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惟愿我兒愚且魯

　　兩天后，司洛的父母從鄰省趕回津北。

　　“這門怎么換了？！還有家里的墻，怎么又新刷了一遍？”老媽一進屋，就指著被翻修的家質問道。

　　“哦，這不放暑假了么，我請室友來家里玩，結果喝多了，林希吐了一墻，李東來耍酒瘋，把咱家們踹壞了，他們就找人翻修了下?！?p>　　這是司洛想了好久的借口，不然他實在沒法解釋，為什么馬上就要搬家，自己還有費勁給舊房子換門刷墻。

　　總不能如是說，九州鐵衛(wèi)在咱家和邪教歹徒大戰(zhàn)吧？

　　“喝！喝！喝！小小年紀學什么不好，學人家喝大酒！你爸喝酒能拉存款，你呢？就會敗家！”

　　媽媽生氣的嘮叨著，而爸爸則一眼不發(fā)的審視著房間里大大小小的紙箱，眼睛掃過司洛臥室空蕩蕩的柜子。

　　“行了，孩子長大了，以后混社會，這一課早晚得補上?！彼鲋坨R道?！岸际帐昂昧?？”

　　“收拾好了?！彼韭骞郧牲c頭。自從得知幻景任務失敗會損耗游人的生命力，他現在看爸爸總覺得辛酸，好像感覺這個平庸的男人不知何時就會離開自己。

　　“爸，我還在柜子里發(fā)現了這個?！彼韭宕蜷_箱子，拿出里面的鐵盒，并摘下脖子上的玉佩?！澳銈兘o我買過玉佩嗎？還有這些舊單據，你們留著干嘛用？”

　　“啊，忘了這個?！?p>　　老媽下意識倒吸一口涼氣，望向旁邊的丈夫。剛剛提拔為銀行副行長的老司眉頭微微一皺，接過鐵盒，又看了看兒子手中的玉佩。

　　“哼，臭小子，你可算知道你媽多不容易了。看看這些單子，上面都是你媽生你時受苦的證據。”

　　爸爸難得開玩笑，數著單子坐到床邊，回憶起當年。

　　“生你那陣，到了預產期，你小子就是不出來，你奶奶就找出來以前家里存的這么一塊玉佩，說是給兒媳婦辟邪。”

　　“啊，對，你奶奶給的?！眿寢屗坪跻蚕肫疬^去，接過玉佩，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

　　司洛驚訝道：“這還是祖?zhèn)鞯模磕芸匆娺@玉佩上的字嗎？”

　　“字？哪有字？”爸爸拿過玉佩，毫不在意的看了看，輕聲念叨：“什么息壤……什么……這是什么？跟幻景有關的嗎？當初我怎么沒注意啊。”

　　“是??！這可是至寶類的靈具啊！”司洛將玉佩奪回，戴到脖子上?！坝辛诉@個，咱們進了幻景就不怕……”

　　話沒說完，他已經看到爸爸那陰云密布的表情。

　　“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沉迷在那些虛無的東西上！什么穿越，能當飯吃嗎？能買房嗎？能買車嗎？開學你就該大二了，這個階段就要考慮將來讀研和就業(yè)的事情了，你還在這做什么白日夢？！”

　　“我不是……我就是……那個……”

　　千言萬語堵在喉嚨了，司洛不知如何解釋。

　　媽媽見狀，連忙坐到爸爸身邊，拍著丈夫的后背道：“大夫不是說了，你身體不好，不要著急……洛洛，別怪你爸說你，你也老大不小了，別整天總想著那些不著邊際的事。你看你表哥，今年申請上國外普林斯頓大學的研究生，還有你姑媽家的妙妙姐，去年考進了大部委的編制，人家都是從大一大二就開始努力了。別以為你還小，等你大三大四再想努力就晚了?！?p>　　“你看你爸，從來也不想什么穿越，不也當上了銀行副行長，買了市中心的大房子。洛洛你該踏實一點了?，F在網絡流行的說法叫什么，對，內卷，你這樣下去，將來怎么卷得過別人呀?！?p>　　司洛低頭不語，他覺得自己與父母愈發(fā)不在同一個頻道上。

　　“我看他就是閑的。”老爸將鐵盒蓋上，掖進牛皮紙箱。“先收拾搬家，過兩天我就找人，給你聯系實習，讓你出去看看同齡人這會都在干什么，別整天傻兮兮的，還以為自己活在網絡小說里?！?p>　　司洛抿著嘴唇，一眼不發(fā)的幫著父母收拾好行李，送到了市中心的新家。因為新家裝修完還要再等幾天，父母在外面租了房子，他看氣氛不好，就順理成章的回宿舍去住。

　　兒子走后，老爸和老媽取出那裝著司洛出生證明的鐵盒，默默無語。

　　老媽無助的看向丈夫?！皠偛旁蹅?，是不是把話說得太重了?！?p>　　老爸長長嘆了口氣?！耙苍S吧，主要是我實在是不想讓他再……不過他既然發(fā)現了那塊玉佩，恐怕這輩子就不會再回頭了。這孩子不像我，他認準了的事情，八匹馬都拉不回來?！?p>　　“哎，一眨眼，都快二十年了。”

　　男人摘下眼鏡，輕輕揩去眼角的淚珠。

　　“都怪我，都怪我，走之前應該收拾好的。都怪我！”司媽說著，眼淚奪眶而出?！澳阏f，他會發(fā)現當年那些事嗎？”

　　爸爸癡癡望著已經泛黃發(fā)脆的單據：“我倒是怕，那些人會先發(fā)現他。他已經成年了，那些人斷然不會容他。”

　　媽媽聞言，驚慌問道：“要不，咱們把這東西燒了，這樣就沒人能證明洛洛……”

　　“不行！”爸爸一把蓋上蓋子?！澳阃水敵跽f的，將來這些都是憑證啊。這東西要是毀了，司家?guī)装倌甑膫鞒锌删蜌Я?！?p>　　“我只想要我的孩子健健康康的?！迸朔谡煞驊阎校怀陕?。

　　“可他不僅僅是我們的孩子啊。他真的想走，我們只能放手。我們只能奢望，這一天來得再晚些，再晚些?！蹦腥溯p撫著妻子的秀發(fā)?！岸矣心菈K至寶級的玉佩，多少也會為他抵擋些災難吧。”

　　“惟愿我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啊……”

　　老爸輕聲安慰著懷中的妻子，像是二十年前那個同樣惶恐無助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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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成績的幾天，宿舍里迅雷下載的“叮叮”聲此起彼伏，司洛焦慮的抓耳撓腮。

　　他幾乎是每隔半小時就會拿起手機，刷新【游哉】上關于鐵衛(wèi)大考的新消息。但是他作為游客的權限太低，能看到的只是一些垃圾信息，比如：

　　《穿越大唐，如何攻略武則天？》

　　《【游哉】公開課：其實花魁比你想的好約?！?p>　　《我有個朋友托我問下，在幻景中當瓢蟲違法么？》

　　《知道老婆在副本中被人透爛了，我破防了啊XDM?。　?p>　　《揭秘真正的五石散，全是科技與狠活！》

　　……

　　擱往常，他光是看一看排名靠前的回答和跟帖就能快樂過一天。現在，他一心考編，連點都懶得點開。

　　楊妍到是早就通過了他的微信申請，但是他發(fā)出了幾條一本正經的信息，對方都沒有回應。司洛覺得，這應該是姐姐無聲的婉拒。

　　實在焦慮的無聊，他就到操場上跑步。從副本中出來后，他的體能隨著等級得到大幅度提升，現在的成績已經差不多超過了二級運動員。當然，想要展現這天賦，前提是通過筆試。

　　這樣輾轉反側的日子持續(xù)了大概七八天，終于在一個悶熱的午后，司洛手機虎軀一震。

　　【咩咩羊通過你的好友請求。你們現在是朋友了?！?p>　　咩咩羊：“在嗎？”

　　臥槽！楊妍終于給他回復了！

　　“在在在！”他激動的打下回復，差點發(fā)出，刪改后才嚴肅回道：“楊妍姐好，我在，您請講?！?p>　　“額，不必這么客氣。”咩咩羊回了個笑臉?！肮P試成績出來了。你過了。明天中午11點，來津北分部，組織上開個吹風會。”

　　“收到?！?p>　　司洛興奮跳了起來，回了個敬禮的表情，高聲唱起了“we are the champions……”

　　下鋪的李東來摘下耳機，猛捶上鋪床板：“發(fā)春?。颗d奮的大白天狗叫？”

　　司洛翻身下床，滑到宿舍門口，拍了拍胸脯，賤兮兮沖著被窩里的肥宅唱道：“爸爸媽媽去上班，哦你去幼兒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