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這種張力性氣胸,胸膜腔里面的壓力很高,導致壓迫縱隔,一側肺不張。
如果用中空的導管插入胸膜腔,應該能夠排出多余氣體,并且有明顯的排氣聲的,但此時發(fā)簪插進去,如石沉大海,毫無蹤跡。
紀云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但這在他意料之中,畢竟書本上的知識,從理論到應用肯定不是那么一帆風順。
緩緩拔發(fā)簪,紀云從容的又一次用烈酒消毒,將左手放在駙馬爺的左側鎖骨中線上,從上到下用心感覺。
飽脹的胸膜腔肯定與正常的組織手感不同,他的手指緩緩劃過皮膚,突然,從二肋間靠下半公分處,感受到了明顯的不同。
用手指輕輕扣一下,明顯的呈鼓音。
就是這里了。
紀云再一次捏住發(fā)簪,從方才確認好的穿刺點再次扎進……
周圍的空氣是如此安靜,似乎整個空間里面只有紀云與他的病人。
這個世界也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救活眼前的患者。
發(fā)簪再次進入一公分。
駙馬此刻呼吸已經十分微弱,縱隔右移已經十分明顯,此刻,臉色又一次變成鐵青,雙目深陷,馬上就要失去自主呼吸。
“嘶~”
氣流沖過發(fā)簪,發(fā)出刺耳的尖叫。
駙馬整個身體反弓,深深吸了一口氣,從氣管切口排出體外。
發(fā)簪排完空氣后,又流出不少膿液與鮮血,直到全部排凈,紀云封閉了穿刺傷口,以駙馬的體質,慢慢恢復應該不難。
自主呼吸恢復,駙馬深深吸入幾口空氣,臉色已經大為緩解。
再將傷口重新消毒封閉,排空多余的氣體,相信駙馬已經能夠度過這一關。
一炷香的操作時間并不長,但每一秒鐘都顯得無比漫長。
短短兩個穿刺操作,紀云幾乎已經耗干了所有體力,此刻,只能坐在床頭喘著粗氣。
“好了,應該無大礙了,再將余毒對癥治療,就可以痊愈。”
說完,紀云猛然發(fā)現身后的眾人的變化。
本來心如堅鐵的長公主,此時已經癱坐在繡墩上,看樣子想要站起,但嘗試過失敗了。
烏爾都作為一個久經戰(zhàn)陣的將軍,倒是顯得從容許多,坐在地上一動不動,手中比自己還高的長劍丟在一旁,渾身的盔甲已經濕透,盔甲的棱角尖處還不住的向下滴落汗珠。
只有秦至柔,橫刀指地,黃金面具遮蓋住大部分面孔,看不見表情,也看不出什么變化。
紀云看著眼前的幾人,頗感奇怪,問道:“你們這是看累了嗎,就過了一小會啊,我又穿越了?有點技術含量。”
坐在地上的烏爾都半天喘上一口氣來,兀自進氣少,出氣多:“你還說,你這兩針,比扎在老子身上還難受,駙馬本來已經走到奈何橋邊了,還真被你拽回來了?!?p> 說完一個勁搖頭。
長公主似乎終于從極大的震驚中恢復一些,手臂想在秀墩上撐一下,撐了兩次才真正借上力,言語中已經沒了那分媚氣:“嚇死老娘了,你這哪里實在治病啊,再來一次,駙馬或可被醫(yī)好,我們幾個就要堅持不住了?!?p> 紀云大為疑惑,自己都錯過了什么?長公主剛才說話不是這樣的啊,難道她有雙重人格?娶一個公主,兩種體驗,真心羨慕駙馬……
紅袍女將長刀還鞘,聲音依舊顯得平常:“幸虧駙馬此時脫離危險,你可知道這一炷香的時間,你已經死過兩次了?!”
紀云能夠猜到。
自己嘗試胸膜腔排氣的這短短一會,身后肯定起了莫大的爭議。
自己的每一次刺進胸膜腔,在他們看來都是刺進了心臟。
萬一真的沒有放氣成功,自己恐怕也交代在這牢獄的后堂了。
紀云仔細檢查一遍駙馬現在的情況。
此刻原本臉色鐵青的駙馬爺已經恢復了自主呼吸,雖然氣管上還有切口,還有一些外傷沒有徹底醫(yī)治,但總體來說已經脫離危險了。
這個世界上戰(zhàn)爭從未結束,外傷的治療還是有一定的療效,相信這些簡單的箭傷,郎中們還是有有效的辦法的。
紀云站起身來,這才發(fā)現自己身上其實也全都濕透了。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啊?!?p> 紀云由衷感慨一句。
紅袍黃金面具的女將一直待答不理,冷不丁聽到這沒禮教的郎中隨口一句,觸電一般打了個冷戰(zhàn)。
紀云向長公主深深一揖,如釋重負的說道:“公主殿下,草民就先行告退了。這刀……”
紀云手中還有剛才長公主遞給他的一柄七寶錦繡匕首,此刻緊張情緒一過,再一看時頓時覺得熠熠生輝,不是凡物。
雖然整個匕首長不盈尺,與尋常的刀劍不同,乃是一個楔形,像極了一塊八卦鏡被切開后的八分之一,通體烏黑,吹毛斷發(fā)。從刀鞘中拔出來,即便就這么看著,也覺得有種割出傷口的疼痛感。
“此刀名叫七載,是本宮當年征戰(zhàn)高麗時所得,劍師用時七年,去盡雜質,才得了這柄匕首。我已多年不問軍事,在我手中無用,你治好駙馬,便贈予大夫了?!?p> 長公主似乎忘了方才盛氣凌人的整軍,盈盈一笑,送紀云離開后堂。
剛一走出陰暗的房間,新鮮空氣吸入,紀云頓時感覺天地寬廣,宛若新生。
“還是活著好啊!”
紀云貪婪的感受灑在臉上的陽光,似乎這輩子,甚至上輩子都很少這樣放縱。
他竊竊一笑,這似乎還真的是他二十年來第一次這樣享受陽光。
吸入一口這個世界的空氣,紀云頓時感覺神清氣爽。
環(huán)看周圍的環(huán)境,記憶緩緩涌進腦海。
這是自己曾經長大的院子,雖然并不是自己親臨,但這份感覺錯不了。
后院庭中一顆棗樹,已有一人環(huán)抱的粗細,此時棗子尚青,不到采摘的時候。
再往后走就是申界山牢獄的牢房,是關押永安城要犯的地方,一般的毛賊都沒有資格關押在這里。
典獄長胡爾塔當年也是久經戰(zhàn)陣的戰(zhàn)士,從永安城大營正六品驍騎尉的職位上退下來,就到了同樣隸屬于長樂公主封地的申界山監(jiān)獄。
紀云看著院子中熟悉而又陌生的環(huán)境,這種感覺真的很跳脫,但總覺得缺少點什么。
對了,自己的師傅呢?師弟師妹呢?
他們是不是還在審訊室里,此刻是死是活?
壞了,典獄長還說臨行前滿足他們各自一個愿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