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面皮
強(qiáng)烈的胃酸翻涌，周懿震驚的臉上逐漸被恐懼占據(jù)。
棺材外哪里有他想象中，仙風(fēng)道骨的仙師和相親相愛的爺孫？
分明只有一個渾身腐爛，滴落著綠色血液的怪物和一個還保留著半點(diǎn)人樣的年輕人。
只不過年輕人的身上亦呈現(xiàn)出青色尸斑，散發(fā)出陣陣的腐臭味，令人聞之作嘔，恐怕其身體離腐爛之時也不遠(yuǎn)了。
感受到白眉怪物冰冷的眼神，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周懿渾身冒汗，一股寒意在內(nèi)心升騰。
眼前的場景，不禁讓他想起了電影異形中的畫面，但與電影不同的是，此刻他身臨其境。
“爺爺，他開口說話了，或許真的是活人?！?p> “妖邪亦可偽裝成人類模樣，萬不能掉以輕心?！?p> 聽了白眉老者的話，年輕男子精神一悚，再望向赤色棺槨時的目光，變得警惕起來。
周懿無言，二人的對話自然而然也傳入了他耳中。
相較于你們，明明是你們兩個才更像妖邪吧。
“血瞳……居然生有一對血瞳，現(xiàn)在看來，就算你并非妖邪，卻也是世間身懷大兇大惡之人了?！卑酌祭险叩?。
周懿蹙眉，伸手摸了摸眼眸，那股從蘇醒以來便一直存在的刺痛感在此刻徹底消失。
抬眼再看，昏暗的破廟內(nèi)少了些許陰森，腐爛的不成人樣的白眉怪物赫然成了一位面貌嚴(yán)肅的白眉老者。
縮在后頭的年輕男子同樣如此，先前的青色尸斑不見了，飄蕩在空氣中的腐臭味隨之消散。
“這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變化令他一陣恍惚。
使勁地揉了揉眼睛，白眉老者和年輕男子仍舊站在那里，周圍毫無變化。
“難不成剛才真是我看錯了？”
可是先前的那一幕幕也未免太真實(shí)了。
咔嚓！
一聲清脆的響聲，位于赤色棺槨前的那座半身佛像動了，其舉在胸前的右手猛然抬過頭頂，一抹金光劃過，它朝正前方拍了下去。
轟！
整座破廟都為之一震，地上鋪墊的青磚四分五裂，裂紋如脈絡(luò)般向四周蔓延。
“該死，這佛像竟不是凡物！”
白眉老者雙手蓋過頭頂，抵住了半身佛像拍下來的一掌，而他的雙腿則直接踩碎了地磚陷入地下。
周懿目瞪口呆，這是人力能夠做到的事？還有那座會動的半身佛像又是什么鬼？
而此刻，半身佛像似乎聽到了他的心聲，驀然將佛首轉(zhuǎn)了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
這顆金色的佛頭落在周懿眼里，顯得尤為詭異，忽然間，他眼前的一切再次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作嘔的腐臭味撲面而來，全身腐爛的只剩下半張臉皮的白眉老者努力支撐著一道金光熠熠的佛手。
目光移至近前，俯視著他的那顆佛首，緊閉的佛目緩緩睜開。
“原來如此，難怪之前看不出任何異樣，這座半身佛像竟是一具佛陀遺蛻。”白眉老者輕吸一口氣，目光掃向周懿，朝身后手足無措的年輕男子喝道：“姜殊，你擒制住他，待我先解決了這半身佛像?！?p> “這……我行么？”
被喚為姜殊的年輕男子咽了口唾沫，看著雙手，緩緩合拳，望向站在棺槨里與他年齡相仿的男子。
兩人面面相覷，就這樣僵持不下。
另一邊，半身佛像和白眉老者打的天震地駭，破廟頂上的瓦礫碎片不斷墜落，破廟中除了周懿和姜殊所站處，其余地方一片狼藉。
呼——
佛像手臂掀起的勁風(fēng)在瘋狂嘶吼，整座破廟搖搖欲墜，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坍塌。
“純粹的肉身力量便達(dá)到了煉精巔峰，那這遺蛻生前該有多么恐怖……”白眉老者劇烈喘氣，在戰(zhàn)斗中漸漸落入了下風(fēng)。
“不過……”
“區(qū)區(qū)一具遺蛻，修為在我之上又如何？同境之內(nèi)，除非你是佛陀再世，不然，我照樣鎮(zhèn)壓！”
白眉老者身軀忽然膨脹起來，額上的青筋暴起，雙目迸發(fā)出一束駭人的火光，霎時間從半身佛那兒占據(jù)上風(fēng)。
這一戰(zhàn)進(jìn)行到現(xiàn)在，結(jié)果已經(jīng)很明顯了。
姜殊崇拜地看著所向披靡的白眉老者，目光里充滿了向往、憧憬。
這一幕落在周懿眼中，他面露古怪，咂嘴道：“你爺爺?shù)钠つw爛得都差不多了，再這么跟水泡過一樣脹起來，全身上下可就沒一寸能看的地方了?！?p> 嘶……大戰(zhàn)快結(jié)束了，不能再待下去了。
周懿醒悟，剛準(zhǔn)備從戰(zhàn)場上收回目光，旋即，他頓住了。
等會兒……
周懿瞇起眸子，仔細(xì)盯著那座被白眉老者暴捶的半身佛像。
此時，勝利幾乎奠定，只差一拳，那滿身裂紋的半身佛像就將粉碎，化為飛灰。
砰！
白眉老者一拳遞出。
姜殊高喊著：“終于擊敗佛像了！”
可就在下一秒，白眉老者陡然變色，只見面前的半身佛像，金身碎片散落一地，可隨著金身碎片的脫落，顯現(xiàn)出來的卻是一張安靜而平和的臉。
緊隨著最后一塊金身碎片墜地，那張臉睜開了眼，一股鋪天蓋地的浩瀚威壓頃刻間讓這座破廟成了廢墟。
天空中，剎那間烏云密布，電閃雷鳴。
“狗屁的佛陀遺蛻，姜殊，撤！”
白眉老者喊了一句，一步來到年輕男子身邊，手里出現(xiàn)一張青光流轉(zhuǎn)的符箓，他猛的一捏。
符箓瞬間燃燒起來。
周懿望著那張燃燒的符箓，心中猜想這應(yīng)該是一張傳送符。
然而，直到那張符箓?cè)紵M，白眉老者二人依舊杵在原地，周身未曾有任何變化。
“該死?。 卑酌祭险吲?，他瞥了一眼身旁茫然四顧的年輕男子，抓住其肩，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正想狂奔，卻發(fā)現(xiàn)身體如陷泥沼，舉步維艱。
可真正令人絕望的是，御空、縮地等逃遁神通通通都被限制了。
白眉老者把最后的希望稻草放在了那張安靜而平和的面皮上，他急忙跪地道：“大仙，我等有眼不識泰山驚擾了您，還請您恕罪，放我等一條生路，今后我等銘記大仙的恩德，可為大仙做牛做馬?！?p> 漂浮在半空的面皮置若罔聞，臉上始終毫無波瀾，平靜而又祥和，一雙眼眸如水般清澈，卻未有半點(diǎn)感情。
祂開口道：
“擾吾清修，為一罪?！?p> “破吾佛道金身雛形，為二罪。”
“令吾提前勾動天地成仙劫，為三罪?！?p> 這聲音仿佛有一種魔力，響起時，天地再無它聲，宛如天罰宣旨。
白眉老者汗流浹背，顫抖地看著眼前的那張面皮。
“三罪合身，罪無可恕，當(dāng)誅！”
聲音宛若雷霆，一道蓋世驚雷劈下，白眉老者被熊熊天火纏身焚燒，在哀嚎聲中，他化為灰燼。
年輕男子看著天空，那道朝他落下的驚雷劃破了烏云，化作熊熊天火，落在他周身。
“剛不挺能打的嗎，這會兒死得未免太快了吧??？”周懿咬著嘴唇，額頭沁出冷汗，他舉目四望，一股深深的絕望感充涌入內(nèi)心。
跑的話，想都不用想，連那白眉老者都跑不掉，更何況是他一個凡人？
周懿一咬牙，再次躺到棺槨里，緊接著，用手奮力合上了棺蓋，既然重生在這口棺槨中，那或許這口棺就是他生的希望。
就算終究逃不過一死，那與其站著死，不如躺著死。
棺外雷霆霹靂，風(fēng)聲嘶吼，漆黑的棺材內(nèi)，周懿閉上眼睛，心跳劇烈加速。
生死在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