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不是那樣的人!
兩日后,雒陽城里忽然傳出一條逸聞。
也不知最早是哪個方士所言,說看到紫氣自皇城中起,縈繞數(shù)息而不散。夜間那處仍光華奪目,乃異寶現(xiàn)世之兆。
這說法起初并未引起多少在意,畢竟時局不穩(wěn)、朝堂動蕩,上至公卿下至黎庶更操心自己的日子。
可緊接著,又有一條消息流出,瞬間引爆眾人的好奇心。
豫州牧黃琬被召入朝中任司徒后,與少府陰修見了一面。期間陰少府拿出一套舉世無雙的酒具,呈入清冽醇厚的美酒。美酒與酒具相得益彰,可謂天作之合,令黃琬大為驚奇、念念不忘。
然后,便傳出有人欲出百金讓少府割愛,陰修當即回絕的消息。且日后無論何人來,再不出示美酒與瓷具。
“據(jù)說那瓷具便是方士窺探天機得來的異寶,黃司徒言瓷器晶瑩如玉、胎質(zhì)致密、釉色乳白,乃天下不可多得之孤品!”
“貌似不只有乳白之色,還有天青之色,蔡大家見之驚為天物,作詩曰‘九秋風露龍窯開,奪得千峰翠色來’,可見燒制技藝精湛,渾然天賜!”
“你們說的都不對,我舅父的侄子的干兄弟就在宮中甄官署。言那不是一套瓷具,而是整整一批,乃曾經(jīng)天子用秘法燒制,豈是尋常瓷器能夠相比?”
酒肆當中,一位錦衣靚仔與一位中年文士的人坐在角落,靜靜聽著周圍食客的議論。酒肆之外,還有數(shù)名兇煞軍伍之人來回巡梭,隨時可進入接應。
“如此弄來一套放在家中,豈非龍氣加身、可鎮(zhèn)宅辟邪?”一名士子忍不住開口,眼中現(xiàn)出無限憧憬之色。
“爾想多了吧?”
另一位或許喝了不少酒,擺手道:“弘農(nóng)王登基不過數(shù)月,便被廢了下來。如此沒氣數(shù)之人,燒制出來的瓷器又能算是祥瑞?”
“足下此言差矣?!?p> 聞聽這人所言,錦衣靚仔似乎有些忍不住,道:“弘農(nóng)王的確從龍位上退了下來,然子非弘農(nóng)王,焉知這不是他所愿?”
“且不說朝堂局勢究竟如何,只說做一無事的逍遙王,難道真比身居龍位、憂心社稷的天子差?”
士子聞聽此言忽然一愣,然后......奇怪地看了那人一眼:我們聊天你瞎湊什么熱鬧,認識你么?
隨即,匆匆結(jié)了酒錢離去。
錦衣靚仔當時有些傻眼,愣愣看向身旁之人道:“文優(yōu),他們剛才是不是在鄙視我?......你不要裝沒看見,他們分明就是在鄙視我??!”
“奉先......”李儒見狀,趕緊好言寬慰:“那些人有眼不識真英杰,休要與他們一般見識?!?p> 說著拉呂布坐下后,才奇怪問道:“如今雒陽城中人人盡知瓷具異寶之事,不知奉先是如何做到的?”
“嗯......”呂布臉色這才好看些,道:“某說過了,造謠......呃,炒作這事兒讓游俠來辦最合適了?!?p> 說著,還托起下巴道:“目前看這情況,某覺得還可以繼續(xù)加大力度!”
其實這也不全是游俠的功勞,骨瓷之所以能被炒起來,更多還是呂布抓住了亙古不變的人性:慕強。
不論是弘農(nóng)王,還是陰修黃琬,還有蔡邕這些,在普通黎庶百姓眼中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哪怕對于名門望族而言,他們的名氣也足以引領潮流。
至于說陰修被呂布扔進了龍窯,為何還會拉來黃琬一起傾力幫忙,原因是呂布帶他們?nèi)ヒ娏艘幌潞翁蛣⑥q。
這兩人,也是鐵桿兒的漢室忠臣。
單是呂布,哪怕給他們跪下,他們也不會答應。但何太妃和劉辯只需兩句話,他們便仿佛承接天大的榮耀使命,義不容辭地任由呂布擺布。
見到這效果,呂布深切理解了,曹老板為啥要迎奉漢獻帝。
剩下一個蔡邕,是純純被蹭了流量。
‘九秋風露龍窯開,奪得千峰翠色來’這七言絕句,顯然不是漢代流行的賦體,是呂布挖空了渾身藝術細菌,剽竊來的唐詩。
好在漢末正是賦體正在向絕句轉(zhuǎn)變的時期,七言絕句雖然有一點點超前。但冠上蔡邕的大名后,瞬間變得可信且漸漸有風靡的架勢。
有了這些名人帶動,再加上史阿推波助瀾,甄官署龍窯中燒出異寶的消息,便在兩天時間內(nèi)登上了雒陽的熱搜榜,且熱度持續(xù)不退。
“奉先,某已在東市尋到了一處店鋪,乃故中常侍張讓的產(chǎn)業(yè),上下三層,頗為豪華氣派。”聽罷呂布的解釋,李儒深以為然,隨即又說了這么一句。
“唔,此事汝已派人說過了,眼下正讓人改造裝修?!?p> 呂布點點頭,道:“按照某的想法兒,第一層可作為展廳貨臺,第二層則改造為拍賣大廳,至于第三層可設置為高級會員的接待室和辦公場所?!?p> “嗯,奉先辦事果然周全?!?p> 李儒再度點頭,隨即起身還去付了賬,道:“還有一件好事兒,不知奉先可愿去鄙舍一趟?”
呂布一愣,隨即周身一震,義正嚴詞道:“郎中令,某早已成親有家,不是那樣的人!”
李儒也一愣,奇怪道:“去鄙舍見見給你找的賬房,怎么就?......”
說到這里忽然反應過來,勃然變色:“呂奉先,汝將某府當什么地方了,又將某當什么人了!”
若不是為了那長史之位,以為我會費心替你辦這么多事兒?
呂布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連連致歉:“罪過,罪過......是某想差了,郎中令切莫見怪?!?p> 嘴上說著,心里那團火熱驀然就變得失落,有點不想去了怎么回事兒?
嗯.......一定是因為想到李儒是黃鼠狼給雞拜年,自己才沒心情的,絕不是因為其他什么的事兒!
一想到這里,他就頭疼:自己跟董卓的蜜月結(jié)束了,他那事兒的確有些難辦吶......
算了,還是先看看找來的賬房咋樣兒吧。
.......
到了李儒府上,還未入大堂便在庭院看到中央一老者被五花大綁,神色既憤慨又恐憂,周圍還有西涼侍衛(wèi)看押著。
見到呂布后,神色恍然一驚:“郎中令說要老夫來做賬房,主家便是他呂奉先?”
“不錯?!崩钊逶趨尾济媲昂皖亹偵搅诉@老者面前便原形畢露,陰沉沉地道:“如何,汝到底是肯還是不肯?”
老者之前還有些動搖,一聽這話后再看看呂布,當即有了覺悟:“竹可焚而不可毀其節(jié),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p> “老夫一世英名,豈能晚節(jié)不保,為此等不忠不孝之徒效力!”
言罷,閉目等死。
李儒頓時臉色難看至極。
呂布也有些奇怪,小聲向李儒問道:“這人誰呀,很有名嗎?”
“哼,食古不化之輩!”
李儒冷哼一聲,回道:“宮中的太史丞徐岳,某聞聽他在算學上有些名氣,想著給奉先找個好的賬房,不曾想......”
綁宮中的太史丞,來給私人當賬房?
這操作......一時間,呂布都不知該如何吐槽。
太史丞,乃太史令的副手。
而太史令這職位,大家都知道,因一人而出名,便是那位身殘志堅寫出《史記》的太史公司馬遷。
作為太史令的副手,太史丞同樣隸屬太常,掌天文、歷法、撰史。
只不過到了東漢時代,這職位已不再負責撰史。專掌天時、星歷,歲終奏新年歷,于國祭、喪、娶奏良日及時節(jié)禁忌,有瑞應、災異則記之。
因為天時需算學推演,故而能擔任這職位的,算學......等等,徐岳,這個名字很熟悉啊。
不是漢末三國歷史上的熟悉,是其他方面。
突然,呂布狠狠一拍大腿,想起來了:“徐岳徐公河,東萊人,就是你弄出了算盤?”
聞聽這話,徐岳不由睜開眼,奇怪看向呂布:“汝竟知道算盤?”
老夫沒往外說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儒也大驚,面色扭曲地揉了揉自己的大腿:“奉先,激動歸激動,但你拍大腿能不能拍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