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消失的楊師兄
二樓漆黑一片,一樓屋內(nèi)點(diǎn)著油燈,透過黃紙窗戶的光線略顯昏暗。
黃安站在門前,有陣陣肉香從門縫傳來,隨后又被寒風(fēng)吹散,但詭異的是,屋內(nèi)非常安靜。
沒有黃安想要聽到的男孩兒女孩兒的嬉鬧聲。
黃安深吸一口氣,將短匕抽了出來,右反手握住,藏于衣袖,背在身后。
隨后一手掀開屋門麥草簾子,呼吸間,推門而入。
屋內(nèi)不大,但很溫馨,一家四口,兩個半老之人,兩個小孩子,圍坐桌邊,桌旁還有一個空凳子。
黃安突然的推門而入,讓本來就安靜的屋內(nèi)氣氛,瞬間死寂了下來。
空氣仿佛瞬間凝固,氣氛壓抑地人
這里是龐漢家。
黃安掃視屋內(nèi)四人臉龐。
龐老漢身子篩糠似得抖動,似乎羞于見人,不敢抬頭和黃安對視。
黃安目光下移,看到了從他腳下延伸至自己腳下的濕漉漉的一片腳印。
黃安眼神一凝,只有一個人的腳?。?p> 龐母咬著牙看著黃安,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她似乎想要裝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樣子,從臉色看,透露著迷茫。
但其眼神中的憎恨、恐懼,卻怎么也掩飾不住。
兩個孩子嘴里叼著筷子頭,萌萌的大眼好奇打量黃安。
大的女兒約莫十一二歲了,男孩兒十歲左右。
應(yīng)該是懂事了。
可惜,兩個孩子太安靜了,他們什么都知道了。
黃安的目光掃過房梁上吊著的肉條,瞳孔一縮,眼皮微微下沉,腰身微弓,緩緩伸出了藏在身后的右手。
......
第二日天色放晴,趙家武館內(nèi),人群集聚,但詭異地沒人大聲喧嘩,皆是面色凝重。
氣氛有些詭異。
有武館內(nèi)的師兄們,也有城主府的衙役。
龐漢鐵青色的尸體靜靜躺在前院冰冷的石板上。
緊挨著他的是龐老漢,依次是龐母,以及他們二人的兒女。
黃安在人群中絲毫不起眼,他神色萎靡,眼睛有些發(fā)紅。
周圍有弟子也是如此,黃安不動聲色地掃視周圍人群,沒有找到自己想看到的人。
眼神閃爍,黃安的腳步往后撤了一些。
趙顏姐妹立于五具尸體之前,神色陰寒,憤怒中夾雜著三分驚疑,七分悲痛。
“城內(nèi)有兇人,竟然對我趙家武館的弟子出手,屠人滿門,手段狠辣!”
趙顏俏臉一片冰寒,眼神中的凝重悲痛,卻怎么也掩飾不住。
“可查出什么來了?”
城主府領(lǐng)頭的衙役,躬身低頭。
“昨日大雨,兇手沒有留下絲毫痕跡。就連龐老漢家里,也沒有痕跡!”
衙役心底暗叫倒霉,兇手太過招搖,也不知道一個開藥鋪的,惹了什么兇人,竟然連兩個孩子都沒放過。
而且一刀斃命,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有多少痕跡,看手段應(yīng)該是個老手。
趙顏心中暗嘆,龐師兄一家,竟然遭了如此毒手,當(dāng)真可恨!
如此多事之秋,爹爹又不在,可怎么辦才好?
“人我武館自然會找地方埋葬。還請楊大人多多費(fèi)心,若是查到兇手痕跡,快些稟報!早上我已經(jīng)寫信,差人將信送到幽州城我爹爹處了?!?p> 趙顏盡力克制情緒,冷靜處理這糟心事。
“是,趙姑娘!”
衙役頭領(lǐng)低聲答應(yīng),心中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對左右使了個眼色,眾衙役對著趙顏和趙樂齊齊抱拳,低聲道:
“還請兩位姑娘安心,我們城主府,必定追查兇手!”
話閉,轉(zhuǎn)身便離開了。
自從趙家武館的領(lǐng)頭人趙敦突破后,在整個豐安城,趙家兩位小姐的地位,那是比城主還要來的高貴。
如今趙家武館的大弟子死了,城主李安大急,直接叫衙役將龐家五人的尸體并龐漢家的城內(nèi)外地契,一并送了過來,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
趙敦乃鐵骨境的武道高手,心思深沉,會不會借這個機(jī)會對他李家出手,李安不知道。
但是,他不敢賭。
至于衙役們嘴上答應(yīng)的追查兇手,誰也沒有當(dāng)真。
看龐漢額頭上的血洞,至少也是精通暗器的銅皮境后期高手造成的,他們就算真的想查,也得有命查啊。
只不過,為何其后腦勺會出現(xiàn)如此一個大洞?
誰也說不出來,哪怕是城主府內(nèi)的仵作,也認(rèn)不出是何等暗器造成的傷口。
沒人將衙役要追查兇手的話當(dāng)真,除了此時的黃安!
他的心臟一直在怦怦跳,昨日還有一人跑了,而且那人必然不是龐家之人。
那又是誰呢?
楊在周?
可是他也不在!黃安無法確認(rèn)到底是不是楊在周那個一臉單純的少年。
那人看到了自己掏出手槍殺龐漢的一幕了嗎?
應(yīng)該沒有,否則昨夜自己獨(dú)守城東小院一夜,必然能看到捉拿自己的衙役官差。
大明對火器的監(jiān)管很嚴(yán),嚴(yán)令私人制造私藏。
黃安一夜沒合眼,就是怕官差前來捉拿。
但一早上天色都亮了,仍舊不見人前來。
黃安猜測,可能是因?yàn)檫@大明現(xiàn)在的火器落后,那人不認(rèn)識手槍也是火器的一種。
加上天色昏暗,那人看不清自己的容貌,畢竟,這豐安城很窮,這里的人很多都有夜盲癥,晚上看不清楚。
黃安心中的石頭稍稍放松了一些。
衙役一走,眾師兄將目光齊齊放在了武館現(xiàn)在的當(dāng)家——師姐趙顏身上。
趙顏?zhàn)齑骄o抿,眼眶泛紅,壓住心中難受,輕輕摸了摸雙眼血紅的妹妹,對著眾師弟吩咐道:
“龐師兄家中再無親戚,他在我趙家武館內(nèi)練武十年,早就如親人一般,不想昨日竟遭此橫禍,全家無一幸免。今日便安葬吧,就葬于我趙家田地當(dāng)中。”
眾弟子齊齊點(diǎn)頭,神色悲切。
這個世道,全家遭難,能有人收尸,還能找個地方入土,已經(jīng)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龐家五人死得快,葬的也快。
黃安一眾師弟們于傍晚三點(diǎn)左右,就抬著五口棺材出了城。
黃安身子在一眾師兄中最弱,他就跟在兩位師姐后面,在隊(duì)伍前頭灑著紙錢。
寒風(fēng)吹拂,吹得黃的白的紙錢漫天飛舞。
有的掛在了光禿禿的樹梢上,有的落在人頭發(fā)上,棺材上,還有肩膀上。
聽著悲切的唱嚎聲,一眾師弟也忍不住低聲抽泣。
趙顏神色一直很冷,牙齒暗暗緊咬,趙樂眼眶發(fā)紅,鼻子一抽一抽的。
黃安不敢看兩位師姐,和眾師兄們一樣,紅著眼眶,低著頭緩緩行走。
當(dāng)然,黃安紅著眼眶不是悲傷,而是昨夜瞪著眼睛,神色緊張地等了一夜,熬夜熬的。
兩位師姐的抽泣聲,讓黃安聽著格外刺耳,他有心想要說明緣由,但很快就壓下了這個危險的想法。
龐漢和兩位師姐之間,有著十年的師兄妹感情。
十年之久的關(guān)系,豈是那些許爭吵的矛盾所能夠影響的?
一旦透露出去,事情就會脫離黃安的掌握。
黃安不敢冒險,他只是希望昨日自己沒有留下破綻吧。
黃昏八點(diǎn),天色昏暗,武館眾人打著火把,將棺材下葬,填土后,立上了墓碑。
眾人排隊(duì)在龐家眾人墳前倒酒,寒風(fēng)嗚嗚吹過,紙錢灑滿了整片天地,黃的,白的,在風(fēng)中肆意搖蕩。
墳堆前的火焰,在呼嘯寒風(fēng)中呼呼作響,被點(diǎn)燃的紙錢被風(fēng)吹得到處都是。
黃安站在墳前,眉眼低垂。
“別怪我,我不想死!”
嘴唇微動,黃安躬身將酒倒在了龐家兩個孩子墳前。
回程的路上,隊(duì)伍很沉默。
黃安側(cè)頭看著小財迷,不經(jīng)意間問道:
“不知道楊在周師兄去哪里了?今日一天都沒見到?!?p> 小財迷抽了下瓊鼻,微微抬頭看向黃安,眼神迷茫。
楊師兄?
楊在周楊師弟?
他沒來?
小財迷顧著傷心,她沒注意到。
趙師姐突然出聲解釋。
“楊師弟昨夜突然叩門,說是他家小妹來信,家母病危,昨夜連夜出城回去了。”
黃安瞳孔一縮,隨后心中稍定,低頭哦了一聲,不再詢問。
剛剛在挖坑時,他向別的師兄打聽過,楊在周不是豐安城之人,乃是隔壁一百七十里外的長洛縣之人。
昨夜連夜出城,想必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家中。
他母親為何偏偏在這個點(diǎn)生病,他為何會連夜回老家?
這一切會不會太巧了一點(diǎn)?
楊在周是昨夜那個快速消失腳步聲的主人?
他昨夜看到了自己殺了龐漢?
不可能!
黃安眉頭緊皺,心中疑問重重。
這里面漏洞太大了。
若是那人真是楊在周實(shí)行,他看到自己殺了龐漢,該是連夜去向兩位師姐稟報,為何會選擇連夜回去呢?
這個明顯的邏輯漏洞,黃安根本無法接受。
可那人若不是楊師兄,又是何人呢?
他為何不選擇揭穿自己?
真的是沒看見嗎?
黃安的心,亂了。
突然。
“師弟你經(jīng)常往返武館和家中,當(dāng)心賊人,近些日子就住在武館內(nèi)吧。”
身側(cè)傳來熟悉的關(guān)切之音。
黃安心中一跳,余光掃了趙師姐強(qiáng)掩悲傷的側(cè)臉,心中微松,這應(yīng)該是她的無心之言,只是單純的關(guān)心自己。
黃安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下來。
一連五天,黃安再也沒有去過城東小院,每日就在武館練武。
龐漢的死,讓武館內(nèi)沉寂了幾天后,現(xiàn)在基本上沒有多少影響了。
死人太過常見了,他們有些麻木了。
淡淡的笑容又回到了師兄和師姐們的臉上。
今日一大早,天色放晴,混白的日光灑落大地,卻絲毫不見暖意。
練了一陣武后,黃安和小財迷趙樂雙雙從側(cè)門出來,直奔城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