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他還得謝謝咱吶

　　一件事對于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解讀角度。

　　對于董卓來說，他不會在意部下打斗的小事兒，也不在意兩千兵馬究竟歸到何人麾下。但身為這支兵馬實際上的統(tǒng)帥，卻絕不可能允許手下，做出半分違背自己命令之事。

　　兵者，兇器也。

　　董卓深知這一點，更不希望這柄兇器反噬了自己。

　　呂布的一番話，觸動了他心底最隱秘的擔憂，登時忍不住勃然大怒：“豈有此理！......來人吶，將那個華雄給老夫帶過來！”

　　當然，他也不傻，不會只聽信呂布一面之詞。

　　可惜，他以為呂布在第一層，自己在第二層。孰不知，呂布早已在第五層，昨天就將這事兒給夯實了。

　　華雄來后顯然還不知所為何事，看到呂布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還當即面露鄙夷：呂奉先，并州飛將？

　　我呸！

　　你可算是把并州人的臉丟盡了，居然還來告狀？

　　怎么，以為某見了司空就會出爾反爾，改口收回昨日的話？

　　呵......

　　于是，當董卓猛然一拍案幾，叱問道：“華雄，汝昨日可是在奉先部下收攏西園兵馬后，仍上前去搶奪，還打傷了他部下？”

　　華雄當即一挺胸，很驕傲的模樣：“回司空，正是如此！”

　　說著看了一眼呂布，鄙夷道：“這些并州人真是慫包軟蛋，尤其此人還號稱什么‘飛將’，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司空，某一人做事一人當，做了便是做了?！?p>　　“非但做了，某還罵他乃我等涼州人養(yǎng)的狗，扔一根骨頭就搖尾乞憐。他氣得渾身發(fā)抖，卻最終也不敢出手，哈哈哈......”

　　聽到華雄回復(fù)第一句話時，老董的臉色已‘唰’一下漲紅，氣得腦子嗡嗡的，當即就要失控。

　　可越聽到后面，血貫?zāi)X門兒后導(dǎo)致全身都發(fā)抖，反而又不那么怒了。

　　畢竟此時，他心中已動了殺意。

　　于是待華雄說完，老董反而能冷靜地向呂布問道：“吾兒，他昨日......當真那般辱你來著？”

　　呂布便一嘆氣，道：“唉，孩兒本不想說的?！?p>　　“畢竟此乃私怨，而非公事。義父日理萬機、心憂社稷，孩兒又怎會拿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來煩勞義父？”

　　說著神色一黯，還帶著些許激憤，繼續(xù)道：“然義父既然問起，孩兒也忍不住想要一吐為快?！?p>　　“自拜司空為義父后，孩兒也知自己為世人不恥，才盡心竭力地急義父之所急、想義父之所想?！?p>　　“原以為別人不理解，涼州的袍澤多少會體諒些?！?p>　　“不曾想，他們非但不懂孩兒忠孝不能兩全的痛苦，還變本加厲羞辱。每每想到這些，眼淚便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大秋天的全身冷汗，手腳冰涼?！?p>　　“義父，這世道還能不能好了？.......孩兒到底怎樣才能讓他們滿意，何時才能真正地站起來！”

　　一番話猶如嚴冬里的暖手寶，捂得老董熱騰騰。隨后的悲怨凄苦的告白，更讓老董既心疼又感動：“吾兒受委屈了啊?！?p>　　“義父，我等父子一心，說這些便見外了。”

　　聽到這里，華雄才覺得有些不對勁。

　　但以他的智商，顯然還意識不到事情的嚴重性。

　　相反，還怕董卓被呂布蠱惑了：“司空，這賊子無甚本事，還乃無膽鼠輩，麾下的部將也都乃酒囊飯袋?！?p>　　“司空若看得上，便將他麾下兵馬交由末將統(tǒng)率，必當能為司空練出一支精兵，助司空橫掃八方！”

　　“交由你統(tǒng)率？”老董都被氣笑了，驀然抄起案幾上的酒樽，狠狠朝華雄砸去：“匹夫！......汝干脆奪了老夫的位子好了！”

　　猝不及防的華雄一抬頭，面門當即與那銅制的酒爵來了次親密接觸，瞬間鮮血迸流，鼻子都歪在半邊，咸的、酸的、辣的一發(fā)都滾出來。

　　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竟見董卓不知何時已跑了過來。

　　隨即一記大腳又踹在他臉上，眼棱縫裂，烏珠迸出，也似開了個彩帛鋪，紅的、黑的、紫的都綻將出來。

　　呂布在一旁看著，心中怕怕，根本不敢向前去勸：乖乖，自己穿的是三國吧，怎么有種魯提轄拳打鎮(zhèn)關(guān)西的錯覺？

　　只見董卓一腳下去后，接著便是拳打腳踢。

　　三百斤的身子帶著蓬勃的怒氣，一拳一腳都威勢驚人。尤其還大跳起來狠狠朝華雄跺去，完全是取命的打法。

　　華雄不敢還手，又不明所以，只能連連求饒：“司空饒命，饒命啊！”

　　董卓卻喝道：“咄！你個沒腦子的莽夫！......若只和老夫硬到底，老夫倒饒了你！你卻此時又對老夫討?zhàn)垼戏蚱火埬?！?p>　　說著又只一拳，正打在華雄的太陽穴上，卻似做了一個全堂水陸的道場，磬兒、鈸兒、鐃兒一齊響。

　　呂布再看時，只見華雄已挺在地上，口里只有出的氣，沒了入的氣，動撣不得。

　　直到此時，他才開口道：“義父，這等莽夫不識大體、不堪大用，更不值義父氣壞了身子。”

　　對于他來說，死了的華雄，可沒有活著好玩兒。

　　畢竟，家里媳婦兒神神怪怪的，小鮮肉張遼也不主動投懷送抱，兵營里的士卒還一堆的毛病......

　　自己真的壓力好大！

　　而華雄，顯然是個不錯的出氣筒。

　　夠糙，耐揍。

　　且老董的態(tài)度也擺明了，只要不上升到公事，他也懶得管手下的爭斗：自己看誰不順眼上去揍一頓，顯然不屬于公事的范疇。

　　“吾兒莫勸，今日為父定要宰了他！”

　　“義父！”呂布哪會同意，情真意切地道：“不以規(guī)矩，不能成方圓。華雄不從義父軍令，自當以軍法處置，且要曉諭全軍，方可震懾上下。”

　　“若義父以私刑處之，將士畏其怒卻不知緣由，軍營豈非都要亂了？”

　　“奉先！”老董這下真感動了，不由握著呂布的手，道：“他那般辱你，卻還要替他求情？”

　　呂布也努力醞釀情緒，眼眶泛紅地道：“孩兒非是為這狗賊求情，乃是為義父千秋大業(yè)著想?！?p>　　“哎呀，奉先！”老董再度感慨，道：“此乃蒼天賜老夫麒麟兒也！”

　　說完，回到主位來回踱步。

　　隨后，才一屁股坐下道：“傳令，門下督華雄不遵軍令，肆意胡為，著軍棍三十！搶奪所得兵馬，亦歸奉先統(tǒng)屬。”

　　“中郎將胡軫治軍不嚴，馭下無方，降為校尉聽用?！?p>　　“騎都尉呂布深明大義、忍辱負重，實乃軍中楷模，賜金三百，明珠數(shù)顆，麾下編制軍務(wù)可自行裁決！”

　　“喏！”老董金口一開，主簿田儀當即運筆如飛，一一記下。隨即便有人拿著前去用印，曉諭全軍。

　　同時，四名侍衛(wèi)也齊齊上堂，將如死狗般的華雄拖走。

　　呂布聞言，心中也不由暗喜：其他賞賜他不在乎，更不會在意此番無意得罪了胡軫。相反，老董給了自行裁決麾下軍務(wù)的權(quán)力，這可是莫大的信任。

　　可以說，只要不太過分，并州營就是自己的私兵部隊。

　　唯一遺憾的點，就是沒想到老董氣性這么大，當場將華雄揍了個半死。就算隨后的三十軍棍放水，也得在床上養(yǎng)兩個月。

　　算了，打不了華雄，回營換個人欺負也行。

　　想到這里，他當即躬身向老董一禮：“義父陟罰臧否，有章可循，恰如其分，孩兒拜服。若無他事的話，孩兒就此告退?！?p>　　一番挑撥離間，收獲真不少：不僅報了昨日受辱之仇，還得了意外賞賜。而且，老董估計還會謝謝自己。

　　果然，一聽呂布這話，老董竟還起身道：“此番多謝奉先提醒了，慢走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