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文官們對于眼前的場面同樣司空見慣，知道要開始雙方發(fā)言人各抒己見的環(huán)節(jié)了，所以并沒有對秦山海的提問做出反應，依舊保持著進言的姿態(tài)，只有顧子云抬起頭，向著皇帝再次拱了拱手，才轉身看向秦山海。
他當然知曉遇伏的那個人是秦婉，也正是為此，面前這個暴躁的老匹夫突然出現在皇城，才更加令人不解。
朝堂之上，是個人都知道這位大楚戰(zhàn)神出了名的護短，別說是親眷家人，就算是赤虎軍中的一個普通兵卒，若是有人敢用不正當的手段謀害，被查出來之后都會遭到報復，在這一點上，赤虎軍做的比巡狩司更加過分。
如今家人剛剛遇伏，對方沒有守在西川郡掘地三尺，反而是來了這里，肯定是心里裝著比打擊報復更加重要的事。
所以，混跡官場多年，早已看透人心的宰相大人才沒有急著提起無召回朝這件“小事”，而是打算先弄清楚情況再說。
畢竟，他與秦山海或者說與大部分武將，僅僅是在掀起戰(zhàn)端這件事上政見不同罷了，并不存在任何私怨。
......
行禮之后，顧子云輕聲說道：“貴公子無礙實乃大幸...”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大殿之中的氣氛卻驟然變了，文官們都是知情的，倒是沒什么反應，但是一眾武將聽聞后的反應明顯劇烈了很多，有人已經開始用眼神交流，甚至穩(wěn)坐于高臺之上的皇帝，眉頭都不為人知的皺了一下。
這句話結合之前所說的九品高手和城防營的奸細這兩條信息，讓人對千里之外的那場伏擊產生了很多想象。
皇帝看似隨意的瞥了一眼顧子云，略一思索，又瞥了一眼秦山海，原本隨意放在腿上的雙手已經不自覺的握成了拳頭。
一旁的常如海趕忙從身后站著的小太監(jiān)端著的茶盤中端起茶碗，恭恭敬敬的遞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已經微微失態(tài)，他緩緩抬手接過茶碗，看似平靜的吹了吹，然后淺淺的喝了一口，再次恢復了之前威嚴的樣子。
沒人注意到皇帝那邊的異常，聽到秦山海的家眷遇襲，幾乎所有人都在看著這位真的很平靜的王爺，心里都在想著不同的事。
有的人關心的是，遇襲的那位公子到底是哪一位，是否真的無礙，有的人關心的是，武陵王在朝堂上提起家眷遇襲，到底是為了什么，有的人...在擔心這位王爺來到皇城是不是為了找幕后黑手。
秦山海并不關心這些人都在想什么，他淡然的掃視了一圈眾人，不出意料的并沒有多說一句客套話，而是直接說道：“既然知道遇伏的是我小女兒，那你們可曾想過，在西川郡郡城之中，在我的地盤上，怎么會有人敢做這種事，又憑什么覺得會成功??？”
這具自信到有些自大的話讓所有人都為之一怔，顧子云疑惑的看向仰著臉的秦山海，輕聲說道：“王爺，在這朝堂之上，就不要賣關子了?！?p> “陛下，老臣請罪...”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秦山海并沒有與顧子云說些什么，而是恭敬的向皇帝說出了請罪的話。
楚帝腦子里還在想著西川、顧子云、山河會這一系列的事，驟聞這樣一句話，詫異的看向秦山海，問道：“何罪之有??？”
百官都怔怔的看著躬身低首，做足姿態(tài)的武陵王，沒弄明白這個極少認錯的老匹夫怎么會突然請罪。
顧子云卻皺了皺眉，因為這老匹夫每次認錯，都是為了占更大的便宜。
......
制造謠言，煽動民意，這種上不得臺面卻異常好用而且十分難查的手段在大楚律例中是重罪，所以很多人愛用，卻從來不會有人把這種事拿出來說，當然，巡狩司除外。
當秦山海用平靜的語氣將自己在西川郡傳播有關西征必勝之類傳言的事情清清楚楚的講述出來，很多人都是一臉愕然。
靜靜的聽完之后，皇帝也沉默了片刻，眉頭微微皺起，沉聲喝道：“你好大的膽子，西征之事暫無定論，你此時挑動民意，是想逼朝廷、逼朕就范嗎…你這是死罪！”
包括顧子云在內，誰也沒想到平日里極少動怒的皇帝竟然突然發(fā)火了，而且給秦山?？哿诉@么大一個罪名。
一時間群臣驚懼，紛紛垂下腦袋，誰也不敢言語。
唯有秦山海依舊躬身站在那里，神色淡然，被皇帝如此呵斥，甚至沒有跪下的意思。
不過，見君不跪是這位功勛卓著的王爺在開國時被授予的殊榮，他緩緩的抬起頭，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平緩的回道：“老臣不敢，還請陛下聽老臣解釋?！?p> “解釋？你最好解釋清楚，不然罪責難逃！”皇帝似乎真的發(fā)怒了，在百官的印象中，從來沒有再早朝時聽到過這樣直接要治罪的話，于是，百官的頭伏得更低了。
秦山海余光瞥了一眼低頭不語的顧子云，便看向高臺之上的那個人，緩緩說道：“山河會這個由前朝余孽建立的組織一直不顯山不漏水，藏的很深，除了在當年的典客案能查到一些他們存在的影子外，一直不曾在世人面前展露過，但是這一次在西川郡卻大是不同，他們展現了深厚的底蘊和強大的實力?！?p> 開場白說完，他頓了一下，接著說道：“赤虎軍與巡狩司聯(lián)手查辦李萬里的謀反案，這期間已經斬殺、抓捕山河會會眾超七百之數，其中不乏六品以上的高手，而且據目前所掌握的情報顯示，在西荒作亂多年土匪勢力金山寨，也是屬于山河會的。要知道，金山寨匪眾的數量至少有三萬人，這是一股極其強大的力量，這些土匪一日不除，我大楚的西陲重地將永無寧日?！?p> 皇帝眉頭緊了緊，很配合的插話道：“你說的這些與你散播傳言有何關系？”
“自然有很大的關系。”秦山海咧嘴一笑：“因為金山寨的身份已經不一樣了，他們不再是土匪，而是反賊。假如赤虎軍想要劍指西荒，第一件急需要解決問題就是金山寨，我不可能讓一群實力非常的家伙有機會隨時偷襲我的后方，所以赤虎軍必須動用所有力量，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也要鏟除這顆毒瘤，殺得他們雞犬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