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在馬路上的車輛排出長長的尾氣。幾只烏鴉站在路邊的枯藤上，叫個不停。
一名老太太拎著一袋裝著垃圾的黑色塑料袋，走到蹲在地面的劉風身邊，把垃圾袋丟進被蠅蟲圍繞的垃圾桶里。那垃圾桶裝滿了，老太太放上去的黑色塑料袋沒有在上面站穩(wěn)，掉了下來，里面的一些湯汁，瓜皮落在了劉風的肩膀上。
“哎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老太太好像因此對劉風產(chǎn)生了些愧疚，她從兜里掏出幾張卷了角的紙幣，想往劉風手里塞，她的手伸到一半時，眉頭皺了皺，她松開手掌，紙幣從半空落到劉風面前的地上。
劉風看得出，老太太是嫌他身上臟了。
老太太語重心長地說：
“年輕人，有手有腳的，何必干這種事呢？”
這是把劉風當做乞丐了，不過劉風并不介意老太太的誤解，他現(xiàn)在的生活和乞丐應(yīng)該也差不了多少，不，說不定連乞丐都不如，市里的朋友和劉風說過，市中心混得好一點的乞丐每個月穩(wěn)定收入了。
教育完劉風，老太太往馬路對面走去，一邊走一邊說：
“這年輕人真是，什么人啊，有手有腳的，他父母多半也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人?！?p> 劉風看著她穩(wěn)健的步伐，實在想象不出來她倒垃圾時手抖的樣子，劉風有些懷疑她是看劉風不爽，故意將垃圾倒在劉風身上的。
劉風咬住煙嘴，將手上輕飄飄的煙盒翻轉(zhuǎn)過來，晃了晃，再往手心磕幾下，只磕出來一些煙灰，把煙盒翻轉(zhuǎn)回來，用一只眼睛對著上面的缺口往里看去，半只煙都沒有了。
一盒煙，半天就抽完了。
劉風想站起身，他的腿腳傳來極不舒服的麻痹感，腳下一個不穩(wěn)，身子向前倒去，他連忙用雙手撐在地上，避免了臉摔在地上的處境。
他現(xiàn)在是一個四肢著地的狼狽姿態(tài)，劉風被自己這個姿勢逗得笑了起來。
等雙腿的麻痹褪去，劉風成功站穩(wěn)了腳，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中，劉風聞到了濃厚的煙味，先前在垃圾桶邊上是完全聞不到的，現(xiàn)在回到?jīng)]有異味的家里，滿身的臭味令他難受極了：去洗個澡吧。
劉風走到浴室，脫下沾有些許臟水的灰色長袖。劉風站在花灑下，打開開關(guān)，水花落在他身上，浸濕他的身體。
拿起洗手臺上的沐浴露，擰開瓶蓋，往里面的稀少的乳白色沐浴露里灌點水。乳白色的沐浴露變成了白泡沫，把泡沫倒出來，涂遍全身。
泡沫涂好時，花灑不再出水了。
“草!”劉風罵出聲來，停水了，這個月水電費沒交夠，他本以為可以還能洗個澡的。渾身涂滿泡沫的劉風郁悶極了。
他找來毛巾，擦干凈身上的泡沫，又去找來幾件衣服穿上。
劉風拉起衣領(lǐng)，把腦袋湊過去聞了聞，只有沐浴露的香味，他又抬起手臂聞了聞，也是沐浴露的味道。
劉風放下心來，他待會要去見妹妹，他不想見妹妹時一身臭烘烘的。
躺在木椅上，木椅發(fā)出嘎吱聲，過了一會，劉風整個人松弛下來，煩惱好像全都消失不見了，他很享受這種狀態(tài)，要是時間一直停在這就好了。
不知躺了多久，門外傳來敲門聲，敲得很用力，用力到可以用粗魯來形容，聽到這聲音，劉風就知道，黑老大來接他去醫(yī)院了。
劉風開了門，門口站著一名壯漢，肚子圓鼓鼓的，粗壯的手腕上戴著鑲金的手表，脖子上掛著金鏈子，嘴角咧起來，露出玩世不恭的笑。
這壯漢正是劉風先前猜測的黑老大。
黑老大頭一甩，示意劉風跟他一塊走。
劉風鎖上門，跟著黑老大坐上一輛黑色跑車。
推背感襲來，黑色跑車沖出停車場，飛速行駛在道路上。
坐在副駕駛的劉風看向車窗，道路上的其它車輛像是在倒著開。
黑老大用他的大嗓門問劉風：
“什么時候把水電費交齊了啊？”
“你都那么有錢了，讓我欠一會又不會怎么樣?！?p> “那可不行啊，要是讓你們欠一會，我就養(yǎng)不起我這跑車了，還是那句話，你們多吃苦，我才能多享福，哈哈。”
劉風笑了笑。
黑老大看向劉風，用像是在開玩笑的語氣笑著說：
“說笑歸說笑，要是下個月還沒交齊，我會找人挖掉你的腎哦。”
劉風真希望這是句玩笑話，這樣就能厚著臉皮一直欠錢不還了。
跑車很快到了醫(yī)院門口，劉風下車后，跑車發(fā)出引擎的轟鳴聲，它跑走了。
劉風進入醫(yī)院，上了樓，來到妹妹的病房，走到床邊，打開緊閉的窗戶，卷著桂花香的清風從外面吹進來。
窗外，夕陽掛在天邊，被漂浮的晚霞包裹著，高樓大廈都被染成紅色。
劉風走到病床邊，看著躺在上面的妹妹。
夕暉在她白皙的臉頰暈上橘紅，一頭銀色長發(fā)散發(fā)出星星點點的紅色光暈。這份橘紅讓她精美的容顏添上幾分慵懶。
她好像真的睡著了，她睡醒后，會坐起身，揉揉惺忪睡眼，伸個懶腰，打個大哈欠，那場面一定很可愛。
在劉風幻想妹妹醒來后的姿態(tài)時，一名女護士走進房中，拿出賬單。
賬單上的巨額數(shù)字打破了劉風的幻想，它提醒著劉風：你妹妹是個植物人，一輩子也無法醒來，如果你不付款的話，她甚至沒法睡在柔軟的床上。
劉風關(guān)上窗，給妹妹整理好被子，跟著女護士去付款。
女護士瞪著眼地說：
“又只付了一半，上次的一半還沒付呢?！?p> 她剛說完，臉上就有些后悔，在醫(yī)院說這種話是會被人抓到把柄的。
劉風慚愧地說：
“下個月一定全補上?！?p> 劉風說話的時候，肚子發(fā)出咕咕的叫聲，他一天沒吃飯了，這叫聲配合上剛剛說的話，劉風的臉有些發(fā)燙。
女護士翻了個白眼，擺出一副嫌棄的嘴臉：
“你最好補上，不然我讓你妹妹……”
女護士沒有說下去，而是冷笑兩聲，離開了。
劉風拿著賬單坐到走廊里的長椅上，低下頭捂著額頭看著手中的賬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