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城亂
青灰色的天空微微泛白,城中一片死寂,往日清晨的雞鳴鳥叫聲也消失了。
祝瑛從淺睡中醒來,只感到全身酸痛難忍,像是被巨大的鐵鏈纏縛住,難以動彈。
淺淡的天光照進屋內(nèi),她神色迷蒙地微睜著眼,身體還保持著昨晚靠坐的姿勢,微微一動,身上蓋著的錦緞便滑落下來。
月白色的錦緞長長的鋪至門外,流光溢彩的緞面沾染了不少血污灰塵,變得灰撲撲的。
門口正對著被堵得嚴(yán)實的樓梯口,樓下傳來砰砰的悶響聲,像是有人在地上翻滾。
祝瑛徹底清醒過來,感覺到手臂正被一個溫軟的身體纏抱著,她低頭看去,半張白皙稚嫩的側(cè)臉映入眼簾。
昨晚沒找到蠟燭,房間一直處在昏暗中,她現(xiàn)在才看清楚這小女孩的臉,倒是挺漂亮的,看來是像母親。
女孩趴在她的腿上,呼吸輕淺,正在熟睡中。眼周的皮膚微紅著,有點發(fā)腫,像是哭了很久。
這便是馬師傅的女兒香香。
祝瑛沒有想到,這家金玉閣竟然還有一個隱秘的地下室。昨夜她循著哭聲,在這個左側(cè)的隔間里發(fā)現(xiàn)了一條暗道。
她摸索著墻壁走下了一段長長的臺階,看到一團淡淡的白光,白光包裹著一雙細嫩的手,手的主人正坐在地上發(fā)出細微的哭泣聲。
祝瑛輕輕拿開女孩白嫩的手,不自覺看了一眼地上昏睡的人。
一夜過去,金元寶臉上的潮紅已經(jīng)褪去,體溫趨于正常。他的面容平和,像是正處于熟睡中。
大概是金元寶命不該絕,他一心要找的香香竟然覺醒了治療系神力。雖然目前很弱,但總算讓他不再發(fā)熱了。
“哥哥,你醒了。”
大概是被動靜驚醒,香香揉著眼睛坐起身,一張有些肉嘟嘟的臉上印著不少紅痕。
她摸了摸肚子,烏黑發(fā)亮的眼睛看了過來,聲音稚嫩:“哥哥,香香好餓?!?p> 祝瑛動了動僵硬的身體,將昨天剩下的食物拿了出來,摸了摸她的頭:“吃吧,只有這些了?!?p> 香香倒是沒有挑剔,艱難的吞咽起干餅,她扭頭看了眼金元寶。
“哥哥,元寶哥哥什么時候醒來?”
“我也不知,你還能發(fā)出昨晚那種白色的光嗎?元寶哥哥受傷了,你的光可以治療他?!?p> 有香香在,祝瑛覺著金元寶醒來的可能性變大了不少。
昨晚她問過香香她怎么會在地下室里,但香香也說不清楚為什么在那個地方醒來。
只記得她娘帶她過來買珠花,下雨的時候老板娘突然變成了可怕的怪物,到處吃人。她娘帶她躲在了右邊的那間屋子,一直捂住她的嘴叫她千萬別出聲。
后來門還是被撞開了,一陣尖叫混亂后她昏過去了,醒來她娘就不見了蹤影。
祝瑛猜想馬夫人怕是去引開食人鬼了,至于這里為何會有一間地下室,而馬夫人又為什么知道這里,這些問題她也沒心思多想。
她只知道,目前倒是有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安置金元寶了。
他的傷口還在腐爛化膿,祝瑛想去醫(yī)館給他找些消炎的藥來,只要還有一線希望,她就不會放棄。
想到這里,她微微蹙眉,倒是香香,和金元寶呆在一起的話不太安全,帶上她肯定也不行,一時之間有些兩難。
“對不起哥哥,我現(xiàn)在不能發(fā)光了,要吃飽才行?!毕阆愕穆曇粲行┑吐?。
“沒關(guān)系,不要心急,我等下就去找吃的,你不要離元寶哥哥太近哦?!弊g嗣募氒浀念^發(fā),溫聲安慰道。
“嗯?!毕阆汔嵵仄涫碌狞c頭。
樓下又傳來砰地一聲響,她一秒破功,撲到祝瑛身上,聲音悶悶的:“哥哥,樓下有怪物嗎?我好害怕?!?p> “別怕,我去看看,你乖乖在這里,不要亂跑知道嗎?”
祝瑛想起樓下還綁著的楊老板,楊老板受了重傷,恐怕這會已經(jīng)變成食人鬼了。
“好,我乖乖的,不說話。”香香的眼里有些驚慌,但還是懂事的坐起了身,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祝瑛用錦緞將香香裹住放到房間角落,又將金元寶身上綁著的布條檢查了一遍。
將堵在樓梯口的屏風(fēng)移開一個窄縫,正好看到樓梯下一張圓凳還在微微滾動著。
祝瑛還沒下樓,便聽到了細微的說話聲,那聲音幾近于無。
“水……水……”
是楊老板,他竟還活著!
楊老板被金元寶綁的像木乃伊,手和身體裹在了一起。他的眼睛緊閉,嘴唇干裂,臉上沒有變異的跡象。
祝瑛將他身上的布條解開,發(fā)現(xiàn)他腰腹處的傷口竟已止住了血液,表面結(jié)了一層薄痂。
還真是命大啊,祝瑛有些感慨,他的求生意志很強,既然他沒死,那就不能就這樣把他丟在這不管。
她找來干凈的細布再次包扎好他的傷口,又跑去后院找水。廚房里雖然沒有現(xiàn)成的食物,水缸倒是滿的。
提著灌滿的水壺,祝瑛剛走進店鋪,突然聽到街面上一陣急速的腳步聲,她的精神力只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飛快掠過門前。
是個高手!
祝瑛的精神力立刻追蹤過去,看到那黑衣人在一到緊閉的大門前停下,這是一家披紅掛綠的青樓。
那人蒙著面,一句話也不說,舉起手上的斧頭就開始砍門。門內(nèi)頓時傳來一陣壓抑的驚呼聲,有人在驚慌詢問,有人在哀求哭泣。
周圍漸漸有食人鬼被聲音引來,黑衣人充耳不聞,仍舊在頭也不回的砍門。
祝瑛看得眉頭緊皺,這是多大仇???要一整樓的人來陪葬。
但她很快發(fā)現(xiàn)不對勁,那人把門砍開后,一跑進門就立刻往樓上沖,隨后飛身從二樓房間的窗戶跳下,幾個起躍便離開了青樓。
動作很快,全程沒有說一句話。
而被破門的青樓卻遭了殃,大批食人鬼涌了進去,女人的尖叫聲頓時此起彼伏,凄厲刺耳。
二樓的窗戶爬出了一位紅衣女子,她顫巍巍的站在了屋檐上,凄厲的呼喊求救聲在風(fēng)中傳得很遠。
一只慘白僵硬的手突然從窗口探出,她驚叫著閃身躲開,卻沒能站穩(wěn)身形,直接滾下樓去,淹沒在鬼群中。
青樓對面的店鋪沖出七八個拿著刀斧的男人,他們趁這場混亂殺出了一條血路,向著街口奔去。
這里的聲音好像是個導(dǎo)火索,幾乎是同一時間,全城各地都爆發(fā)出了哭喊聲,西北角的平民區(qū)甚至冒起了濃煙。
這絕對是場有預(yù)謀的行動,可黑衣人到底要做什么?
祝瑛的心突然緊迫起來,鬧得這么大,食人鬼會越來越多,這城中活下來的人豈不是更加艱難了。
街道上的聲響越來越大,廝殺聲正在逼近,那幾個男人逃往這邊來了。
祝瑛按下心緒,先給楊老板喂水。待會就把人都帶到地下室,她要出去看下情況。
被扶起上半身的楊老板像是條快渴死的魚,憑借求生本能連喝了兩碗。
在外面瘆人的叫喊聲中,他的眼皮微掀,眼中有些茫然:“我……我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