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魂歸故里 （3）

　　劉傳經(jīng)回到下劉家砦，他在村里轉(zhuǎn)了轉(zhuǎn)，這里全是生面孔，因為他出生一百天就搬離隨父親工作調(diào)動去了新風(fēng)集，百日的嬰兒是不能記事的，所以還是由一陣風(fēng)執(zhí)筆講述以下故事。

　　前面章節(jié)介紹劉氏家族到劉百階的父輩有三兄弟，分別是劉明祥、劉明清和劉明國。劉明祥是長兄，育有子女八人。分別為劉金階、劉銀階、劉百階、劉斗階、劉富玉、劉貴玉、劉雙玉和劉全玉。可謂金銀百斗富貴雙全。劉傳經(jīng)聽父親講，他的爺爺奶奶都不到五十歲就離世了，他們弟兄姐妹八人也只成活三個，大姐富玉，自己和幺弟斗階。

　　劉百階十二歲時，母親臨終前將只有八歲的弟弟托付給他，囑咐百階一定要帶好弟弟，并說你們兩兄弟一定要團結(jié)，一定要讓他讀書，不能受人欺負。正是因為聽了母親的話，百階把弟弟送到私塾上學(xué)，他挺聰明的，算盤打得很好，字也寫得不錯。姐弟三人靠做毛筆，養(yǎng)豬養(yǎng)兔做米線過日子，平日做的毛筆都是由劉百階挑出去賣。時間長了有了經(jīng)驗，知道開學(xué)季毛筆好賣，再后來用賣毛筆的錢進了紙張硯盤和墨汁，一趟游學(xué)下來，還能爭幾個錢。劉富玉出嫁前也是一把好手，毛筆做得好，還會在筆桿上刻字，刻上秀氣的文字，筆的價格提高。每次游學(xué)出門做生意時，百階都要反復(fù)囑咐斗階弟弟，把田里照顧好。弟弟貪玩，常和棋友在田間地頭爭個你死我活，往往太陽快下山，才記得下地干活。俗話說：“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轉(zhuǎn)眼間姐弟三人都先后成家了，姐姐嫁給了方家，百階也和童養(yǎng)媳項友英完婚了，再過幾年，弟弟也和他的童養(yǎng)媳結(jié)婚了。在哥哥百階眼里，弟弟總是長不大，母親的話聽進心里，幾次弟媳吵著要分家，做哥哥的總說帶幾年再分家。為了鬧分家，兩妯娌吵嘴打架時有發(fā)生，哥哥做完生意回來他們又啥事兒沒有。

　　1942年8月，劉百階的大女兒劉桂文出世了，幾年后弟弟斗階的大女兒劉秀文也出世了。在桂文七歲那年，百階從斗階手里買回的土地成了劃成分的重要依據(jù)，因為斗階讀過書知道看形勢，百階不知道，只知道土地是農(nóng)民的命根子，弟弟賣出，哥哥買入，結(jié)果弟弟上無片瓦，下無寸土，當(dāng)之無愧的貧農(nóng)。百階有十余斗土地，按劃分應(yīng)該為富農(nóng)，工作隊經(jīng)過調(diào)查核實，才更正為貧農(nóng)。

　　劉百階雖然沒有讀幾天書，到處游學(xué)跑了不少的地方，最遠去過西安，在那兵荒馬亂的歲月，能活著回到家鄉(xiāng)都不容易。在西安的日子里店主總是囑咐他們說“飯飽不思家”。因為他們時常結(jié)伴而行，其中也有百階的一擔(dān)挑，孝感姐夫易大個子。幾次遇到日本兵攔住檢查，百階回家前總是把銀元用布扎緊，放在貨挑子的夾層里，每次刺刀捅進去“什么的沒有，”然后就“開路”放行。也有膽小怕事，顯得慌張的，日本兵就說“你的，新四軍探子的干活，死了死了的?！辈挥煞终f，一槍了結(jié)。劉百階常對孩子們回憶起那個時候的事情，總會說“亡國奴做不得?！比绻皇撬麢C智，早就屈死他鄉(xiāng)了。很多次檢查，劉百階一副洪七公還慘的樣子，身上臭轟轟的，破帽子，在地上撿人家剛丟的煙頭抽，日本兵看到立馬在自己鼻子前搖晃手，“開路。”那個時候遠不是江湖險惡，國都亡了！

　　土改開始時，需要大量的積極分子，劉斗階貧農(nóng)，能寫會算，很快成為合作社的財糧（負責(zé)管理合作社集體財務(wù)和糧食的干部），劉百階生意沒有做了，就在合作社里種地，他身個矮小，干勁很大，幫助干部們做鄉(xiāng)親們的工作，一來二去成了積極分子。有一年干旱，劉百階扛著水車四處幫村民們車水抗旱，有一次村民們說劉百階假公濟私，因為水要經(jīng)過自家田里，百階當(dāng)場說，“在我家田里起溝，水從溝里走”。就這樣劉百階家的稻田只有起溝的兩邊幾棵稻谷是活的，其他的全干死了。一日，上面來人檢查工作，看到這塊田問明情況，劉百階的先進事跡傳開了。從此被提拔，去開會學(xué)習(xí)。第一次開會別人問他是什么干部，他回答說，“我是要干。”再后來經(jīng)過很多次寫入黨申請書，才成為正式黨員，開始在一處糧食收購站工作。有一次由于算盤沒有弟弟的好，算錯一筆賬，家里挑谷子去抵虧空，弟弟斗階到街上去看到哥求他的眼神，他總是一扭頭走了。后來他管理的財糧也算錯一筆賬，蹲了半年號子。幾年后清理出，當(dāng)時是劉百階自己算錯賬以為差谷子，事后把挑去的谷子折成錢退回給他了。

　　劉百階參加工作時，工資六萬，那時一千是一毛錢。到他退休時工資也才四十五元，算上津貼什么的，大概不過六十元。

　　1960年，劉百階接受組織安排南下三湖農(nóng)場工作，是年四十歲。

　　一陣風(fēng)在此不解，為什么劉斗階能寫會算怎么居然在大量需要干部的時候，卻沒有成為一名干部呢？通過回憶這與兩個事實有關(guān)，一是由于兄長的照顧，很少出遠門，雖然讀了一段時間私塾，算盤會打，但小聰明勁太足，缺乏大智慧；家里人不支持他走出去，在村里開會時，斗階妻總是讓八九歲的桂文去聽干部們在說些什么，生怕提拔了丈夫會不要她。

　　劉傳經(jīng)走出下劉家砦，在一處公路邊停了下來，他走到一個略顯高的地方，蹲下身子，用手捧了一把土放在上面。對，這就是他爺爺奶奶的墓地，幾十年過去了，還是父親在世時回老家?guī)麃砬謇磉^一次，在離開的時候，父親對他說，“清明不祭祖，養(yǎng)的豬和狗?！爆F(xiàn)在想起這句話，他內(nèi)心無比愧疚，自己真的不如豬狗了。想到此，他站起身來，向南邊望了望，該回三湖看看父母的墓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