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鳴話說半截,似乎意識到自己又多話了,趕忙舉起酒壇喝了一大口,然后悶著頭吃菜不再言語。
但是,在座的都是些資歷頗老的暗探,思維都很敏銳,之前那句話里所涵蓋的內(nèi)容,足以讓他們猜到很多。
比如押送任務(wù)很重要,而且風險不小;比如押送的人掌握著足以令郡城震動的秘密。
屋中逐漸變得安靜,每個人都不自覺的想了許多,不過他們也就是各自想一想,卻沒有人追問。
因為他們都意識到這次押送任務(wù)并不簡單,上面一定很重視,這意味著只要能把犯人安全送到,多少能混到些功勞,而功勞的積累,關(guān)系到升職與銀子,也關(guān)系到更好的功法。
可如果再繼續(xù)這個話題,一旦傳回司衙讓羅衛(wèi)知道,免去執(zhí)行這次任務(wù)的資格是一定的,嚴重的話,甚至會受到處罰,那就虧大發(fā)了。
……
酒場一旦變得安靜,氣氛就會十分怪異,不過這種氣氛只持續(xù)了一瞬,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孫應(yīng)先發(fā)現(xiàn)冷了場,便拿起酒壇又開始與身旁的人斗酒。
雖然關(guān)于之前的話題他想的最多,不過喝酒套話這種事,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做了,如這種不著邊際的引出話題,再不著邊際的轉(zhuǎn)變話題,他做起來很熟練。
很快,場間眾人就再次進入了喝酒的狀態(tài),而且在不經(jīng)意的引導下,很默契的聊起了窯子與窯姐這種對于刀口舔血之人來說最解壓的話題。
有著葷段子的帶動,氣氛越來越熱烈,屋中的幾壇酒不知不覺就見了底。
這時,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如同空氣一般的王燦很自覺的主動起身出去找小廝要了酒水,等酒水送到,又親自拿了兩壇,分別壇遞給了王子鳴和孫應(yīng)先。
眾人都有了些醉意,看到二人都接了一壇酒,立即就有人嚷嚷起來。
“今日該我坐莊了,來來來!老規(guī)矩,買定離手!”
“一兩銀子,兩口!”
“應(yīng)先今日這樣子,肯定沒問題,我買一口!”
“我買一口!”
王燦看著這熱鬧的場景,好奇的向身旁之人問道:“這是在賭什么?”
“喲,燦哥有興趣,來買一手?。 蹦侨寺勓孕χ亓艘痪?,不過看到王燦臉上的迷惑,他解釋道:“這一口兩口的意思很簡單,賭的就是應(yīng)先手中這一壇酒,是一口喝干還是兩口喝干?!?p> 王燦點了點頭,右手無意識的摩挲著酒碗的碗口一臉古怪的問道:“若是兩口也沒喝干呢?”
“燦哥,看不起誰呢!”孫應(yīng)先大咧咧的吼了一嗓子,從腰間摸出二兩銀子,拍在桌上,又道:“我買自己,一口!”
王子鳴看著對方,一臉不屑的說道:“把今日酒錢也先拿出來,先不說你一口還是兩口,這一壇酒進肚,我覺得你又得趴下?!?p> 話雖然說得隨意,看似玩笑,但是他的心里確實不想掏錢再請這種“朋友”喝酒。
眾人并沒有看出王子鳴是真的不屑,只當是兄弟之間的玩笑,一陣哄笑之后都開起了玩笑。
孫應(yīng)先一臉不忿,再度從腰間摸出幾粒碎銀子拍在桌上。
“老子言出必行,今日說請客就請客!”
“哈哈,這還差不多。”王子鳴大笑兩聲,也從腰間摸出幾粒碎銀,數(shù)也不數(shù),說道:“全部買你兩口!”
說完,就舉起酒壇將酒水往口中灌去。
......
......
翌日清晨,霧濃霜重,天邊剛泛起白光,韓玉林走出司衙大門,騎上馬直接離去,這個舉動,引起了幾個值守暗探的議論,猜不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急事,讓鎮(zhèn)撫使大人竟然縱馬離城。
羅衛(wèi)在門前目送人離去之后,便回到了偏廳,看了一眼正在廳中打坐的陳羽,開口說道:“你倒是猜得準,子鳴不僅被喊去喝酒,而且還吃壞了肚子,現(xiàn)在下不了床,恐怕是參加不了這次押囚任務(wù)了?!?p> 陳羽睜開眼,轉(zhuǎn)頭看向?qū)Ψ叫α诵Γf道:“原本只是考慮有備無患,做些了準備,沒想到那個孫應(yīng)先動作那么快,不過話說回來,子鳴兄也太大意了,這是被人下了藥吧?”
“你安排這么一場戲,他被人下了藥倒未必是件壞事?!绷_衛(wèi)笑著回道:“只是這內(nèi)奸平日里倒是細致,子鳴那兔崽子閑了就貪杯,有那么幾次喝多了,便找過這個借口告假,這次卻真的是壞了肚子?!?p> 陳羽搖了搖頭,沒有再說王子鳴的話題,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轉(zhuǎn)過身說道:“既然這些人不僅探了口風,還對王子鳴動了手,去掉了咱們一個七品境的高手,那看來這次押送他們一定會動手?!?p> 羅衛(wèi)點了點頭,笑道:“倒是比預想中順利,咱們這次計劃還是倉促了些,其實漏洞很多,看來他們真的急眼了?!?p> 陳羽回道:“這是李巧兒與陸方死了之后引發(fā)的連鎖效應(yīng),如果陸遠山真的活著,現(xiàn)在就是個一無所有之人,人一旦沒了希望,會做出怎樣的選擇誰也不知道,他們賭不起。”
羅衛(wèi)看了看面前自信滿滿的青年,再次笑了笑,說道:“做戲做全套,我先去出去罵罵人,然后再隨便找個巡探湊夠人數(shù)?!?p> ......
......
接下來的兩日,固縣平靜無波,李萬里家中的慘案巡狩司顯然不是很重視,只派出一個很年輕的女性巡探帶著一眾衙役在追查,所以幾乎沒有鬧出什么動靜。
這讓被李如賢調(diào)來打理固縣政務(wù)的郡丞周康十分不悅,雖然他并不是前朝官員派系的人,與李萬里也沒什么交情,但是朝廷命官遇害,本應(yīng)大力追查的巡狩司卻是這樣的態(tài)度,實在無法令人接受。
但是當他跑到司衙抗議,羅衛(wèi)卻一臉冰冷的回了一句:“巡狩司有更重要的事,至于李萬里,一個罪人罷了,死了算是便宜他了,你還指望我繼續(xù)浪費人力去查他的死因?”
這個回答讓巡狩司內(nèi)部在私底下產(chǎn)生了更多的議論,也讓周康有些摸不清頭腦,所有人都在猜測李萬里怎么就突然變成了罪人,同時開始聯(lián)想這次押送的犯人,與那位大家眼中的“好官”是不是有什么關(guān)系。
這期間,陳羽一直沒有露面,一邊觀察著這些細微的事情,一邊感受著那種隱于幕后的快樂。
第三日一早,被點名的巡探和巡卒們被突如其來的命令召集到了巡狩司的前院。
今日,就是押送囚犯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