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郡城之外的駐軍大營,在大營角落的刑罰場上,今日難得有了人。
赤虎軍的軍紀嚴明,但是這片刑罰場,卻鮮有用得上的時候,今日難得有人受刑,但受刑之人,卻并不是軍中的兵卒,而是一個四肢盡斷的男子。
在離刑柱不遠的地方擺著一張椅子和一張小木桌,秦山海坐在椅子上喝著茶,看著刑柱上的那個男人,淡淡說道:“陸慶章,你我也算是老相識了,說實話,你還活著令我很意外,不過我更意外的是,曾經(jīng)那個沉穩(wěn)、睿智的大內(nèi)禁軍統(tǒng)領,入了山河會之后會變得如此愚蠢,竟然跑來我的眼皮子下面作亂,還妄想刺殺我的女兒。”
陸慶章半睜著眼,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冷笑:“看你這幅樣子,你的女兒并沒有死,我們的計劃應該是徹底失敗了,沒想到動用了那么重要的暗樁,竟然還是沒能殺掉你的親人?!?p> 他嘴上雖然這么說得輕松,似乎并不在意這次失敗,但實際上心里卻十分復雜。
秦山海的狡詐,與之交過手的人都知道,老潑皮這個稱呼是十分貼切的,這個看上去如同莊稼漢一般老實忠厚的王爺,其實是個非常精明與狡猾的人,而且經(jīng)常不按套路出牌,對局勢也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判斷。
陸慶章始終懷疑這次通過傳言來為西征造勢的舉動是有問題的,因為現(xiàn)在根本就無法滿足西征的條件,不論是糧草,還是來自于朝廷的支持,都不足以掀起戰(zhàn)爭。
所以他在接到這個命令之初,心中就產(chǎn)生了不好的預感,而最后的事實也確實證明了,那份基于理智判斷得來的預感很準確。
想到為了增加這次刺殺的成功幾率,組織還動用了一個十分重要的暗樁,他的心里又是一聲嘆息。
付出了這么多代價,如果這次刺殺成功了,他們這些人哪怕折進去,以秦山海的看似沉穩(wěn)實則火爆無比的臭脾氣,一定會在西川鬧出不小的動靜。
到時候,只要能對西征產(chǎn)生一絲一毫的影響,也算他們這些人死得其所,為復辟大業(yè)做出了一些貢獻。
可事實卻是人全折了,結果沒起到半點作用。
......
秦山??粗菜破届o的陸慶章,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淡淡說道:“我不知道你們這些老鼠到底有多少,不過九品境不是大白菜,我實在很佩服那個給你下命令的蠢貨,竟然隨隨便便就讓你這樣的人出來送死?!?p> 頓了一下,他繼續(xù)說道:“不過你們這種不計成本的瘋狂,讓我明白了一件事,你們很擔心西征,或者說,很擔心我為了西征,會徹底解決掉金山寨那群披著狼皮的老鼠...看來,金山寨的實力也要比我看到的要強上不少?!?p> 陸慶章閉上了眼,不再回話,這就是他最擔心的事,因為這次倉促而愚蠢的刺殺,讓秦山海看出端倪,看出了國師的真正目的和布局。
看到對方這個反應,秦山海冷笑一聲便站了起來,對一旁站著的秦虎說道:“去召集所有將領過來,我得安排一下,然后去一趟皇城?!?p> “這個時候?”秦虎一愣。
“對...”秦山海嘆了口氣,輕聲說道:“這些老鼠如此希望把我留在西川這里,一定有陰謀,想來北邊的局勢恐怕比預料中要差上很多,一旦讓那群蠻子成了事,大楚就危險了?!?p> 剛準備離開,他突然轉(zhuǎn)過頭,對秦虎說道:“那個叫陳羽的小子,照顧好,若不是他出手相救,婉兒也許就危險了,你先代我感謝他...剩下的,等我回來再說!”
......
毫無疑問,在戰(zhàn)爭這件事上,秦山海的戰(zhàn)略思維非常敏銳,西征之所以重要,是因為黃石郡那座城池對于西部邊陲太過重要。
對外,那里既是一座城池,也是一道堅不可破的關隘,只要占領那座城,只需要區(qū)區(qū)幾萬人守城,西域人就不可能打得過來。
對內(nèi),只要消滅掉姬懷遠的叛軍,占領了黃石郡,整個西荒就納入了大楚的版圖,到了那個時候,再想清除西荒的匪患,就變得無比容易。
這一點,自己明白,皇帝明白,山河會同樣明白。
在西川郡城北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子里,一個老者不斷輕敲著面前的木桌,直直瞪視著坐在對面的一個青年。
“你背著我做出如此愚蠢的安排,知道讓我們蒙受了多大的損失嗎!”
青年抬了抬眼皮,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不過他穩(wěn)了一下心神,不緊不慢的回道:“如今秦山海在城中造勢,明顯是想通過這種手段掌控民意,從而推動西征,你應該清楚以他的能力與習慣,只要做足了準備,很大概率會優(yōu)先解決金山寨保證后方穩(wěn)定,我們必須讓西川亂起來,只有后方不穩(wěn),才有可能把赤虎軍拖在西川...金山寨,我們必須保?。 ?p> “愚蠢!”老者怒聲罵道:“你這無知的黃口小兒,你可知以目前的局勢赤虎軍根本不具備西征的條件。朝堂上局勢不明,依舊有大批文官反對西征,雖說可能拖不了很久,但是至少還能再拖半年,而且現(xiàn)在正直冬季,在春季播種之前,西川的儲備糧根本不是秦山??梢哉{(diào)動的,糧草都沒有,怎么可能西征,怎么可能在這個時候就大動干戈去解決金山寨的匪患,你竟然認為秦山海在城里造勢是為了立即西征,就你這種蠢貨,國師怎么會讓你來西川處理大事!”
青年被一通數(shù)落,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仍有不甘的回道:“雖然這次我們失去了陸慶章還失去了城防營中的暗樁,也沒能成功刺殺秦山海的家眷,但是效果依舊不會差,從巡狩司的反應難道你看不出來嗎...他們甚至召回了一部分正在境外探查情報的暗探回到城里搜查,明顯十分擔心我們在城中潛藏的勢力,而且我相信,下一步那群黑皮狗一定會嚴查城防營,只要一天不能解決城防營存在內(nèi)奸的問題,赤虎軍一樣不敢放心西征!”
老者瞇了瞇眼,冷聲說道:“我們原有更好的辦法讓西川亂起來,而你卻用了最蠢的一種辦法...我知道你曾經(jīng)給李萬里下過命令,還送去很多神火粉,讓他用盡一切辦法盡可能高調(diào)的讓山河會在巡狩司面前亮相,所以他才會制定出玉石俱焚的計劃。”
頓了一下,他繼續(xù)說道:“你這些今人不解的行為我不想評價,但我和我的家族在西川郡布局十幾年,安插在各行各業(yè)的人手在這兩個月幾乎被你全部送給巡狩司了,我真想知道到底是誰教的你,讓你認為巡狩司和赤虎軍會因為重視我們,或者擔心我們還藏著更多的人搞出更大的破壞,從而束手束腳,被我們牽著鼻子走。而且,你難道真的認為巡狩司會解決不了城防營出現(xiàn)了內(nèi)奸這種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