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華化作倉頡的模樣搔首弄姿,終于惹得越鳥破涕為笑,二仙嬉鬧片刻,隨后便一個扮做賴頭胖和尚,一個扮做了瞎眼臟乞丐。四目對視禁不住雙雙大笑。這一對天仙配原本仙姿最重,豈料今日一朝奇遇,竟叫他們強做邋遢丑態(tài),人生之際遇神仙難料,越鳥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變成個胖和尚。
“帝君怕是求親求早了,如今可是悔之晚矣。”
越鳥說著便將那一身的囊膪肥肉捏來抖去,引得一身肥膘翻起肉波來,青華則笑得連連搖頭,越鳥非扭捏造作之輩,如今變成了個胖和尚,倒是舍得做這顧影自憐之狀了。
“今日委屈殿下這艷冠群芳的青孔雀扮做這般模樣了,全怪本座實在好奇心癢,非要一探這丑人國,你我還是少作耽擱吧,快往城里去吧?!?p> 青華說著拉著越鳥便行,面上不禁露出喜色來,他二人這一去又不知要遇到什么奇人奇事了,叫他如何能不好奇?
二仙一路行至關前,見那城門樓上的石匾上有三個大字——”雙山關“。青華若有所思地嘟囔起來:“不是說叫丑人國嗎?”
越鳥翻了個白眼,指著那石匾說道:“哪里有國君會明晃晃的將丑人二字做了國號的?想來不過是此間百姓想出來的別稱。帝君看,這城郭正在二山之間,想來便是應了這雙山二字?!?p> 青華點頭稱是:“這倒也是……既然這里的百姓顛倒黑白,以丑為美,說不定他們以為自己是美人國?!?p> 二仙站在關前觀察了片刻,見那城門里無論進出,連守衛(wèi)帶百姓各個都是奇丑無比,真真應了那賣貨郎的話。青華好奇地快步上前,越鳥連忙跟隨,他倆一個胖、一個佝僂,腳下盡是磕絆踉蹌。
青華原本滿心頑皮,豈料剛踏入那城門中,一股吉風便由下至上將他從腳到頭吹了個遍。他心里一驚,連忙轉頭去看越鳥,一看才知道大事不妙——他二人的化身瞬間被那邪風吹破了!他瞬間暗道不好,普天之下能破他法術的人和玩意兒實在是屈指可數,這下他們兩個恐怕是遇上硬茬了!
青華面沉如水不知道在想什么,越鳥見法術失效正要運功再化,卻驚覺她已是法術盡失!她驚呼一聲望向青華,青華略微動神,這才發(fā)現他非但是被破了法術,根本就是被禁錮了法術!天下能破人法術的東西,別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不少,當日他在凌云洞為越鳥施下的洞明水就可破仙妖化形。世間多得是奇技淫巧,便是他這東極大帝也難免有技不如人的時候,這并不稀奇,可稀奇的是這城中一無符咒,二無法壇,三不見大羅金仙,區(qū)區(qū)一座蕭條的城郭,居然能困住他!
青華警覺地環(huán)視四周,突然發(fā)現腳下的地面似乎有些異樣,這城里是青石地面,上面少不了有些積年的黃土,可他瞧地真真切切,這地面上分明是有些外圓內方的圖騰,看起來居然有些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見過。
“殿下看下面。”青華輕聲在越鳥耳邊說道,前番那漢子說的駭人,說這城中若是見了美人便要鞭打虐待,眼下他倆破了化形鶴立雞群,引得丑人國的百姓各個駐足觀瞧,不少人圍在了他二人身邊說三道四指指點點,片刻之間竟將他倆圍了個水泄不通。
“長這么丑還出來顯眼!”甲指著青華罵道。
“真是有傷風化,半點不顧公序良俗!”乙唾了一口別過了臉去,似乎這艷絕三界的天仙配是什么腌臜的東西。
“爾等有自知之明,便自去,還在這里杵著作甚?”丙擺手相勸道。
越鳥半點沒聽進去周圍人們的非議,她低頭觀察腳下的青石板,越看越覺得眼熟,原來這地面的紋路不似別的,倒是像西天諸佛的袈裟!
百姓們將青華和越鳥團團圍住,口中熱鬧非常,說什么的都有,片刻之間就引來了官兵巡捕,那些個官兵各個面生紅瘡,塌鼻斜眼,丑陋非常。其中一個為首官兵的姓高,他生的斜肩短腿,面上是獨眼配著個酒糟鼻,黑黃面皮上全是紅疙瘩,便是半寸好肉都沒有。他見了青華就氣不打一處來,快步上前對著青華罵道:“呔!爾等是何人?不知這雙山關的規(guī)矩嗎?”
“呃……咳……”
青華清了清嗓子卻什么辯詞都沒想出來,眼看著那些個官兵就要抓人,越鳥連忙出聲相幫:“這位官爺,我夫妻二人初來乍到,不是故意冒犯,敢問寶地是何規(guī)矩?”
有道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此刻他倆法力盡失,越鳥若是能說服這些凡人也就罷了,如若不然,難不成要她和這些個肉體凡胎刀劍相向?
越鳥恭恭敬敬,那姓高的捕快也并非不講理,便說道:“娘子既然不知道,那在下便叫娘子知道!我們這雙山關規(guī)矩大,爾等丑人不得入內,無論是取道還是經商,皆是不許!爾等若是識趣,便領罪離去,免得在這城內徒惹是非!”
青華哪里是能忍氣吞聲的主?他聽了高捕快的胡話心中禁不住生怒,張開嘴就罵:“小兒好大的口氣!美丑不識還理所當然!”
另一個林姓的捕快聽到青華口中微詞,挺身上前便要與他分辯:“你這漢子好不知趣!高大人有意饒你,你竟不知好歹!”
這林捕快是高捕快的挑擔,也算是近親,長得也甚丑,面上有手掌大小的一塊青色胎記不說,嘴角還長了一顆巨大的媒婆痣,痣上還生著三根黑毛,看得青華直犯惡心。他罵完了青華,便轉臉向高捕快諫言到:“高大人,這漢子刁滑,屬下覺得不罰不行!”
高捕快看青華傲慢,心中也生出些怒氣,他叫手下將青華兩臂壓住,從腰間抽出一鞭,在旁邊食肆水缸里沾了水,掄圓了右手左右開弓,在青華背脊上落下四鞭。
越鳥被擒住了手臂,只能眼睜睜看青華挨打,眼看青華背上的青衫上顯出些粉紅顏色來,便知道那四鞭厲害,他恐怕已經是皮開肉綻了。
青華雖不肯叫苦,可他失了法術護身,叫那沾水的皮鞭打的生疼,只能眉頭緊蹙,拿眼直剜那高捕快,越鳥連忙高呼:“高大人手下留情!不知者無罪,我等并非故意冒犯,還請高大人高抬貴手!”
那高捕快倒是有禮,他見這娘子殷勤護夫,又想她一介女流不懂事實屬正常,因此也有意放他們一馬,可偏偏那漢子眼神狠辣得狠,竟將他盯出二分害怕來,他不愿露怯,心里生出些狠毒來,便道:“你這漢子,當真不知好歹!原本挨了打就能放行,可你竟不知道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既然如此,本官便壓你下獄,叫你吃些苦頭!也好讓你明白,一境之地,自有規(guī)矩,無論何人,都應當入鄉(xiāng)隨俗?!?p> 林捕快是阿諛之輩,他看高大人有意責罰青華,隨即便從口袋中掏出一物胡亂抹在了青華眼上。青華叫那東西蒙了眼正要去擦,可那林捕快不知用的是什么東西,那玩意貼肉生根根本弄不掉,叫他瞬間就瞎了雙眼。
越鳥連忙上前查看,只見青華眼前蒙著兩團青色的東西,抹不掉也揭不下來,她怕傷了青華的眼睛,不敢使勁,只能將青華護在身后,對高捕快怒目而視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大人要拿我二人,份數大人職責,便可拿去,我二人絕無怨言??蔁o論這國中是何法,想來都斷斷沒有欺辱犯人之理,高大人何須失了身份?”
高捕快吃了越鳥一罵,面上生出些尷尬來,他拿眼瞪了林捕快一眼,隨即便吩咐眾人將越鳥和青華押入牢中。
越鳥攙著青華一路被官兵們押送到了地牢里,林捕快小人得志,一邊鎖牢門一邊笑道:“爾等觸犯法條,依律需在這牢中坐足三年,你們這對苦命的鴛鴦便一起熬吧!”
“無稽!哪有不審不判,不容分辨直接下獄的道理!”越鳥氣得怒發(fā)沖冠,這地方未免太邪門,居然獅子大開口要將他們囚禁三年,可那林捕快轉身就走,半點也沒有要和她講理的意思。
青華驟然失明,心中生出些害怕來,他眼看不見,身邊又無依無靠,拉住了越鳥的手就不肯放。
“越兒……你別走……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