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狩司擔心的問題陳羽明白,長青教說到底還是個宗教,而宗教對于皇權,本就是雙刃劍,用得好,有利,用得不好,那就是天下大亂。
如今,宗教除了鬼神之說竟然還有了思想,并且開始傳播思想,而且還影響了朝廷,那這個事就更加復雜了,也變得更加難以控制。
雖然不可預知的問題不小,但他還是覺得散播道學未必是壞事,雖然這種思想有局限性,不過非常適合楚國這種立國未穩(wěn)狀態(tài)下的新國,在他的印象中,漢初和明初用的都是道學,而且非常成功。
胡思亂想了一陣,陳羽晃了晃腦袋,覺得這個有關宗教、思想、統(tǒng)治眾多復雜問題結合在一起的哲學問題太過深奧,對于現(xiàn)在的自己,實在是多想無益,不如多關心關心長青教本身。
因為這個世界驟然出現(xiàn)道學這件事,太過奇怪。
兩個不同的世界,出現(xiàn)同一種思想,出現(xiàn)同一本書,在陳羽看來,比穿越更加匪夷所思。
所以他更愿意相信,那個傳播道學的家伙,與自己一樣,是穿越者,只不過對方往上爬的方式,是抄了本書...
想到這里,陳羽不禁感到惆悵。
在穿越之初,他曾經(jīng)感慨過,自己前一世整日舞刀弄槍,看過的書太少。
所以這一世,當個文人抄個詩,裝裝才子出名的想法,難度有點大。
隨后,他很慶幸自己新的身體是個暗探,至少打打殺殺,他還是擅長的。
不過現(xiàn)在看來,文人想要出名,終歸是比武夫要容易一些。
對此,他很無奈,也有點佩服那不抄詩,而是抄《道德經(jīng)》這種國學哲學進行傳播的哥們兒,單說這份格局,便令人驚嘆。
......
韓玉林解釋過之后,就再無人說話,正廳之中安靜的能聽到眾人的呼吸聲,不過這份沉默,最終打破了。
“我要去處理一些事情,會離開一段日子?!绷滔乱痪湓?,韓玉林站起身匆匆離去,沒有多做解釋,誰也不知道他這是要去做什么。
待人走了,剩余的人互看一眼,似是覺得坐在這里確實沒什么可討論的,也相繼離去。
出了正廳的門,陳羽邁著緩慢的步子,往刑房的方向走去,只不過他此時滿腦子還是道學和穿越者兩個名詞。
沒走幾步,眼角的余光中出現(xiàn)一道窈窕的黑影。
秦婉湊在他的身側,小聲問道:“那本《道德經(jīng)》你好奇不好奇?”
陳羽緩緩轉過頭,這本在前世鼎鼎大名的書籍,他一點也不好奇,不過他好奇是誰寫了這本書。
不過沒等他開口問,對方又說道:“我阿爺那里有一本,等你去了郡城要不要我拿給你看看?”
剛才兄妹演戲的情景歷歷在目,陳羽現(xiàn)在一聽到對方要平白提供幫助,本能就想到有詐,下意識就回了一句:“不要?!?p> 秦婉臉上立即露出受了委屈的樣子,嘟囔道:“你這人總是這般無趣?!鳖D了一下,她自顧自的說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你說,這講得是什么?”
陳羽停下腳步,看了一眼正在皺眉思索,完全沒有注意這邊情況的秦虎,又轉頭看了看臉上還帶著委屈,眼神中卻充滿好奇的秦婉,淡淡問道:“我只想知道是什么樣的人物,才能寫出這樣的東西?!?p> 秦婉眨了眨眼,噗嗤一笑:“當然是大人物寫的,要不要我告訴你答案…”
陳羽撇撇嘴,對方好像又在逗自己玩,他不想再聊了,剛想轉身離去,一旁的秦虎突然停止了思索,走了過來,開口問道:“陳老弟,到我軍中做事如何?”
繞了一圈,話題果然變成了挖墻腳。
陳羽搖了搖頭,雖然他覺得秦虎提的建議不錯,軍隊也可能比巡狩司更適合自己,不過,這對兄妹實在太奇葩了。
明明被挖墻腳是一件挺爽的事,生生讓這二人演成了二人轉。
他行了一禮,回道:“承蒙世子抬愛,在下這般只擅長在陰影中做事之人,實在承受不起?!闭f罷,轉身離去。
待陳羽走遠,秦婉才轉頭看向秦虎,嘆道:“大兄,這家伙油鹽不進,不好拉攏啊?!?p> “沒事?!鼻鼗⑿呛堑臄[擺手:“來日方長,總有機會,如他這般一日之內(nèi)跳過五品,直達六品的天才,整個大楚也不超兩手之數(shù),為兄我,勢在必得?!?p> 秦婉翻了個白眼,鄙夷道:“你見誰都是勢在必得...”頓了一下,她的眼中露出疑惑,問道:“大兄,你說他真的是巧遇書生,才得知了《道德經(jīng)》嗎?”
秦虎想了想,答道:“多半是假話,西川郡這種地方,連個像樣的書院都沒有,怎么可能有其它郡的文人愿意來,真要是碰上,倒算是個奇聞?!毙?,他看向秦婉,問道:“你為何要問他那本破書?”
秦婉嘻嘻一笑:“當然是測試一下他是不是文武全才...”不過話說一半,她突然笑容一僵,問道:“大兄,你說阿爺會不會把那個道士抓起來剁了?”
“唔…難說!”
......
......
暫時拋開腦子里對道學的疑問,陳羽決定先把正事干了,雖然有關青衣男子的事沒來得及與韓玉林商量,不過夜長夢多,先問審再說。
來到了刑房,找了間空置的刑室,他招呼趙乾押來青衣男子,然后就屏退了包裹趙乾在內(nèi),所有想要圍觀的閑人。
陰濕腥臭的刑室只剩兩人,男子并沒有被綁上刑柱,只是坐在刑椅上,甚至沒有捆綁。
陳羽從一旁拿了一個木凳,穩(wěn)穩(wěn)坐了上去,輕聲說道:“這里沒人了,只要你不是大呼小叫,不會有人知道我們說了什么?!?p> 男子蒼白的臉上露出苦笑,搖了搖頭,卻沒有開口。
陳羽并沒有急著開口問,人心難測,對于這場審訊能不能審出點什么,他也不知道。
靜靜的坐了一會,他才悠悠然的說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姓,不妨先告訴我你叫什么?”頓了一下,他又說道:“不過,你們死士是不是都沒有名字?”
男子還是沒有開口,只是平靜的坐在那里。
陳羽想了想,干脆開門見山的說道:“進到這里,你既不求死,又不求活,我猜,你是在等我給你一個承諾。不如這樣,為了表示誠意,我先讓你假死,再送你出城,然后你再說出我想知道的情報,如何?”
男子依舊沒有表情,但是失了血色微微發(fā)白的嘴唇卻微微張開,輕輕說出兩個字:“可以?!?p> 陳羽微微一愣,這就答應了?
這家伙還真是足夠真實,他笑著說道:“你倒是比我想象中要爽快?!?p> “我從來不想當死士,身不由己罷了?!蹦凶拥幕亓艘痪?,不過陳羽卻能聽出這句話中的苦澀,他站起身,小聲說道:“既然如此,等我片刻,我們接下來要演一場戲?!?p> 男子抿了抿嘴,突然說道:“其實,你并不知道內(nèi)奸到底是誰,對嗎?”
陳羽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語氣陰森的回道:“你關心這個,不如關心一下你告訴我那個人是誰之后,我會不會告訴金山寨,是你泄露的情報?!?p> “你...”
“不要這副表情,你守信,我自然守信,坑一個你這樣微不足道的人,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