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徐公不若君之美,楚南公!
安寧鄉(xiāng),三里亭。
涼亭以木石制成,足以用做擋雨。
錚錚琴音響起,顯得蕭瑟寂寥。
時不時有人路過,隔著不遠(yuǎn)觀望。
撫琴的乃是名青年,年近三十。
一席青色的寬衣博袖,黑發(fā)披肩以藍(lán)布而束發(fā)。最惹人注目的莫過于此人極其秀美,比往昔的鄒忌徐公更甚。哪怕是路過的女子與之相比,都會自慚形穢的低下頭來。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相鼠有齒,人而無止;人而無止,不死何俟?”
若是有學(xué)識的人路過,定能聽出青年所彈奏的乃是《鄘風(fēng)·相鼠》》。暗比在位者無禮儀,將其與老鼠相比,此舉不言而喻。
“也是時候了?!?p> 張良站起身來,身后九尺高的壯漢幫著將古琴裝好背在身后。若非那人的命令,他是不會冒險來至溫縣的。
自昔日一別,已經(jīng)快過去三年。
當(dāng)初若非那人相助,他已經(jīng)死了。
他出自新鄭望族,自大父起五代為韓相。秦國滅韓時,他還未出仕為官。即便如此,他也是當(dāng)?shù)赜忻目『笊?p> 他的胞弟為了抵抗秦國而死。
悲憤的張良并未耗費錢財安葬其弟,而是將錢財聚起,希望能尋一力士刺殺秦王為韓報仇。
可惜,至今未果。
后來,他也被秦國通緝。
機緣巧合下,他結(jié)識了位神秘人。
至今為止,他也不知對方身份。
神秘人每次現(xiàn)身,必是戴著青銅面具。聲音無比滄桑,個子不高,按張良估計應(yīng)當(dāng)是位耄耋老者。
對方自稱為楚人,氏南公。
當(dāng)時張良就明白了,覺得對方或許是昔日韓國大臣南公揭之后。否則的話,又怎會無緣無故的助他?
后續(xù)幾年,張良對楚南公是越發(fā)佩服!
十八年,秦國派軍攻趙。
秦王至邯鄲,將昔日與他有恩怨的氏族悉數(shù)坑殺!
二十年,燕國都城被破,燕王退至遼東。
一個個國家,倒在秦劍之下。
張良本還心存一絲希望。
特別是看著楚國名將項燕大破李信,更是感到了絲慰藉。但可惜,當(dāng)王翦親率六十萬大軍時,張良徹底絕望。
“項燕能勝李信,因昌平君啟于后方作亂,李信不得不調(diào)頭平定叛亂。但可惜,楚根本無法抗衡秦國?!?p> “戰(zhàn)事看的是兵力糧草輜重……秦有巴蜀天府之國,關(guān)中更有鄭國渠,糧草遠(yuǎn)勝于楚。秦國傾舉國之力,若是戰(zhàn)事僵持,楚國如何能耗得過秦?”
一切,也都如楚南公所預(yù)言的。
楚國兵敗,項燕自殺。
也是那日,楚南公說了句話。
“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是了!
張良瞬間化悲憤為動力。
暴秦雖強,卻有諸多隱患。
只要他還活著,就能報仇!
他的三百僮仆為了掩護他,一個個坦然赴死,倒在了他的面前。那天,新鄭滿城皆赤,韓人的血幾乎流盡!
家仇國恨,不共戴天!
“南公所言甚是?!?p> “終有一日,良必要親手覆滅暴秦!”
……
……
回想往事,張良長舒口氣平復(fù)心情。
現(xiàn)在,他更好奇的還是那位白日!
白日,乃秦國武安君白起之后。
不過,他這一支乃是庶出的庶出。
而且自白起被賜死后受到牽連,遷至溫縣。
他的父親白草,張良倒與之有些交道。
當(dāng)初也曾至新鄭,為了抗秦出謀劃策。
先是讓韓非出使秦國,希望秦國能不對韓出手。誰知道秦王無恥至極,竟然將韓非賜死于云陽。
后來,白草又獻(xiàn)上一策。
讓鄭國至秦國修河渠,以此疲秦存韓。
辦法是好辦法,但……
起初,張良還懷疑過白草的身份。
畢竟,白氏在秦國也算是大族!
若白草是秦國間客,又當(dāng)如何?
不過白草也多次證明了他。
他的確是秦人,卻痛恨秦國!
白起被冤殺賜死,何等悲涼?
他們這支旁支被遷至溫縣,沿路千里之遠(yuǎn),十余人因此而死!
況且,秦人就不能反秦了?
當(dāng)初的張儀,不也跑秦國對付魏國?
事實證明,白草所言不假。
有次他被秦軍追捕,也是白草以自身為誘餌將秦軍引走。前兩年的時候,他得到消息說是白草被山匪所殺。
可在張良看來,這事卻有些蹊蹺。
前不久,他就得到了消息。
說是白草之子獻(xiàn)上《千字文》,與李斯趙高胡毋敬三位書法大家齊名,作為秦國小篆的模板下發(fā)至各郡縣。
張良自然也讀過,用作啟蒙再合適不過。
但是,他不懂白日怎會為秦效力?
難不成,白日不知道他爹這些年干的事?
剛好,他不久前得到楚南公的消息。
讓他來試探白日,看他究竟是何意。
……
沒走多久后,他就瞧見了那奢靡大宅。
“想來,這里就是那白氏府宅。”
“果然如路上所言,當(dāng)真是奢靡?!?p> “只是……為何門口這么多人?”
張良皺著眉頭。
遙遙望去,就瞧見足足一排人在等候。
大部分皆是捧著竹簡,皆是高談闊論。
這時候,前面的青年轉(zhuǎn)過身來。
順勢將竹簡收起,不解的望著張良。
真是好一個秀美的男子!
“足下是?”
“張房,三川人士?!?p> 張良笑著抬手作揖。
這層身份自然是假的。
“你也想當(dāng)這學(xué)堂先生?”
“額?怎么?”
青年頓時面生得意之色,淡然道:“看來張君并不是很懂?!?p> “懂?懂什么?”
張良是不明所以。
這么多人,全都想來當(dāng)這先生?
好家伙,白日名氣可真夠大的!
“這先生,可不是這么好當(dāng)?shù)摹>蛦螁握f這衣著裝扮,張君就差了些。既是做先生,手上連卷竹簡都沒有,成何體統(tǒng)?”
“……”
“另外,還得看背后的勢力?!鼻嗄昀蠚鈾M秋道:“就比如說我,曾在稷下學(xué)宮聽課。大名鼎鼎的荀卿,就是我的老師。如今的左丞相李斯,則是我的師兄!”
對于此人所言,張良是半個字不信。
還荀子高徒?
撐死也就聽了荀子講的課。
真正的親傳徒弟,能混的這么差?
“張君什么準(zhǔn)備都沒有,還是先回去罷。”青年嘆息道:“像張君這樣的,不可能會被選上,不必浪費時間在此?!?p> “……”
“足下看我還有機會嗎?”
這時又有位青年來至身后。
“蘇福,三川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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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的井蓋
《史記-留侯列傳》:留侯張良者,其先韓人也……良年少,未宦事韓。韓破,良家僮三百人,弟死不葬,悉以家財求客刺秦王,為韓報仇,以大父、父五世相韓故。 《史記-項羽本紀(jì)》:故楚南公曰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也?!? 《史記-秦本紀(jì)》:武王三年,與韓襄王會臨晉外。南公揭卒,樗里疾相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