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jié)7 索記魚丸餛飩
PCPD刑訊中心門口有個公交車站，每人花上2元錢，從這里乘坐城郊線2號，便可以穿過小半個沛城，來到位于北部的河堤區(qū)。
這里曾是沛城最忙碌的區(qū)域，那時候與其他城市通過沛河進行的的水運非常便利且好賺，成千上萬的人支撐起這個區(qū)域的繁華。只是最近三十年來，天空降下的雨水中充滿著莫名憤怒，它們會極端地出現(xiàn)，導(dǎo)致沛河總是神經(jīng)質(zhì)似的波濤洶涌。毫無道理的瘋狗浪和時隱時現(xiàn)的殺手漩渦殺了許多人、毀了許多船，這條河道也就不再受到青睞。
河堤區(qū)衰敗下來。如今它就像是頭倒在地上垂死的駱駝，碩大的架子下面只剩下干癟的老皮與骨骼。嗡嗡的蒼蠅圍繞著它，貪婪的禿鷲毫不吝嗇地射來試圖分而食之的目光。
它還在努力喘息著：河堤邊，原來倉庫和裝卸場旁邊，連綿的蒸汽燈下是數(shù)百個販賣特色廉價小吃的店鋪，還有不少沒有廚師的“調(diào)理店”負責(zé)照顧食欲之外的需求。整個區(qū)域正拼命用豐富到刺激的香氣試圖遮掩從內(nèi)里深處散發(fā)的隱隱尸臭，拖延死亡的到來。
就在距離城郊2號線河堤東站大約兩百步的位置，“索記魚丸餛飩”的霓虹燈招牌散發(fā)著黯淡且不穩(wěn)定的光芒。那是一個已然無法移動的四輪貨攤，一個燒煤的鐵皮灶上有四個蒸汽裊裊的湯鍋，旁邊放著魚丸肉餡和面皮，還有七八種配菜。
三個歪斜的小圓桌配著十二個馬扎，灶臺對面還有四個單人使用吧臺椅子——它們很少能坐滿，現(xiàn)在都空著。于是，不再有額外服務(wù)人員，整個攤子只需要一個人，便是那個負責(zé)烹飪餛飩的發(fā)福中年男人。他有一個圓滾滾的身材，帶著人見人愛的笑容，胡須和頭發(fā)剃的干干凈凈。加上那身寬大且有些拖沓的廚師袍，某種程度來說，他本身就像魚丸餛飩的活廣告。
“就是這里了?！备旯さ酪黄ü勺诎膳_椅上，一邊拍著身邊的座位讓莊續(xù)騰坐上來，一邊對老板吆喝著：“索老板，老樣子，不過加倍?！?p> “我認識你嗎？什么老樣子，我不知道！”餛飩攤主直勾勾盯著戈工道，場面一度僵硬、尷尬，直到被兩聲大笑打破。
戈工道和索老板一起笑著，在空中共同擊了一拳。“兩份吃不飽不算數(shù)，一共二十六歐元。小本經(jīng)營，先付后請，概不賒欠。”
“老客戶也不能賒欠？我現(xiàn)在手頭不太充裕?！?p> “最不能賒欠的就是老客戶。我怕欠賬一多，礙于面子，老朋友們就再不來了?！彼骼习迓槔噩F(xiàn)包餛飩，將它們連珠串似的扔進煮鍋里，緊接著開始在碗里調(diào)制底湯。整個過程中，他根本沒低頭看哪怕一眼，而是在莊續(xù)騰身上投入了大部分目光。
“這是我新認識的朋友，他勇敢地為我擋住了敵人！”
“真的？那這小子可有點傻?！彼骼习迮矂优峙值纳眢w，擠壓在吧臺上，靠近莊續(xù)騰并且說道：“下次別這么干了。那家伙是這一片的拳擊冠軍，不要費力氣幫助他的對手免于滿地找牙?！?p> “你是拳擊冠軍？”莊續(xù)騰驚訝地問道。
“那是幼兒組冠軍，5歲的事情了，能不能別提這事兒，并不是值得反復(fù)吹噓的東西?！备旯さ缹⑹稚煜驕?，自助似的舀了兩碗熱面湯，并將其中一碗放在莊續(xù)騰面前?！艾F(xiàn)在的拳擊已經(jīng)成了道具賽，比的是誰的影從器械更好。若我去對應(yīng)體重的成人組，第一回合就會被KO的?！?p> “嗯，有影從和沒影從完全是兩回事?！彼骼习逵蒙鬃訑噭臃瓭L的餛飩，在鍋里加一點涼水來控制溫度。他笑著打趣戈工道：“道哥，你不是一直想要影從裝備么，嘛時候能搞到？”
“快了，快了，已經(jīng)有門路了?！备旯さ勒Ａ讼卵劬Γ缓笥弥腹?jié)敲打臺面，說道：“別光說我，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藥片呢？”
“哦，還真差點忘了?！彼骼习鍙纳弦露道锾统鲆粋€小瓶，從里面倒出兩顆米粒大小的白色藥片，遞給當(dāng)前唯二的客人。
莊續(xù)騰問：“這是干什么的？”
“促進消化，增添風(fēng)味?！彼骼习鍞D眉弄眼。
“別聽他的，這就是預(yù)防拉肚子的藥。”戈工道笑著說道：“索掌柜的手藝沒話說，一會兒你就能喝到美味的魚丸餛飩。但他不是養(yǎng)魚的，碼頭那邊有什么，他就得用什么，那些魚……一言難盡。總之吃顆藥片對自己好?！?p> 他把藥片扔進嘴里，然后用面湯沖服下去。莊續(xù)騰聳聳肩，也這樣做了。
餛飩端了上來，熱氣騰騰，香氣四溢。戈工道先溜碗邊嗦了點兒湯，然后用勺子撈餛飩，咬開一半，邊吹邊吃。
他的評價沒有問題，索老板的餛飩風(fēng)味的確不錯。湯是清的，餛飩是油亮的，面的韌勁與魚丸的鮮香都得到了充分的體現(xiàn)，一絲絲回辣來自胡椒，一點點留香則是合成味精的功勞。
“是真的魚肉，不是合成蛋白質(zhì)調(diào)味肉。”莊續(xù)騰點點頭，豎起大拇指說道：“現(xiàn)如今這種肉都不好處理，你能把塵土和煤油的味道都去掉，的確很有本事。”
“你能滿意就好。”索老板在圍裙上擦干手，同時笑著說道。
另一邊，戈工道已經(jīng)開始大口吃喝，仿佛已經(jīng)不怕燙了似的。他很快就干掉了一整碗餛飩，沒剩下一點湯水。伴隨著“呼哈”的聲音，他愉快地拍拍肚子，然后指了指莊續(xù)騰，對索老板使了個眼色：
“你有沒有委托方面消息？知不知道最近誰那里缺人？你覺得他怎么樣？”
“你現(xiàn)在最需要的就是腳踏實地！目前沒有多少行動，考慮到昨天半夜的混亂，大家都需要暫時消停一些。我會幫你打聽打聽，明天早上給你消息，別著急。”
索老板將空碗收了回來，放進水桶里洗刷起來。他看著莊續(xù)騰，說道：“至于這個小子嘛，能沉得住氣，說得不多、聽得仔細，我覺得是塊材料?！?p> 莊續(xù)騰看看索老板，又看著戈工道?！暗栏?，這是什么情況？”
“這個胖子做過雇兵，也做過中間人，只是他更熱愛廚師行業(yè)，才會離開那個圈子，在這里經(jīng)營餛飩攤。我相信他的判斷，如果他說你不適合做雇兵，我就會勸你干別的?！?p> 索老板晃了晃圓滾滾的拳頭，說道：“我這是壯，不是胖，你搞清楚一點！不過，孩子啊，當(dāng)雇傭兵并不風(fēng)光，會遇到各種各樣的破事?！?p> “能很快掙到錢嗎？”莊續(xù)騰問道：“能比去工廠上班掙得多嗎？”
“如果你不挑不揀，每天都有可能掙到錢；如果你有本事，能在這一行混出來，那肯定比去工廠掙得多?！彼骼习逍χf道：“去公司的廠子只會慢慢消耗壽命，而雇兵，則是在快速燃燒生命，產(chǎn)生的火光當(dāng)然應(yīng)該更耀眼一些?！?p> “我現(xiàn)在急需工作，不然交不上房租，就會被趕出去了?！?p> “呵呵，以后不要說這種話，很容易被中間人拿捏的。你要時刻記住，雇兵和中間人不是一伙兒的，更像是債務(wù)雙方的關(guān)系。而且……”索老板微微搖晃腦袋，說道：“我也不是中間人，更不會發(fā)布委托任務(wù)。我只是還有些朋友，經(jīng)?？梢月?lián)絡(luò)一下?！?p> “對，索胖子早就不干中間人了?！备旯さ酪矊ηf續(xù)騰說道：“以后我來和中間人談話，你別開口，一旁聽著，同時保護我的后背就行?！?p> 莊續(xù)騰點點頭，說了句抱歉。
“能聽話、能學(xué)習(xí)，這個態(tài)度就能有好前途。但我還是要問問：戈黑子，你這是準備和他搭伙兒？”
“對??！這不是很明顯的嘛！”
“那你們怎么分賬？”索胖子瞇著眼睛問道。
“一半一半。我掙多少，他就掙多少，各自負擔(dān)成本。我是戈工道，我肯定公道?！?p> “嗯……和一個沒入行的新人對半分，一般來說，這要么準備坑他，要么就很看好他。小子，你肯定有些我還沒發(fā)現(xiàn)的特長。別誤會，我不打聽這種事，自己最厲害的本事最好只有自己知道，關(guān)鍵時候可以保命?！彼骼习逑肓讼?，隨后說道：“我不能給你任務(wù)，不過也不是全沒門路。我在河堤區(qū)還有副業(yè)，回收一些東西。你現(xiàn)在身上有什么能出手的玩意兒可以賣給我，看在道哥的面子上，我也給你個公道價格?！?p> “我身上沒什么可賣的，就一個手絹和一塊合成糖?！鼻f續(xù)騰嘆了口氣，說道：“對，還有件舊工服。那不是我的，PCPD硬塞給我的。這東西不值錢?！?p> “工服？就是你一路上提著的那件？若我沒看錯，那是猩紅集團工廠的正式工服吧？”索老板說道：“別說它不值錢，那工服保溫、阻燃、隔電，能夠減緩被腐蝕的速度，還能在晚上散發(fā)熒光。河堤區(qū)有許多人需要這樣的衣服。你要是不想要它，拿過來讓我看看。”
“喏，給你。能換多少錢？”
“不能這樣說，應(yīng)該說：你給估個價，我看見這東西就煩?！彼骼习逡贿吔舆^衣服，一邊說道：“知道你不懂，直接給你講：看見它就煩的意思是不準備再拿回這個東西，而且不會再詢問有關(guān)它的情況。如果說‘我還蠻喜歡的’，那就還有后文，東西很可能只是做個抵押，希望我短時間不要將它轉(zhuǎn)賣出去?！?p> “懂了，我記住了。”
“來，我看看這衣服成色怎么樣?！彼骼习咫p手一抖，展開衣服，在各處掏掏摸摸。很快他就“咦”了一聲，從工作服內(nèi)口袋里翻出幾張紙。
“這里還有差不多三百塊錢呢！你也太不小心了。要賣的東西一定先檢查一遍，不能這么馬虎。”他哼了一聲，將錢拍在桌子上，推給莊續(xù)騰：“小子，馬馬虎虎是會死人的！以后可不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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