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屠龍之旅（9）
“這里，真的能出去么？”跨過一根枕木，趙孟華忍不住開口了，向路明非問。
“也許吧，我又沒來過我怎么知道。”路明非聳聳肩，他踩在煤渣上停了下來。
”那你怎么敢往前走啊，萬一前面又有什么了不得的怪物，那個鬼地鐵黑是黑了些，但至少那些怪物不會傷害我們...”趙孟華絮絮叨叨的說。
“那就回去嘍，車到山前必有路嘛，這可是常理。”路明非有些不耐煩的回答到，趙孟華自覺的閉上了嘴。
雖然這個路明非看起來一點都不靠譜，但可以感覺到的是，他要比在場所有人都懂這里的規(guī)則，甚至懂作弊碼，這就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鐵軌的盡頭是一個水泥澆筑的月臺，有一種很濃郁的的上個世紀(jì)的分格，路明非跳上月臺，前方似乎沒有路了。
”居然是個死胡同啊，看來還是得想想辦法?！笨粗驹诟吲_上不斷摸索的路明非，高冪若有所思的說。
“不一定，也許有機關(guān)說不定?！甭访鞣窃谄岷诘膲Ρ谏锨们么虼颍€時不時的跳下來去查看鐵軌，似乎在做無用功。高冪和萬博倩也行動起來，尋找著路明非所說的“機關(guān)暗道”一類的東西。
“不應(yīng)該啊，小說里說主角在進到上天無路，下地?zé)o門的場景的時候就會有暗道，然后來個柳暗花明絕處逢生，怎么回事？”路明非裝作疑惑的樣子，隨后居然趴在軌道上聽起了聲音。
“你以為你是誰，令狐沖??？”趙孟華坐在一邊哼哼唧唧，看著他的樣子路明非不自覺的想到了西游記里的二師兄。
“那邊有發(fā)現(xiàn)么？”路明非向朝著其他方向探索的高冪問，微信手電筒的燈光中高冪搖了搖頭。
“這里，這里似乎有些奇怪，你們過來看?！比f博倩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向兩人招招手。路明非和高冪向她走去，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她口中的所謂的“不同”
”這種質(zhì)地，好像在哪里見過？”撫摸著萬博倩發(fā)現(xiàn)的光滑的的地方，高冪若有所思的說。
“該死，這好像是...龍鱗?！备邇缤蝗坏纱罅搜劬?，在入學(xué)的時候他確實親手接觸過這東西，只不過時間長了以及長期在處理一些十分簡單的小事，以至于他早就將這些拋之腦后了。可現(xiàn)在，指尖冰涼的觸感卻瘋狂傳遞著一個信息，那是一片龍鱗！
能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龍鱗還活著，本身就說明這條龍?zhí)幱谒呋蛘咚劳鰻顟B(tài)，否則以擁有這樣的鱗片的家伙的龍威，就足以殺死他們。
他定了定神，手中的手電筒向上面照射，在學(xué)院被視為珍貴標(biāo)本的龍鱗密密麻麻的鋪滿了整面墻壁。
“我的...天吶”看著那密密麻麻嚴(yán)絲合縫的龍鱗，萬博倩已經(jīng)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來。按照她和高冪的血統(tǒng)，應(yīng)該這輩子都沒有機會接觸到這種等級的龍王，可現(xiàn)在他們確實看到了，手電筒的光照在龍鱗上，鱗片反射著光芒讓人頭暈?zāi)垦！?p> “要是有核彈就好了，真的?！笨粗W閃發(fā)光的鱗片，高冪說出了那句話。
或許這就是屠龍者的夢想吧，抱著核彈大搖大擺的和龍族同歸于盡。別人姑且不說，至少昂熱確實是這樣的。
“你們在那邊看什么呢？”坐在鐵軌上的趙孟華見幾人呆在了那里，問到。
“師兄你累不累？”夏彌問。
“沒事，你有多重？一百斤？只是負(fù)重一百斤從王府井走到蘋果園而已?！背雍降卣f。
他正背著夏彌在隧道里跋涉，夏彌拿著手電為他照亮。軌道地基都是尖利的煤渣，她那雙拖鞋在這里確實不管用。言靈能力雖然出色，但是身體機能并不是她的強項。趴在背上的她柔軟得和普通女孩一樣，而愷撒那整整一個團的蕾絲白裙美少女雖然也身材一級棒，但肌肉力量也是很過硬的，突擊幾個月?lián)Q上泳裝可以去參加健美小姐大賽，畢竟沒有這樣的體魄也別想扛著壓滿子彈的突擊步槍完成越野。
“這是在拐彎抹角地問體重么？”夏彌臉色黑沉沉的，“最近吃得有點胖，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楚子航無聲地笑笑，懶得搭理她。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夏彌說話的方式，她胡攪蠻纏的時候，你大可以不理她，她也不會生氣。
夏彌忽然把手電光圈移到隧道壁上：“前方要到站了?！?p> 隧道壁上用紅色的油漆漆著“102”，一個巨大的箭頭指向前方。
“102號站，福壽嶺。跟在我背后，不要離得太遠(yuǎn)，隨時準(zhǔn)備發(fā)動言靈?！背雍桨严膹浄帕讼聛?，抽出了“村雨”提在手上。
“呀嘞呀嘞！我一向是服從命令聽指揮的。”夏彌舉手敬禮。
兩個人貼在隧道壁緩緩地前進，說了也奇怪，解決了那些死侍和鐮鼬之后，隧道壁中的骨骼們就不再蘇醒了。好像是被侵入者強硬的殺戮風(fēng)格嚇到了似的。
遠(yuǎn)處出現(xiàn)了月臺的輪廓，沒有一絲燈光，只有滴水的聲音。極長的水泥月臺沉睡在徹底的黑暗里，好像幾十年沒有人造訪了。手電光圈掃到的地方都破敗不堪，墻皮剝落，金屬欄桿銹蝕，一根根白灰刷的大柱子支撐起頂部。腳步聲在巨大的空間中反復(fù)回蕩。
夏彌緊張地抓著楚子航的……皮帶，因為楚子航現(xiàn)在赤裸著上身，沒有衣袖可抓：“這里比剛才還荒?！?p> “跟真實的102站應(yīng)該很像。這個地鐵站不是民用的，所以很簡陋，一點修飾都沒有。如果在蘋果園站藏起來不下車，就能跟著列車到這里。”楚子航忽然停下腳步，“有人剛剛來過這里。”
他往前走了幾步，抬高手電，照亮了上方蒙著灰塵的白熾燈：“這個燈泡還是熱的，所以不久前它還是亮著的，死侍或者其他什么死的東西自然不需要燈光。這里應(yīng)該還有其他人。”他蹲下抓起一把灰塵，灰塵是古銅色的，被一塊暗褐色的麻布蓋著。
“跟那些死侍的灰有點像?！毕膹浤砹艘稽c湊到鼻尖，完全聞不出任何味道，像是石粉，但是非常沉重。
“嗨！師兄！看那個！”夏彌忽然高興地蹦了起來，手指前方。
備用鐵軌上停著一輛檢修用的小鐵車。這種檢修車的歷史很老了，結(jié)構(gòu)也簡單，只是一張平板，純靠人力壓動杠桿推動。
“檢修車，你沒見過么？”楚子航不覺得這東西有什么用。
“完全不理解我的拳拳心意！”夏彌一臉惱火，“這樣你就不用背我了嘛，我們可以坐那輛檢修車?yán)^續(xù)往前?！?p> “也好?！背雍近c點頭。
“給你減輕負(fù)擔(dān)也看不見你說聲謝謝，”夏彌瞪眼，“難道背著還蠻來勁？不覺得我重么？”
“你的準(zhǔn)確體重應(yīng)該是九十八斤，還不到一百斤。按照你的身高來看，你全身的脂肪含量大概是23%，這個數(shù)據(jù)比正常脂肪含量要低不少，根據(jù)哈佛醫(yī)學(xué)院的數(shù)據(jù)，女性脂肪含量低于22%可能導(dǎo)致不孕不育。所以你也許不用繼續(xù)考慮減肥了?！背雍教蠙z修車，回頭看著目瞪口呆的夏彌，“所以我并不覺得你重?！?p> 檢修車在鐵軌上飛馳。這古老的東西居然很好用，鐵軌的摩擦力小，只要給它加一把力就能滑動很長的路，速度相當(dāng)不錯。
夏彌開始陪著楚子航“嗨喲嗨喲”地使勁壓了一會兒，很快就累了，就轉(zhuǎn)而抓住前面的欄桿，扮出在海船上眺望的樣子說“左舷十五度”或者“滿舵滿舵”一類的白爛話。楚子航又想起初見她的時候覺得是看到了一個女路明非，內(nèi)心世界廣闊又無厘頭，思維像個發(fā)瘋的兔子那樣蹦來蹦去，像楚子航這種思維通路筆直如彈道的家伙永遠(yuǎn)也抓不住那只兔子的尾巴。
“真無聊，你都不會配合一下?！毕膹浥ゎ^看著楚子航。
“對不起?！背雍降卣f。他的精神完全集中在聽力上，以求在前方或者后方有敵人逼近的時候迅速察覺，在這件事上他遠(yuǎn)遠(yuǎn)不如愷撒。
“小時候有人陪你玩么？”夏彌靠在欄桿上，歪著頭。
楚子航想了想：“周末我媽媽和繼父會帶我去游樂場?！?p> “真是少爺?shù)纳??！毕膹浺荒槺梢?，“你有朋友么？?p> “沒有?！背雍筋D了頓，“我不太會玩，我要是有你那么會玩，也許就有朋友了?！?p> “我也沒有朋友?！毕膹浘锲鹱?，坐了下來，把雙腿伸到欄桿外，風(fēng)掀起她的額發(fā)，她又開心起來，“喔喔！和過山車一樣！”
楚子航答不上來，在摩天輪上他就因為這個話題被夏彌噎得夠嗆。她像個兔子似的在你面前一個勁兒地蹦，你弄不清這是因為她的無厘頭，還是嘲諷或者是誘惑。要真的是誘惑，那真是刀劍齊飛無堅不摧的誘惑啊，但就是有種人總是慢半拍，除了拔刀砍人別的事兒都慢半拍，中了女孩的刀還要好一陣子才知道痛。
楚子航低下頭使勁地壓著杠桿。
“哦呀哦呀！給力給力！再快點！”夏彌揮舞著雙手，“去香波地群島！”
芬格爾也說過這個爛笑話，是出自《海賊王》的典故，這部沒完沒了的超長篇漫畫畫到作者都覺得無聊的時候只好祭出“各自修行兩年后在香波地群島”重逢的大招來，兩年后少年開始大叔化，蘿莉都成小御姐，于是又有新故事可講。香波地群島，那是個重逢之地。楚子航看著夏彌的背影，想起和這個女孩曾在仕蘭中學(xué)的同一片樹蔭下走過，忽然有些出神。
“你沒有朋友還那么能玩？”他說。
“就是因為沒有朋友，只好自己跟自己玩啰，我小時候一個下午就在床上滾來滾去也不覺得無聊，我爸媽都說我有點瘋瘋癲癲的，因為我自己跟自己玩一會兒就嘿嘿笑?！毕膹浡柭柤纾胺凑麄円埠苊β镆疹櫢绺?，我就只好自己玩自己的啰。”她趴在欄桿上，把側(cè)臉枕在胳膊上，大概是有點累了。
楚子航看著她那一頭柔軟的發(fā)絲在風(fēng)里舞動著，陽光雨露的味道似乎彌漫了整個隧道，手指忽然動了動。有種奇怪的沖動要把手伸進她的頭發(fā)里，摸摸她的腦袋。
是不是你也曾是倔強的小孩，低著頭在人群里走過，不出聲；離得很遠(yuǎn)看別人說說笑笑，也不出聲；但是你心里有個很大的世界，夜深人靜的時候，所有人都睡著以后，你躺在床上睜大眼睛透過窗戶去看夜空，忽然難過，或者忽然笑得打滾兒？
“希望事情能在明天中午結(jié)束，我陪你回家跟你家里解釋。”楚子航說。
“嗯，”夏彌輕聲說，忽然她瞪大了眼睛，“別逗了！你玩我呢吧？我夜不歸宿，第二天早晨帶著一個男生回家跟我爹媽說，嗨，這是我?guī)熜峙?，昨晚的事情他想跟你們解釋！我爹只會賞我們每人一個大巴掌說，解釋什么？不用解釋了！解釋你妹呀！”
楚子航表情僵硬，默默地低下頭。
他的眼角抽動了一下，直起身來，忽然間肩胛處的胎記好像要燒起來了。
“你幫我看一下肩膀那里行么？”他轉(zhuǎn)過身。
“嗯，你是在展示你強有力的肩大肌么？不用那么刻意啦，我在路上已經(jīng)鑒賞過了，HOHO，好心動……”夏彌滿嘴白爛話，但還是乖乖地湊過來細(xì)看。
胎記顏色赤紅，像是一枚燒紅的硬幣嵌在骨骼里。夏彌伸出指頭戳了戳，“痛么？”
“不，只是很燙，”楚子航忽然一驚，“有什么聲音，你聽見了么？”
夏彌豎起耳朵細(xì)聽，同時用手電四周掃射，“沒有啊……”
她把下面半截話吞回去了，就在檢修車的旁邊，她看見了一塊界碑似的石頭，表面簡單地陰刻文字，用紅色的油漆填滿，只有一個數(shù)字，“100”。
“一百？”夏彌愣住了，“什么意思？”
“不是一百，”楚子航說，“是下一站的編號。北京地鐵每一站都有一個數(shù)字編號，一號線從西往東編號越來越大。但最西邊的蘋果園站不是101號而是103號，因為還有隱藏的兩個車站福壽嶺和高井，編號分別是102和101，我們剛才已經(jīng)過了那兩站。編號再往前推就是100，意思是第零站……”他忽然愣住了，全身冰冷，腦顱深處傳來陣陣劇痛。
第零站？怎么可能是第零站？就算還有兩個車站沒有投入使用，也不會有人把它們編號為第零站和負(fù)一站。
零是不該出現(xiàn)在常見編號中的，這個奇怪的數(shù)字是古代阿拉伯人發(fā)明的，是數(shù)學(xué)史上的巨大突破。它與其說是一個數(shù)字不如說是一個概括，空無的概念，它代表……“不存在”！
“停下！別往前了！”楚子航想去拉檢修車的剎車。
這時候他終于聽清了剛才的異響。那是汽車引擎的聲音！后方隧道里透出雪亮的燈光，那輛傷痕累累的邁巴赫亮著大燈，沉雄地轟鳴著，沿著鐵軌高速駛來，撞在檢修車上。楚子航猛地?fù)溥^去把夏彌壓在身下。檢修車像是一顆被火藥氣體推動的子彈那樣，沿著鐵軌滑向幽深的黑暗。楚子航耳邊風(fēng)聲呼嘯，不像是滑行，仿佛向著無盡深淵墜落。
被某種東西封鎖了的記憶忽然蘇醒了。“蒲公英”臺風(fēng)登陸的那天，暴風(fēng)雨里那個男人開著邁巴赫，帶他偷偷駛?cè)敕忾]的高架路，那個奇怪的、被所有人忽視的入口……被柳樹枝條遮擋的路牌……風(fēng)曾經(jīng)瞬間掀起樹枝，讓他看見了入口編號！
“000”號高架路入口！第零號高架路入口！
一切終于貫通了，為什么他總能在這一連串的事情里嗅到那個雨夜的味道，因為那一夜他也是在“死人之國”尼伯龍根之中！
“好像，好像有人來了？”坐在還在和幾人一起看龍鱗的趙孟華眼神突然一滯，他聽到了有東西和鋼軌激烈摩擦的聲音，趙孟華能聽到其他幾人自然也聽到了，高冪拿出了錢包，而萬博倩則是拿出一個很可愛的發(fā)卡，不過兩人拿著東西的表情就有些過分凝重了，仿佛是什么導(dǎo)彈發(fā)射器的遙控器。
“裝備部那群瘋子弄出來的東西，這種時候倒是派上用場了。”高冪向路明非解釋，路明非點點頭。
“到那上面去，來人的方向是另一邊?！甭访鞣侵噶酥冈屡_，幾人迅速跳上月臺，路明非稍微往后靠了一點，在幾人不經(jīng)意間用指關(guān)節(jié)敲了敲身后的鐵壁。
“不對勁，閃開！”路明非一把抓起趙孟華后朝兩位專員喊，訓(xùn)練有素的執(zhí)行部專員自然而然的跟隨路明非的腳步跳到了角落里。
巨大的怪物昂首而起，他仰天嘶吼著，似乎一個被困頓了千年的惡魔。鐵軌的另一頭，如同太陽般耀眼的光芒距離他們越來越近，路明非甚至能聽到檢修車與鐵軌因為剎車發(fā)出尖銳刺耳的聲音以及星星火光。
就像是中國春秋戰(zhàn)國時期那個叫田單的男人擺出的火牛陣一般，燃燒著的檢修車像一只被點燃的野獸，沒命的狂奔著。
可它們不知道，他們這樣的行為并不能滅火，反而會助長火勢。所以，被變成熟牛排會是車上那個人的命運么？路明非自覺比喻不當(dāng)?shù)乃伎贾吘顾@人最不缺的就是幽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