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又沉悶的地牢深藏在灰燼廳城的斯摩格堡地基之下，覆蓋著厚重污垢的石墻在鐵欄盡頭的火把光亮下閃著腐爛的光澤。
發(fā)霉和排泄物的臭味讓舉著火把的西格蒙德·米里安捏緊鼻子。
“女王陛下有令，沒有她的準許，任何人都不能進入這里?！毙l(wèi)兵警告他。
衛(wèi)兵套著沾滿污垢的無袖長衣，上面有著科爾瓦家藍龍的圖案。長衣下是破爛不堪的鐵甲，他高高在上地看著西格蒙德，氣勢逼人。
衛(wèi)兵可能對于普通人來說并不高，但對于西格蒙德來說，除了侏儒外，每個人都是在高高在上地看著他。
“看在諸神的份上，托馬斯?！蔽鞲衩傻卤г沟?，“我認識你的父母，我看著你在這城堡里長大，我甚至在你成為衛(wèi)兵時送給過你禮物?！?p> “是的，一個破尿壺。”衛(wèi)兵托馬斯的金色頭發(fā)被汗水和污垢貼在額頭上，他的藍色雙眼并不領情?！拔铱刹荒芤驗槟闼瓦^我一個尿壺而放你進去而使得我自己掉了腦袋，西格蒙德大人?！?p> “你不用放我進去，”西格蒙德瞇起眼睛，“我只是在你被一只煩人的蒼蠅分心時，偷偷溜進去的，而你并沒有注意到我?！?p> “這根本沒有區(qū)別?！蓖旭R斯固執(zhí)地搖了搖腦袋。
西格蒙德輕嘆了一口氣，從腰間掏出了錢袋。他能感覺到托馬斯的熾熱目光立刻被那悅耳的錢幣碰撞聲吸引。
西格蒙德用手抓了一把銀幣，然后一枚一枚地放在另一只手上。
“幫幫忙，托馬斯?！蔽鞲衩傻聦⒘躲y幣握在手心，給衛(wèi)兵開價。
“我對女王陛下的忠誠不能用金錢來衡量，更不會被其收買?！蓖旭R斯故作嚴肅地表示。
“嘖?！蔽鞲衩傻逻谱欤謴腻X袋里掏出更多銀幣。
“二十枚銀幣，托馬斯，這些錢你三個月都賺不到?！蔽鞲衩傻抡f道。
“你從沒來過這。”衛(wèi)兵開心地接過西格蒙德遞給他的銀幣，并給他讓路。
真是個貪財?shù)男』斓?，他暗暗罵道。
西格蒙德慢慢走進牢房的陰暗走道，尋找著熟悉的面孔。他越往深處走，便越能嗅到這里面的悲慘和絕望。
囚犯被鐵鏈拷在石墻上，他們赤裸著上身，下面只穿著一條破麻布褲子。他們因缺乏食物和水變得虛弱憔悴，里面不缺乏被這壓抑氣氛逼瘋的人，不停地在牢房內(nèi)嘶啞低吼著，敲打著石墻，最后又無力地靠著墻壁坐下。
公爵們和他們的家人們就在這地牢里面，西格蒙德心想。這一切都是個錯誤，洛扎莉亞女王對著維瓦利亞的百合王冠發(fā)了誓，但她隨即就違背了她的誓言。
他侍奉的到底是什么樣的君王？國王林的慘狀還歷歷在目，號角聲、馬蹄聲、慘叫聲與鋼鐵碰撞聲，倒翻的濃湯與火堆，護衛(wèi)與貴族們倒在血泊中，還有他年輕女王的瘋狂面容。
“他媽的，能不能叫這群慫包們閉嘴？”西格蒙德前方不遠處的牢房里傳出雄厚的謾罵聲。
他快步踏著淺水坑向前，濺起的污水將他的藍色亞麻長袍弄臟。
“康德拉德大人，您沒事吧？”西格蒙德將火把高舉，照亮鐵欄對面光頭壯漢的臉，略帶急切地問道。
“喔，‘小巨人’，你來看望我啦？”康德拉德·維爾克睜大了他的藍色眼睛，嘿嘿笑著問他。
“莽熊”的雙手雙腳皆被鐵鏈緊鎖，他穿著一件沾滿污垢的單薄白色亞麻長衣，用了個還算舒服的姿勢靠著石墻坐著。
康德拉德的家人和他被關在一起。他的兒子，米羅斯拉正在閉著眼睛仰頭休息；他的兩個女兒，塞西莉亞和安涅塔各靠著他們母親查琳娜夫人的肩上，眼神黯淡無光。
“您現(xiàn)在的處境，我很抱歉。”西格蒙德自責地說，“我自己也被蒙在鼓里?！?p> 他對公爵們沒有任何好感，特別是給他取綽號嘲笑他的康德拉德，但西格蒙德并不贊同女王陛下對他們的抓捕和下毒。
她背誓了，而諸神對背誓之人沒有憐憫。
當哈斯特扎的伊戈梅爾帶著他的聯(lián)軍北上時，索特部落的首領博里斯違背了他對古老神明許下的誓言，背叛其他維瓦利亞部落，與伊戈梅爾一世達成了交易---用黃金換取他的忠心。
接下來便是耳熟能詳?shù)臍v史，“大帝”伊戈梅爾征服了維瓦利亞全境，維瓦利亞的首領們被驅(qū)逐出了自己的家鄉(xiāng)，只有博里斯留了下來。
但古神沒有放過他的背誓行為，他受到了終生詛咒，他雙目失明，無法戰(zhàn)斗，他的耳里充斥著永不會停息的痛苦尖嘯，他悲慘地死去，孤獨地被人們遺忘。
而如今，公爵們被戴上叛國者的罪名，隨之而來的定會是王國的內(nèi)戰(zhàn)，因為他們有了正大光明的造反理由。
“女王叫我們叛國者，真是可笑。”康德拉德嫌惡地說，他吹著粗氣，把白色的胡子整得蓬亂。
“我們犯下了什么叛國行徑嗎？雷扎德·科爾瓦被自己的衛(wèi)兵殺害，她現(xiàn)在竟怪罪到我們頭上來！”
西格蒙德嘴皮微顫，他不認同“莽熊”的說法。國王“仁慈者”雷扎德·科爾瓦死于非命，而謀殺他的衛(wèi)兵沒有供出任何消息就離奇死亡，他不相信其中沒有公爵們的謀劃。
但剩下的部分鐵冠城公爵說的并沒有錯，不說雷扎德國王的死已過去了三十年，當時這些公爵里只有朱利烏斯·多克托爾是布魯姆貝爾堡的公爵，其他人要么沒有出生，要么還沒繼位。
女王雖然是以叛國罪為由將他們逮捕，但卻是以家主的身份向其他家族報仇。維瓦利亞人向來有睚眥必報的傳統(tǒng)，看來這種血仇科爾瓦家更不會輕易忘記。
洛扎莉亞女王沒有拿得出手的證據(jù)可以證明公爵們與雷扎德國王的死有關聯(lián)，在這種情況下在他們的酒里下毒，然后貿(mào)然殺害或逮捕他們實在是武斷。
“看到您這么生龍活虎的我就放心了?！蔽鞲衩傻虏黹_話題說道，“我還以為您熬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