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華佗如約來為鐘書清放毒血。
那是真用刀割皮肉啊，鐘書疼得齜牙咧嘴之余，沒忘了問一句：“聽聞華先生獨有一劑藥，名曰麻沸湯，服之可令人無痛，有諸？”
華佗就點頭說是有這么一回事：“病結(jié)積在內(nèi)者，當(dāng)刳割腹肚，輒飲此湯，須臾如醉者無所知。”——府君你這終究還沒到開腸破肚的地步，且就忍耐一下罷。
得，這皮開肉綻之痛，鐘書就得硬食下去了。
稍待一會兒黑血又流了一小盆，華佗給鐘書上藥包扎好，這期間鐘書就和華佗聊天。
乃知，華先生回不了彭城，在中山國也沒閑著，開始在縣城內(nèi)外，為民眾診疾，只收富人的錢財，對于貧困者則分文不取。
鐘書心下不禁對華佗更加敬佩。
而華佗呢，在盧奴縣這么些日，也從百姓口中了解到這位鐘府君是怎么一個人——十個人可能有九個說鐘書是仁府君，還一個仁義禮智信賢德各種好詞全招呼上。
可見這位鐘府君是真的愛民如子，之前說在學(xué)宮開設(shè)醫(yī)科可能就不是虛言，華佗心下也忍不住給其豎個大拇指。
……
鐘書哪怕在家休養(yǎng)也沒閑著，主要是他也閑不住。
如果能有手機電腦啥的，那躺著也是躺著了，但這時代的娛樂領(lǐng)域就是如此貧瘠，鐘書無聊啊。
但國中也沒什么大事兒需要他親自處理的，于是乎就看起了書。
嗯……就中山印刷廠新印的紙板書籍。
不得不說，效果還真好，當(dāng)然是催眠效果，鐘書看著滿篇沒有標(biāo)點符號的經(jīng)文，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沒多大時候就在子曰子曰中昏昏欲睡了。
迷迷糊糊中，忽聽門被推開，緊接著郭圖的大嗓門敲響：“君侯，張、蘇二人回來啦！”
“嗯，你說的對，但是子曰……”
鐘書睜開眼睛，打算看看子到底曰了什么，忽然反應(yīng)過來：“誰耶？”
郭圖到榻前，指著自己道：“是圖來了。”
“我知道是公則，”鐘書把書擱到床頭，又問，“你說是誰回來了？”
“張世平、蘇雙，二人帶著馬匹已經(jīng)回到國都了，剛?cè)ナ鹬兄]拜君侯，現(xiàn)在還在署中等著呢?！薄姇龃毯螅鹬袔讉€智謀之士一合計，覺著這事兒干系重大，就沒往外頭說，就怕在人民群眾中引發(fā)騷動。
荀攸也不知道張?zhí)K二人可信不可信，就讓郭圖來跟鐘書匯報一下。
鐘書一聽，乍地涌上驚喜之意，細細咀嚼一下又覺得不太對勁，心里‘咯噔’一聲，張?zhí)K二人都回來了：“那子龍呢？”
郭圖就說他還沒來得及說到趙校尉呢：“趙校尉托二人給府君帶了封信。”
說著郭圖把信從懷里掏出來，呈給鐘書。
鐘書拆開信封一看，瞬間理解了。
原來張?zhí)K二人能帶著馬平安歸來，還多虧了雁門太守郭缊，而趙云也是個爽直的人，當(dāng)即表示愿意留下來幫助郭缊討伐黃巾余黨。
其實光為張?zhí)K解圍還不足以讓趙云如此，主要是趙云在信中分析了——丁原可能會借機向上表奏彈劾鐘書，而郭缊這次呢，有意無意地算是給鐘書解了圍。
這人情欠的就不小，而趙云之意就是替鐘書還這個人情。
信中趙云還向鐘書請罪，說自己自作主張，說回來再向府君負荊請罪云云。
“此事全仰仗子龍，我又如何會怪罪呢？”鐘書笑了笑，把信收好。
只是讓他想不明白的是……郭缊何等樣人？
怎么就忽然對他散發(fā)出善意了呢？
明明可以不粘鍋的，只需要擺出一副公正執(zhí)法的樣子，這邊給呂布驅(qū)趕出境，那邊徹查張?zhí)K，扣留馬匹。
如此，也不算是得罪丁原，雖說有些得罪鐘書，但兩家離得遠啊，八竿子打不著，而且鐘書也絕對不占理。
想不通，鐘書干脆就不想了，于是又看向郭圖，“還請公則再跑一趟，將張?zhí)K二人傳喚至我當(dāng)面來?！?p> “唯唯?！?p> 郭圖退下，沒多大時候，就把張?zhí)K二人給帶來了。
還未及鐘書先開口，兩人已經(jīng)跪倒啦，齊稱：“多謝府君寬救我等！”——其中兇險，兩人心里可是很清楚。
真要再待些時日，等朝廷來人查，他們這肯定是禁不起推敲的。
馬不但要沒，人可能都得交代了。
“哼?！?p> “汝等以為我是寬救汝等么，實為我中山國之軍士也?！辩姇浜咭宦?，也沒讓他倆起身：“若知汝等如此大膽，竟敢與塞外胡部通商，我豈會托事與汝等？”
還是那句話，資本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著被絞死的危險。
拿來形容張、蘇二人再合適不過。
張?zhí)K二人則不斷叩首：“我等能活，全賴府君仁慈，凡有所命，不敢辭也！”——我們能撿回這條命，全仰賴府君您啊，府君您有什么命令只管下，我們?nèi)f萬不敢推辭的。
鐘書陰沉著臉也沒說話。
少傾，又有一人來報，說是有一封密信要交給府君。鐘書干脆不管張?zhí)K，就讓他二人跪在那兒，而后兀自看起了密信。
‘蹇碩？’
看到寫信人，鐘書不禁皺起眉頭，腦海里浮現(xiàn)出那張不茍言笑的臉來。
這蹇碩，也就有一次劉宏下詔書，兩人見過一面，就這么點兒交集，根本稱不上交情啊，怎么就寫密信來了呢？
帶著疑惑，鐘書展開信件一看，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更是想起昏迷前荀攸對自己說過的話，他還是太小覷政爭的險惡。
原來丁原已經(jīng)把事兒捅上去了，劉宏得知后很不愉快，不過好的是沒有當(dāng)場聽信丁原的一面之詞，問罪鐘書，而是另派御史去并州雁門調(diào)查此事。
信中呢就讓鐘書想想辦法，蹇碩還給出了建議，讓鐘書上表謝罪，自云用人失察——這事兒都是底下人干的，和中山相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我現(xiàn)在把這倆膽大包天的交給國家處置，順便向天子您請罪，請求自減食邑以求寬赦。
看完信，鐘書一邊告訴自己不生氣，一邊指著還在跪著的張世平、蘇雙：“汝二人死則死矣，何坐罪于我耶？”
兩人跪著抖了抖，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兒呢，本想著跪一會等鐘書氣消了也就完事兒了，沒想到鐘書看完了一封信后怎么就更生氣了呢？
“丁原已然上言，彈劾我與胡部溝通，全賴天子信任，未肯聽丁原之詞，更令御史往去雁門查證！”鐘書頓了頓，又言，“汝等勿復(fù)擔(dān)憂……”
兩人聽鐘書后一句，本來心中還暗喜呢，口上就要夸贊鐘書，誰料鐘書下一句道：“汝等且詣京問罪，家孥我自當(dāng)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