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越鳥和青華正要就寢,佛母卻突然闖殿,青華大驚失色,可佛母卻半點(diǎn)未曾在意他,而是抬手蒙翻了越鳥。
青華不明就里未及阻攔,而佛母將昏睡不醒的越鳥交在了青華懷里,面上悲切萬分,只道:“你即刻將越鳥帶回九重天!”
接二連三的波折讓青華錯愕不已,佛母花了這么大的功夫修建明王宮,一心要讓越鳥繼位明王,如今他夫妻新婚,五族皆尊越鳥,佛母為什么想讓越鳥離開明王宮呢?
“菩薩此來突然,兒臣實(shí)在是不明白菩薩的意思?!?p> 佛母剛剛信了越鳥三分,以為前番是鴻蒙設(shè)局,豈料方才阿蘇羅回報,竟說凌云洞已是人去樓空!佛母頓時心驚膽戰(zhàn),她不是怕一個不知所蹤的當(dāng)扈,而是越鳥那份讓人難以捉摸的心思!
越鳥是什么性子?如果她真的留下了遺詔,便必定早就料到會有東窗事發(fā)的一日,正因如此,無論她將此重任托付給誰,她都一定會給這個人留下應(yīng)對之策。當(dāng)扈突然銷聲匿跡,極有可能是因?yàn)榈昧嗽进B的遺詔,也八成是越鳥叮囑當(dāng)她就此遠(yuǎn)離五族之地,以免被人察覺。
“你放火燒了鴻蒙那個妖道,他吃了這么大的一個虧哪肯善罷甘休?老身耳目遍天下,前日里聽到九陰宮里有些閑話傳出來。蘇悉地院人多口雜,難免百密一疏,還是九重天更安全一些,只要越兒在你的妙嚴(yán)宮里,鴻蒙就傷不到她。”
茲事體大情勢迫人,面對青華佛母只能扯謊,青華往窗外望了一眼,這才發(fā)現(xiàn)佛母已經(jīng)支走了百秋殿所有的宮人,因此心中不禁起疑——佛母此來稀奇,此請更是不合常理,眼下她搬出鴻蒙這個擋箭牌,只怕是為了隱瞞什么更大的威脅。
“事到如今,鴻蒙若真的害了越兒,只怕他大業(yè)未成就先要成了五族厭棄之輩,兒臣雖是不懂事,但也知道菩薩此話不通?!?p> 佛母心中一片冰涼,青華和越鳥成親才七天,越鳥就已經(jīng)在教青華五族之事了,看來未必就是鴻蒙胡說,越鳥八成是已經(jīng)動了傳位的心思。
原本佛母不愿和青華細(xì)說,一來越鳥的這些心思她也只能猜的一二,二來這里面多的是越鳥的籌謀和算計(jì),青華聽到了難免傷心??裳巯录谙疑喜坏貌话l(fā),佛母無奈只能和青華坦言,否則只怕來日到了九重天上,青華不明就里,被越鳥蒙騙利用。
“好!青華,你既然認(rèn)了我這個娘,我不騙你,我實(shí)話告訴你,你我都中了越兒的計(jì)了!”
從瑤池求親開始,不,從妙嚴(yán)宮里傳出有關(guān)越鳥和青華的流言開始,亦或者是從更早開始,青華就一步一步地踏進(jìn)了越鳥的陷阱——越鳥指使梼杌梼杌道破天機(jī),佛母中計(jì)上九重天責(zé)問青華,她趁機(jī)讓青華入贅明王宮,這是第一步。
鴻蒙覲見,越鳥明知他不可能在明王宮作亂,卻依舊找了個由頭讓青華在鴻蒙面前亮出了本事,鴻蒙技不如人,只能韜光養(yǎng)晦徐圖后繼,而青華則被越鳥牽著鼻子走上了謀奪萬妖之王大位的第一步。
從佛母說越鳥讓他入贅蘇悉地院是一步棋開始,青華的心里就生出一種頓痛感。有一個聲音告訴他:越鳥是想和他破鏡重圓,想和他享百年清歡才和他成親的,越鳥是想給他一個歸處,體諒他萬年悲生才讓他留在明王宮的。然而另一個聲音卻說:他心里早就知道越鳥意有所圖,早就知道越鳥沒有對他坦言,只不過他猜不到越鳥的心思,更不愿意相信越鳥會利用他,所以他才長久地視而不見充耳不聞——越鳥是騙了他,但他又何嘗不是自欺欺人?
“那越鳥的第二步是什么?”青華木僵僵地問。
佛母嘆了口氣,只看青華的面色便知道他心里難受,可這件事情里牽扯的人實(shí)在是太多了,西王母、老青龍、鴻蒙、越鳥、青華、還有她自己,這里面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和籌謀,每個人都把彼此當(dāng)做提線木偶。讒言、謊言、忠言、誓言,全部交織在一起,早就是難舍難分。事到如今,就算她有心要提點(diǎn)青華,她也實(shí)在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老身也不敢篤定越兒到底要做什么,眼下老身最怕的,就是她找機(jī)會將羽族明王的大位交托給你……”
青華的心瞬間仿佛被扔進(jìn)了寒潭,是啊,越鳥了解他的性子,她一定料到如果她有什么不測,他寧愿自從絕于天地之間也不肯獨(dú)活??伤沁@樣縝密的心思,又如何肯坐視他自暴自棄?她一定會給他留下些什么,一些讓他無法撒手不管的東西,比如一個王位,以及一個洗凈他身上血債的機(jī)會。
“菩薩所言,叫人心驚膽寒,敢問菩薩可有真憑實(shí)據(jù)?”
青華啞著嗓子開口,一抬頭卻在佛母的面上看到了和他一樣的神色——如此的安排正是越鳥平素的性子,她便是要尋死,也一定會安排好身后的一切,包括明王大位,也包括青華。
“老身懷疑越兒會立下遺詔,將明王大位交托給你,昨日老身讓阿蘇羅來獻(xiàn)酒,吩咐他拿回越兒的寶冊金印??蛇@遺詔之事查無可查,老身實(shí)在是束手無策,但是昨天鴻蒙告訴老身,越兒與他獨(dú)坐時,言語中吐露出她非但是要將明王大位留給你,還要以百年之功,助你百尺竿頭更進(jìn)一步,成為繼麒麟之后的第二個五族之主?!?p> 自古仙妖不兩立,萬年的仇恨就算要解都不知道從何下手,青華便是守了血蓮萬年又如何?妖精們依舊憎恨天上的神仙,恨不得終有一日將他們斬盡殺絕??稍进B用了短短二十年就收服了西海和南海龍宮,又巧用心智讓五族接納青華為入贅的姑爺,如今除了九陰宮以外,各路妖王支持越鳥的已經(jīng)成了多數(shù),若是再讓越鳥在明王宮籌謀上百十年,說不定她真的能力保青華登上至尊之位。
“老身這個女兒,自打遇到了你,沒了仙籍、沒了金身、沒了修為、斷了脊骨、就連手里的雙劍都被你分去了一把??伤€嫌不夠,還想把她的妖王之位也留給你……這就是情劫,就算你我自恃造化齊天,也無計(jì)可施。”
佛母傷心落淚,這是她頭回在青華面前露出傷心,從前她會氣,會罵,會責(zé),可現(xiàn)在她的心里就只剩下傷心。越鳥為五族做盡了打算,為青華窮盡了心血,唯獨(dú)是不肯將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日后她還能做出什么事來,佛母便是連猜都不敢猜。
青華跌坐在塌上半晌不語,他的心里隱隱地生出了一種通透的感覺,仿佛有一把利刃撕開了他的胸膛,然而在利刃的寒光上,他卻也終于看到了越鳥的最后一步。
青華和佛母都很明白,越鳥絕不能再留在明王宮,這里能幫她做事的人實(shí)在是太多了,以越鳥的心智加上百年之功,恐怕沒有她做不到的事情??扇绻进B被困在九重天上,無論她來日究竟是有什么打算都必定力不從心,而青華只要能保住越鳥不死,什么遺詔什么讓位也自然都不可能發(fā)生。
“如今老身已經(jīng)無計(jì)可施,只能讓你將越兒當(dāng)做籠中之雀,以保全她的性命?!?p> 佛母得道尚在釋迦摩尼之前,她不是不懂天數(shù)的魯莽之輩,她很清楚越鳥愿意為三界犧牲是大功德??扇朔遣菽荆肽軣o情?佛母相信越鳥會為三界做出最好的抉擇,可她身為人母,怎么坐視自己的無辜的女兒就此為了眾生香消玉殞?去他的天數(shù)!去他的三界!既然天地不容她的女兒,她又何必與世間多情?
“兒臣明白了,兒臣立刻將越兒帶回九重天。”青華虛弱地說。
折騰了半夜,佛母向青華交代好了一切又細(xì)細(xì)地看越鳥,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她生怕越鳥此去,就是永別,心中痛不可當(dāng),隨即緊緊握住青華的手對他叮囑道:
“青華,老身如今只能指望你了,你一定要保住越鳥的命,一定不能讓她糊里糊涂地死了……她說什么你都不要聽,你千萬不要被她騙了,千萬要顧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