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呀,你這脾氣性格得收著點,不要戾氣這么重呀?!庇凸鉂M面的西裝老人忙不迭的在后廚把文搏按在了沙發(fā)上,臉上帶著一絲無奈說道。
“趙老板,你找我來不就是干這活兒的嗎?再說這是你的咖啡館,他們打起來你這生意就沒法做了?!弊谝巫由系奈牟敛辉谝獾恼f道,從邊上拿起一個搪瓷杯大口喝著。
這個穿西裝的老人自然就是洪德里“堅村”咖啡館的趙老板,他在這開了一輩子……不對,應(yīng)該是半輩子咖啡館,前半輩子老頭是開茶館的。只是后來租界愈發(fā)擴大,茶館的生意哪能比得上咖啡館?
于是幾十年前這“堅村”茶館就變成了“堅村”咖啡館。
往年老人回憶平生總得說改茶館為咖啡館是他最正確的決定,這陣子他只說這是第二正確的決定。
因為第一正確的決定變成了收留了一個來路不明的打雜店小二……哦,現(xiàn)在時髦的說法叫做侍應(yīng)生了。
不過好景不長,隨著相處時間久了,趙老板開始懷疑這個“第一正確”的決定是否真的正確了。
故事是這么開始的。
趙老板年紀大了睡不久,某天依著習(xí)慣很早就醒來卻發(fā)現(xiàn)店門前倒著一個年輕人,這年頭路倒遍地,咖啡館老板哀嘆一聲準備叫打雜的去聯(lián)系收尸隊,免得這年輕人被乞丐盲流撿了落個難堪的后事。
誰料倒在門口的年輕人聽見有人靠近,自己醒了過來。
于是好心的老板給他倒上一碗昨夜留下的殘茶,回了些精神的路倒青年自稱文搏,家道中落想出?;靷€出人頭地,不料被蛇頭拐騙差點喪命海上,現(xiàn)在身無分文也不愿意回家,只有一身力氣想找些活計。
若是平常時候,趙老板絕不會允許這樣一個來路不明的年輕人在自己咖啡館打工,何況這個年輕人身材高大而強壯,一看就是營養(yǎng)充分還經(jīng)常鍛煉的模樣。一般只有武館里的精英弟子或者大戶人家養(yǎng)著的護院才有這般體魄。
可是趙老板再遲鈍也感受到津門這些年越來越亂了,加上一時心軟,覺得收下一個身高體壯的年輕人當做護院也能威懾一下那些不法之徒。
于是文搏便在堅村咖啡館安家落戶。
一開始文搏不顯山不露水,每天最早起來點卯上班,兢兢業(yè)業(yè)從不躲懶。偶爾露一小手把上門尋釁的小混混打得屁滾尿流。
所謂錐立囊中,其末自現(xiàn)。哪怕文搏不想著太顯眼,但是他這樣的男人在這個時代真就是黑夜中的強光手電筒,隔著老遠就能射得人睜不開眼——不是指文搏對于咖啡館里那些膽大姑娘們的吸引力,而是咖啡館老板漸漸發(fā)現(xiàn)了文搏的不俗。
首先文搏一大早起來收拾完咖啡館里的衛(wèi)生就跑后院去練武,直到快到中午有客上門才換上侍應(yīng)生的衣服做起招待。晚上打烊了文搏也不早早休息,往往是換上一身賣苦力的短打衣裳就跑出門不見蹤影,直到大半夜才回來,就隨意打個地鋪睡在樓道間。
再往后,趙老板就能聽到一些客人閑聊間提起某某街匪惡霸被人懲治,甚至還有好勇斗狠的浪人海盜死于非命。這一切都讓趙老板開始懷疑自己收留的年輕人真實的身份。
實際上文搏并不完全是正義感爆棚在津門的晚上做義警,而是他的系統(tǒng)對此有些別樣的要求。
文搏此時應(yīng)付著趙老板,眼皮一抬便看到墻壁上顯露出一行滲透著霧氣的小字。
姓名:文搏
天賦:體質(zhì)8,智力7,感知6,運道:5
技能:柔術(shù)79%,摔跤78%,站立格斗65%,槍術(shù)54%
斗戰(zhàn)點數(shù):16
?。ㄉ砣缒媪鞔谋冉鹗瘓?。鐵拳震不平,棒打無義仙!以凡人之身修無上妙法,當戰(zhàn)天戰(zhàn)地戰(zhàn)我,方能斗戰(zhàn)勝也?。?p> 明明是格外突出的字體,可是周圍來來往往的咖啡館員工卻無視了這些古怪的文字,文搏早已確認這些內(nèi)容只有他自己能看到,這就是伴隨他穿越獲得的金手指。
前頭所謂的天賦、技能簡單明了,是對文搏現(xiàn)在狀況的客觀描述。
比如四項天賦人類平均數(shù)據(jù)大概是5左右,現(xiàn)實世界中人類極限大概就10。
技能則是他會的武藝,進度就是文搏所掌握的程度,倒是比文搏預(yù)估的高很多。只是越到后面提升越艱難,文搏剛穿越的時候跟現(xiàn)在相比也就槍術(shù)有一些提升,其余方面幾乎就一直卡在那兒沒有動彈。
至于最后像是批示一樣的詩詞文搏研究了許久也沒個頭緒,只能猜測這是系統(tǒng)的功能總結(jié)。因為文搏通過不斷地在夜晚打敗懲治惡徒獲得了斗戰(zhàn)勝點,而斗戰(zhàn)勝點能增加天賦或者提升技能進度。
效果文搏現(xiàn)在還不能確認,因為擊敗那些身上功夫?qū)こ5姆送降玫降亩窇?zhàn)勝點很少,直至今日也才積累了16點。雖然可以用來提升那幾項短板天賦,但文搏覺得不如積累多一點直接增加強項。
“哎,小文你給我說實話?!崩习逅奶帍埻?,確認周圍往來的員工沒人偷聽他們講話,壓下聲音悄悄的說道,“我聽說昨天那個來找茬的浪人死了,是不是你干的?”
文搏抬眼與老板對視,冷靜的表情沒有絲毫慌亂,滿臉誠懇的說道:“老板你不要嚇我,后廚里都知道我連殺雞都不敢,怎么可能親手把一個拿著太刀上門找東洋藝伎收保護費的浪人砍掉腦袋呢?”
趙老板一頭冷汗直冒,心中大呼,我就知道是你小子干的!不然怎么細節(jié)都這么清楚,我可還沒說呢!
不過趙老板當然不會直接把心里話說出來,打了個哈哈便不提此事,只是頗有擔憂又意有所指的說道:“哎呀,希望那位義士沒有留下什么線索,聽說日租界里什么大官很惱怒,把巡捕房大罵一通讓他們必須十日內(nèi)查出兇手呢?!?p> “那義士敢做出如此壯舉,肯定有把握,老板你就放一萬個心吧。再說了,我昨晚上可沒亂跑,街面上很多人看到我在書攤那讀到收攤就回來了。”文搏拍著胸脯做出保證,他守在路上看著那浪人醉醺醺的去巷口放水,然后一刀將其梟首,完全就是典型的沖動犯罪,這種案件就是現(xiàn)代沒監(jiān)控都難以查找,何況現(xiàn)在?
至于有目擊者?文搏更不用擔心,街面上的腳夫盲流都知道這是他干的,要是誰說漏了嘴那他們背后的頭目絕饒不了他們。
反正文搏不在乎多殺幾個混黑的頭目,現(xiàn)在不殺完全是因為優(yōu)先級不高,先砍一些比較讓文搏不順眼的再說,其余人的腦袋就當文搏寄存他們脖子上的。
至于案發(fā)?文搏敢做下這等事情就不怕被人發(fā)現(xiàn),身處亂世若是這點膽子都沒有,不如趕緊穿越回去種菜來得輕巧。
唯獨剛剛發(fā)生的事讓文搏有些在意,雖然咖啡館里經(jīng)常會有些小沖突,可今天那個年輕人名字聽上去有些耳熟,可是文搏思索片刻又想不起在哪聽過。
腦子里神游天外,文搏有一搭沒一搭的跟趙老板閑聊著,慢慢發(fā)現(xiàn)周圍往來奔走的員工們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全窩在小小的后廚沒法出去。
外頭略帶著焦急的聲音傳來:“先生,后廚不讓進的,請體諒一下我們……”
又有沒眼力的來挑事?文搏舒展著身子站了起來,心想剛在外頭不方便動手,這下正好活動一下筋骨。
趙老板得了文搏的保證,心稍微放下些就被外頭的紛亂打斷,于是一邊安撫文搏讓他不要急躁,一邊不滿的背起手轉(zhuǎn)過身來,想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跑來找事。
結(jié)果趙老板剛硬挺起來沒幾秒鐘的背脊又塌了下去,剛正嚴肅的面容換上諂媚的笑。
“鄒館主好雅興,請問有何貴干呀?我們招待不周若是惹得您不高興了,請多多擔待,今兒個的茶水費……”老板雖然開了多年的咖啡館,但是說起話來還是當年在茶館里招呼客人的話。
原來正是之前和耿良辰一桌的女人帶頭堵在后廚門口,只見這個被叫做鄒館主的女人不緊不慢的讓開一條口子,讓端著蛋糕、咖啡的侍應(yīng)生出去。等堵在門口的人差不多都出去了,鄒館主方才走進后廚,笑著跟老板說了幾句。
“實在是抱歉,不是我有什么刁難,而是我這兩位武師朋友見到高手技癢難耐,不得不讓我?guī)戆菀娨欢??!边@算是文搏第二次聽見鄒館主說話,文搏也未曾料到這個看上去頗有些柔弱的女人居然是武館的館主,按理說一館之主沒有驚人的武藝根本不能壓服眾人。
難不成這個世界真有內(nèi)力之類的存在?否則這女人看上去根本就不能打啊,文搏完全忽視了縈繞在鼻子前的淡漠清香,謹慎地抬起眸子看著鄒館主。
腿不算長。筆挺的西裝褲下看不出肌肉線條,屁股也不是很大,腰肢纖細——文搏可以確認,這女人如果沒有內(nèi)力啥的,那肯定不會功夫。
這可不是文搏少年慕艾看到女人挪不開眼,而是練拳的高手腿部、臀部的肌肉必定異常發(fā)達,這樣才能打出致命的好拳;而摔跤的好手則看腰身,無不是體闊腰圓核心力量爆炸的壯漢,輕易就能拿捏住對手摔個七葷八素。
所以文搏略微一掃就知道鄒館主有幾斤幾兩。
得出結(jié)論,不行!
鄒館主被文搏如狼似虎的眼神看得略微后退一步,馬上回過神來把摟在懷中的外套垂下,遮在身前,臉上笑容不變,但是眼神里卻多了一抹警惕。
不過鄒館主城府極深,即使心中不高興面上也不顯山露水,轉(zhuǎn)過身來讓進兩人,正是剛剛發(fā)生沖突被文搏阻攔的中年武師和耿良辰。
也不等鄒館主繼續(xù)攀談,耿良辰先耐不住性子發(fā)問道:“你說,頭能快過拳頭,我不信,我們來練練?”
“哎喲,諸位諸位,千萬不要傷了和氣……”老板嘴上還在竭力勸阻,一對招子朝著文搏只打眼色,可是碩大的身軀早就挪了很遠,他可是見過文搏動手時的威勢,自個老胳膊老腿挨上一下只怕瞬間就要了賬。
文搏笑笑,從沙發(fā)上站起身來走到耿良辰面前。
直到這會兒,耿良辰和文搏站到一塊,才發(fā)現(xiàn)這個“侍應(yīng)生”的身材遠比他雄壯。兩人之間的差距就像孩童與成年人一般巨大。
耿良辰自問習(xí)武以來從未懈怠,胳膊腰肢比以前強壯甚多,怎么跟這個侍應(yīng)生比起來自己就像沒練過的呢?
文搏不知道耿良辰心中所想,倒是有些感慨。
他穿越前都二十多歲了,結(jié)果穿越后不知哪里出了偏差,文搏身體狀況回到了十五六歲時,而且根骨天賦似乎也有所提升。
至少他十五六歲的時候練半年絕達不成如今的體魄。
“你學(xué)的什么拳?”耿良辰?jīng)]來得及說話,旁邊的中年武師倒是愈發(fā)慎重,作為練了大半輩子功夫的練家子,之前是壓根沒注意到文搏,后來被文搏出手震懾時心神不寧來不及仔細打量。
可現(xiàn)在一瞧就發(fā)現(xiàn)文搏一身筋骨極為結(jié)實,肩寬臂長,這說明方才被人制住不是文搏不講武德偷襲取勝,而是對方真有一副好身板。
碰到都是練家子的,那雙方就得盤盤門道,看看彼此背景。既是為了避免結(jié)仇,也是真打起來了知道個大概深淺。
可惜文搏一身功夫除了槍法全是現(xiàn)代格斗技法,這時候就算要認祖歸宗都找不到門道。但是文搏早就想好了自己的師承說法,不急不慢的說道:“形意門,文搏!”
這下由不得中年武師不鄭重了,這年頭形意拳可是大門派,光是練形意的宗師就有不少,于是他拱手朝著北邊問道,“不知宮羽田、薛國興與閣下如何稱呼?”
文搏眉頭一跳,怎么宮羽田都來了?那不是一代宗師里的人物嗎?至于薛國興是誰,文搏就更不認識,聽語氣估計也是形意拳宗師,奈何他一個都不認識。
但這早就在文搏意料當中,只聽他漫不經(jīng)心的回道;“什么宮羽田、薛國興,聽都沒聽過。我這是形意拳里的蟒形拳,南方來的小拳種,一代只傳幾百人?!?p> “噗!”偷偷在一邊喝茶的咖啡館老板終于沒忍住,剛剛含進嘴里的好茶一下子全給噴了出來,好懸他前頭沒人。
老板是不懂功夫的,但他也聽過宮羽田的名號,那可是形意拳里稱得上首屈一指的宗師,身兼八卦、形意兩門拳法,早年師承董海川,后來還給張大帥做過貼身保鏢,可謂是北方武林里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一般的絕世人物。
那薛國興也是不得了,形意拳外別開機杼,自創(chuàng)一門象形拳,效法猛獸,取其意忘其形。約莫在二十年前行蹤縹緲,直到十年前大宗師李存義去世后突然回歸武林,一出手就是驚天動地的本事,成了津門國術(shù)館的館主。只是近些年又不見了蹤影,偌大的國術(shù)館也丟著不管了。
可文搏口口聲聲說自己練的形意,卻連形意拳當世兩大宗師都不認識,說什么練的功夫是小拳種,什么小拳種一代能傳幾百人?。筷惣覝系奶珮O都傳不了幾個真?zhèn)?!所以老板估摸著文搏是信口開河,不由得心中一跳,這小祖宗要是跟人動手能不能去外頭打呀,可別把他心尖尖的咖啡館打壞咯。
文搏的話聽在耿良辰耳朵里沒啥問題,他練拳才一年光景,對于武林掌故完全不懂。
中年武師和鄒容則不同,他們浸淫武林半輩子,若說真有個什么南方拳種不知名也正常,可是形意拳徒子徒孫只怕幾千上萬,頭一次聽見一個自稱學(xué)形意拳卻不認識那兩位宗師的。
還說什么蟒形拳,形意十二形有蛇形拳,可從沒聽過蟒形拳?。恐心晡鋷熜闹杏袣?,覺得這年輕人不知好歹,指定是在忽悠他。鄒容卻頗有幾分思量,自然也了解過當年形意門里許多腌臜故事,覺得文搏所說或許若有所指,以后說不得奇貨可居。
且不說個人各懷心思,耿良辰和文搏都是心中敞亮的,練武的說一千道一萬,最后還得憑手上功夫見真章。
耿良辰說腦袋快不過拳頭,文博說拳頭快不過腦袋,這里頭見解針鋒相對,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兩人有什么不滿到最后不過動手罷了——贏了的總是對的,至少比輸了的更正確。
這就是練武之人的邏輯。
于是兩人眼神交接,明白不用再論,先比過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