有了一席之地。所以即使跟思嘉結(jié)婚后的蜜月期,他也要強調(diào)塔拉莊園就跟艾希禮一樣,不允許動用他的哪怕一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