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十五人,走出了三個梯隊,最前面是相談甚歡的陳羽和趙乾,然后是默默無語的張立文和魯婷這兩位年輕巡探,最后才是一眾巡卒。
趙乾似乎很喜歡與陳羽聊天,特別是在聽完那一番以暴制暴的論調(diào)之后,就開始講述自己年輕時在巡狩司那段黑暗經(jīng)歷,陳羽自是很感興趣。
任何一次皇朝的更替,伴隨的都是無數(shù)的生命,相比從史書上了解,自然是聽親身經(jīng)歷者講解更加真實。
聽了半晌,陳羽發(fā)現(xiàn),那位以藩王身份起兵造反,建立新國的楚帝,應(yīng)該是位比較仁慈的君主。
在覆滅大雍王朝的過程中,多以勸降,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這種手段,占領(lǐng)了大量的土地,少了很多殺戮。
不過也正是因此,在留用的大量前朝官員中,才會夾雜大量居心叵測之徒。
“那些不安分的家伙直到現(xiàn)在也沒清干凈吧?”陳羽插言道。
趙乾苦笑著搖搖頭:“自然沒有,不過那個時候停止甄別奸細(xì)的工作,也是無奈之舉。具體為何不是我這種粗人能懂的,只知道羅頭兒轉(zhuǎn)述司正大人的原話只有八個字:大楚需要休養(yǎng)生息...”
陳羽點點頭,他倒是能猜到一些,不久前剛從呂陽那里得知,這個古怪的世界并無科舉,用的還是陳舊無比的舉薦制度。
在這種落后、狹隘的制度下,寒門無士子,人才稀少是必然的,不然固縣這樣一個大縣城,也不會沒有縣丞和縣尉,只靠縣令和主簿帶著一群不入品的吏員管理。
而這種制度的弊端,還不僅于此。
不論是豪門還是高官,任人唯親是必然的,大量官員出自一家,朝堂自然就變成一群家族之間互相爭斗的角斗場而已。
至于抓奸細(xì),抓到最后恐怕剩下的都是那些連皇帝都不敢妄動的大家族,那句休養(yǎng)生息,在他看來不過是個借口,真正的目的應(yīng)該是皇族需要時間吸收和拉攏那些大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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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走邊聊,廬鄉(xiāng)已經(jīng)遙遙在望,隔著老遠(yuǎn),陳羽就看到有幾個人一路小跑靠了過來。
等人到了近前,為首者看上去四十多歲,一身青色袍衫,面色紅潤,體型富態(tài)。
領(lǐng)著身后幾人非常正式的行了一禮之后,朗聲說道:“草民郭令顯,是廬鄉(xiāng)鄉(xiāng)官,得知各位大人前來,特來迎接?!?p> 鄉(xiāng)官不入品,在巡狩司正牌巡探面前自然要自稱草民,哪怕巡探同樣沒有品階。
陳羽淡淡掃視了一圈面前幾人,看上去應(yīng)該都是當(dāng)?shù)赜行╊^臉富戶,他轉(zhuǎn)頭看向趙乾:“今日晨間才發(fā)布的任務(wù),這家伙如何知曉的?”
趙乾笑了笑,指著郭令顯說道:“這郭令顯的侄子,是一名巡卒,應(yīng)該是聽到了什么風(fēng)聲?!?p> “司衙里的消息總是這么隨便就傳出去了嗎?”陳羽面無表情,語氣淡漠,卻明顯有些不悅。
既然是搜捕,行動時間提前就傳的人盡皆知,還搜捕什么?
雖然這次搜捕在韓玉林的計劃中不過是第一步,但既然是打草驚蛇,提前讓蛇知道了,哪里還有驚的效果。
巡狩司內(nèi)部管控如此松散,令他感到十分不滿。
郭令顯聞言看了一眼趙乾,顯是與之有些交情,但是一看對方竟在那問話的年輕人身后,立馬就明白了,這年輕人身份更高,趕忙躬身說道:“大人誤會了,我那侄兒不久前從我這里路過,是草民自己猜測還會有大人經(jīng)過,所以提前在這里等待,看能否為諸位大人提供幫助,并未知會他人?!?p> 陳羽看了一眼十分恭敬的郭令顯,又看了看他身后幾人,輕笑了一聲:“你倒真是機靈,而且人也仗義,拍馬屁這種事還不忘帶上幾位友人?!闭f罷就徑直向廬鄉(xiāng)走去。
看到陳羽說了幾句難明其意的夸獎,然后就這么走了,趙乾苦笑著搖搖頭,拍著郭令顯的肩膀,輕聲提醒了一句:“趕緊讓你侄子去門下請罪,萬一今日哪里出了意外,你那侄子可就有泄密的嫌疑了?!闭f完又重重的拍了兩下,用更小的聲音說道:“嫌犯在陳大人那里一樣會被用刑?!?p> ......
......
陳羽走在最前,自是沒注意到自己的形象又被人用濃墨抹了抹,他已經(jīng)順著大路走進了廬鄉(xiāng)。
村子很大,上千座宅子一眼望不到頭,大片的茅草屋頂之中混雜著少量的黑瓦屋頂,貧富差距倒是一目了然。
站在村口最醒目的大柳樹下,陳羽轉(zhuǎn)過身向一直與自己保持著身距的張立文和魯婷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靠近一些,姍姍來遲的趙乾也靠了過來。
四人把探查的范圍大概劃分了一下,就帶著手下的巡卒散開了。
這次探查沒有什么具體目標(biāo),就是挨家挨戶的查通關(guān)符牌,跟警察查戶口的性質(zhì)一樣。
只不過巡狩司行事終歸是要霸道一些,查過符牌之后還要進屋搜查,但是陳羽覺得這種霸道挺好,順便還能查查陸遠(yuǎn)山是不是被藏在鄉(xiāng)村之中。
他慢悠悠的走在曲曲斜斜的房間小路上,指揮著呂陽和車小小挨家挨戶搜尋,并美其名曰,自己武功最高,自然要在外側(cè)應(yīng)。
然后,他還很認(rèn)真的告訴二人,經(jīng)常因為工作需要干些霸道無理的事,卻始終能保持一顆平常心,不做一個霸道無理的人,這同樣是一種修行。
引來二人一陣白眼,不過陳羽不以為然,他認(rèn)為自己說的很有道理。
此時應(yīng)該快到巳時了,那些需要思慮一家老小吃喝的男人們早就出去勞作了,村民家里基本都是些老人婦孺,很快,兩個吉祥物就搜了幾十戶人家。
什么異常也沒發(fā)現(xiàn),這也是預(yù)料之中的事,陳羽前世買彩票就從來沒中過獎,五塊錢都沒中過,穿越就能翻身這種事,看來希望也不大。
而且在他看來,真撞上正主,那個至少七品的女人,怎么想也不是中獎,那是要命。
又搜了幾十戶,一直沒停止絮叨的呂陽有些口干舌燥,便找了一家人討碗水喝,車小小也湊了過去,她也渴了。
那家人看上去挺窮的,低矮的土墻塌了好幾處也不曾修補,小院中更是只有一間土坯房,主人是一個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的女子,卻抱著一個嬰孩,身后還跟著一個剛會走路的小女孩。
陳羽正站在門外深思著古代人口增長與早生早育這個重要的社會問題,就隱隱聽到東邊傳來一陣連續(xù)的喊聲。
“西南方向,穿淺色短衣的男子,持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