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望舒作為土生土長的BJ人,BJ城里的景點其實他根本沒去逛過幾次,第一次爬長城還是帶著外地的舍友去玩,但是他求婚的那天,選在了周口店遺址。
許望舒和沈秋是在旅游的時候認識的,在武漢大學的櫻花樹下,沈秋正在進行宣講,她一口流利又正宗的英文讓許望舒不自覺的駐足了好久,直到人群散去,沈秋開始收拾東西時,他才回過神離開。那時候正趕上許望舒被搭檔拋棄,從組合變成了孤零零一個人,公司還沒想好怎么安排他,干脆給他放了長假,讓他好好出去玩一段時間。許望舒寫了幾個比較熱門的城市,抓鬮,于是來了武漢。
許望舒沒忘記帶上他的鍵盤,實在沒地方去的時候,就坐在武漢大學里面彈琴,沈秋早就注意到他了,他身上帶著一股冷冽的氣息,拒人千里之外,和熱鬧青春的大學格格不入。然后,沈秋走進了他,許望舒又變回了那個桀驁不馴的BJ小爺。
沈秋碩士畢業(yè)后來了BJ上班,她家庭條件不錯,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個房子,上下班也不用擠地鐵。來BJ的第二年,許望舒帶著她逛遍了整個BJ叫得上名字的景點。也就是那時候,許望舒求婚了。宋羲和是設計師出身,設計一個求婚戒指對他而言不是什么難事,可許望舒不放心,一直盯著他畫,過年的時候也追到宋羲和家里去,宋羲和敢說,許望舒是他接過最難搞得甲方,還不給錢。
戒指做出來后,許望舒拿著戒指來來回回的檢查了幾百遍,對著宋羲和的設計圖看了又看,確認沒問題后才小心翼翼的裝進了盒子里,他隨時帶著,一直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許望舒本想在櫻花樹下求婚,可是走到周口店時他實在忍不住了。五十多萬年前的人類就在他的面前注視著他,沈秋上大學時就喜歡旁聽考古課,見了這些骸骨更是眼睛發(fā)亮,拉著許望舒挨個認認真真的看過去,許望舒跟在她身后,悄悄地從兜里掏出戒指,在沈秋停下來看時偷偷地戴在沈秋的右手無名指上,沈秋感覺到手指上冰涼的觸覺,疑惑地抬起手看,一朵櫻花正盛放在她纖細的手指上,戒圈不大不小剛剛好。沈秋看了許望舒一眼,忍住笑意道:“這是干嘛,求婚???”許望舒將沈秋的手輕輕握住,說:“本來想準備一個浪漫一點的地方,但我覺得任何地點都沒有我最愛你的這個時刻更浪漫,現(xiàn)在有五十多萬年的歲月在見證這一刻,你愿不愿意嫁給我?”
沈秋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覺得,在周口店求婚應該算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創(chuàng)舉了,她憋著笑,攀在許望舒的肩膀上,對著他的耳朵輕聲說:“我愿意?!彼穆曇艉苄?,但她確保許望舒能聽見,她也相信,人類這五十多萬年的歲月也聽見了。
沈秋本以為她的生活會這樣按部就班的走下去,春節(jié)前雙方父母會見面,然后商量婚期,接著明年她和許望舒就會結(jié)婚,在她三十歲的時候她會迎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那時候蝸?;蛟S可以開巡演了,她可以帶著孩子去看演唱會,然后一直走到她和許望舒都白發(fā)蒼蒼,她還要取笑許望舒在周口店求婚的事情。
“啪!”一杯奶茶在沈秋腳下炸開,打斷了沈秋的幻想。
對面有三四個女孩立刻都站了起來,扔奶茶的那個女孩指著沈秋罵她不要臉,說她這樣的貨色,給許望舒提鞋都不配,一張整容臉還想攀高枝。身后的女孩們立刻附和起來,若非店員攔著,沈秋今天肯定要和那些人打一架。
沈秋就是故意的,她故意說了些不中聽的話來諷刺她們,說她們再往上貼許望舒也不會正眼看她們,而她沈秋,是許望舒心心念念要結(jié)婚的人,她手上的戒指也是全天下獨一份。
沈秋因為上周演出的事情被罵的昏天黑地,在粉絲眼里更變成了一個透明人,連她昨天中午吃的蛋炒飯是咸是淡網(wǎng)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而現(xiàn)在的許望舒,也不過剛過一百萬粉絲而已,在大部分人眼中,他還是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透明。饒是如此,沈秋已經(jīng)挺不住了,她從小到大都是模范生,陪伴她長大的是老師和家長的贊許,是同學們的關愛,她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人用那樣不堪入耳的言語侮辱謾罵,她不敢想,如果許望舒真的火到人盡皆知的地步,她又會是什么樣子。
等許望舒找到沈秋的時候,她已經(jīng)回到家將自己收拾干凈了,她穿著白色的家居服站在玄關處沖許望舒笑,若無其事的問他怎么沒去演出。許望舒慌了,他一直都是最淡定的人,四年前他被搭檔背叛的時候他也沒有什么表情,可是他今天確實有點慌了,他將沈秋撈進懷里,一遍又一遍地說著對不起,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
“再陪我看一次櫻花吧,好嗎?”
許望舒今天是來找我批假條的,他請了一個月的假。
“現(xiàn)在已經(jīng)九月了望舒哥,武大還哪有櫻花?。俊蔽铱粗埣贄l上“看櫻花”那三個字充滿了疑惑,櫻花的花期基本上集中在春季,雖然有冬櫻和十月櫻,但是武大應該沒有種植。
許望舒聽不進去我的話,他只說讓我給他批假條。
許望舒走了,宋羲和卻不能不演出,許望舒不在乎全勤的獎金,可宋羲和卻不能不要。他們不是沒有混著唱過,早年間靜止空間的八個人常常混著組合演出,還寫了不少歌。宋羲和去求了任彥明來伴奏,他自己在臺上總是有些不太安心。
“不是,你彈錯了,你照著譜子來行不行!”半夜兩點,宋羲和還賴在任彥明家里盯著任彥明練琴。
“我的好哥哥,你看看表,現(xiàn)在都幾點了,我就是看著譜子,我的手也不聽我使喚了?。 比螐┟靼c在地板上耍無賴,說什么也不肯再練了。
“你前幾天三點了還和絳河在夜店蹦,現(xiàn)在才兩點,還沒到你困的時候吧?!彼昔撕徒z毫不理會任彥明的控訴,拉著任彥明將幾首歌都彈了一遍,歪在沙發(fā)邊上睡著了。
第二天,我在劇場見到了兩個有點舊的男人,渾身上下除了臉,應該都是昨天的。演出還算順利,除了任彥明有兩次對不上宋羲和的節(jié)奏外,沒什么別的問題,粉絲們也樂得看這種事故。
許望舒知道,自己這段即將修成正果的戀愛就要結(jié)束了,他心里早就爛成了一攤泥,面上卻沒有顯露出來,高高興興的陪著沈秋在武漢好好玩了一圈,就像他們剛開始戀愛的時候。
踏入武漢大學校門的那一瞬間,許望舒的心情跌倒了最低谷,就像被綁上刑場的死刑犯,忐忑又絕望。沈秋一瞬間仿佛回到了當初那個青澀又意氣風發(fā)的年紀,她看著許望舒,又想起四年前,那個冷漠又疏離的男孩,現(xiàn)在的許望舒看起來有溫度多了,但沈秋知道,許望舒骨子里,就是一個冷淡的人,他所有的溫度,都給了靜止空間的朋友們,還有她自己。想到這里沈秋忍不住眼眶有些發(fā)酸,她別過頭,猛吸了一口氣,不知不覺,他們倆已經(jīng)走到了櫻花大道。
“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是優(yōu)等生,我一直保持善良,寬容,積極向上,我覺得我的人生就應該像櫻花一樣,熱烈、純潔、高尚,而不是像個瘋子一樣說出刻薄諷刺的話語,和一群講不通道理的人爭風吃醋?!鄙蚯镆贿呑咭贿吢恼f,她纖細的手指攥成了拳,單薄的身軀有些顫抖,或許是因為憤怒,但也應該有些惡心和委屈。許望舒沒有說話,沉默的跟著沈秋繼續(xù)往前走。
“那天在奶茶店的時候,我就覺得我應該放手了,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也不是我喜歡的自己,我會回到武漢來工作,房子我已經(jīng)找好了,BJ的東西過一段時間也會寄過來,這次你可能得自己回去了,我就不和你一起了?!痹S望舒早就料到是這樣,他伸手輕輕的握住沈秋的手,將她緊握著的拳頭撫平開來,緩緩地說:“對不起?!?p> “你不要說對不起,這件事情不是你的錯,你是一個很好的人,我真的很愛你,但是我們都還有更重要的人生要走,都沒辦法為了對方放棄?!鄙蚯锿O铝?,她身后,是那棵曾經(jīng)見證他們愛情的櫻花樹,如今,上面已經(jīng)一朵花也沒有了。
“這戒指,是羲和設計的,是只屬于你的,你收著吧?!鄙蚯锟粗中牡慕渲?,那戒圈上面刻著櫻花樹的紋路,隱隱約約能看見她的名字,她抿著嘴笑了笑,淚水毫無征兆的砸落,打在那顆漂亮的鉆石上。她從包里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是昨天逛街時買的。沈秋將戒指裝在盒子里,拿出小卡片,鄭重的寫上“沈秋與許望舒的愛情”,她拉著許望舒將那個盒子埋在那棵櫻花樹下,掛滿了淚水的臉上強撐起一個笑容,她說:“現(xiàn)在,過去和未來,都有人見證我們的愛情了?!痹S望舒再也不能壓制自己的情緒,伸手緊緊地將沈秋攬進懷里,他承受著沈秋噴涌而出的痛苦,卻無能為力,只能將沈秋更緊,更緊的壓進自己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