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人間起舞
父女相逢,百余人圍觀,但卻沒人敢說哪怕一句話。
徐上章的聲名不只來自杯酒截江之豪舉,更是親身上陣幫女帝拓寬大梁版圖殺出來的威嚴(yán)。
誰敢冒犯他?
馮盼兒敢。
“走開!”
她仍是這一句話,且周身氣機(jī)鼓蕩,一副就要動手的趨勢。
徐上章面容尷尬,饒是他學(xué)貫古今,卻也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眼前狀況。
那一年,一個才二十幾歲的小姑娘一人上京尋生父,可自己大業(yè)未成如何能隨她回平安鎮(zhèn)?
徐上章還記得瓢潑大雨中自家女兒的絕望,那眼神至今仍刻骨銘心。
他很愧疚。
正在徐上章有些手足無措之際,他看到一只手搭上了女兒的肩膀。
許寧搭在馮盼兒肩膀的手輕捏了一下以示安慰,溫聲道:“讓我來吧。”
到底是多深的怨恨,才能讓一個女兒這么想到現(xiàn)場看生父去死?
這樣的場景對馮盼兒來說實(shí)在過于殘忍。
軟飯雖然好吃,但如果是建立在馮盼兒的痛苦之上,許寧覺得自己該有些擔(dān)當(dāng)。
于是在徐上章瞪起雙目之下,他只見女兒竟真的乖乖聽話,重新回到了許寧身后,但眼神冰冷仍在向自己發(fā)出警告。
徐上章心里很不是滋味。
許寧出來解圍固然是幫了自己,可方才在女兒肩膀捏那兩下就很刺眼。
而且盼兒為什么這么聽他的話?
我是你爹,還是他是你爹?
但他‘深明大義’,想到面前的年輕人可能未來會將梁國推到一個新的高度,仍忍著不滿朝許寧揖了一禮。
平輩禮!
斗笠書生修補(bǔ)了書山墨海,某些方面的才華定在他之上,以徐上章的氣度自不會將之視為后輩。
一禮在前,眾賓客無不大驚失色。
他們感覺今天怕是將一輩子的震驚都用光了,大概以后不管面對什么都能面不改色。
為什么?
為什么徐公要先朝許寧作揖,還是絕不可能的同輩之禮?
再算下來,徐公女兒明顯維護(hù)許寧,而且多半有是男女關(guān)系,這.....差輩了?。?p> 以后怎么論?
我管你叫賢弟,你管我叫岳丈?
許寧也很訝然,側(cè)身閃過這一禮。
他不知道書山墨海是徐上章的真術(shù),更不知道自己無意間救下了徐上章性命,只覺得莫名其妙。
“徐公這是何意?”
眼見許寧閃開,徐上章心中嘆息。
這一禮帶著敬賞,又何嘗不是逼迫和試探?
斗笠書生側(cè)身閃過,便說明他不想自陳身份于人前,又該怎么讓此等隱于市井的賢良為梁國出力?
好在此刻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身份,慢慢謀劃便好。
他坦然一笑,自嘲語氣說道:“許久不見小女,一時間心神失守,是我失態(tài)了?!?p> 許寧還沒說話,他身后的馮盼兒探出半個身子朝徐上章冷聲道:“誰是你女兒?”
眼見場面又要僵滯,許寧趕緊拍了拍身后的女人,示意她控制一下自己。
徐上章死死盯著那只拍著女兒腰部以下的手,白花花的胡子隱約氣的顫抖。
會不會太過分了?
父目前....犯得著這么明晃晃?
深深吸了口氣,他忍了。
小不忍則亂大謀,兩人若真是兩情相悅,對斗笠書生倒也不是不可以日后再說。
擺了擺手,徐上章慢慢踱步離開。
直到看不見他的背影,堂中眾人才真的敢大聲呼吸出來。
先前那一禮實(shí)在驚到他們了,好在徐公也說是心亂之下失態(tài)之舉,不然天知道那些得罪過許寧的人會不會一個比一個死得慘。
饒是如此,一眾平安鎮(zhèn)名流也牢牢記住了這張面孔。
這年輕人,以后惹不得!
徐公女婿,誰敢惹?
只有堂上一直含笑的陳浩然眼中劃過耐人尋味的色彩。
老師會失態(tài)嗎?
可能會。
但那只可能是他想展現(xiàn)出自己的失態(tài)而已。
深深看了眼許寧,這張面孔第一次被他牢記在了心中。
……
……
對內(nèi)鬼的探查不會馬上達(dá)成,蕩邪司內(nèi)眾人在陳浩然應(yīng)允下分批離開。
此時天色已經(jīng)大暗,許寧四人走出蕩邪司后,只見門前有個姑娘正秉燈候著。
是趙梓晴。
亭亭玉立,佳人捧燈,她只是站在那兒,便自成風(fēng)景。
眼見許寧出門,趙梓晴款步走了過去,“許....公子,你出來啦?!?p> 她本想說許郎,但話到嘴邊意識到兩人的關(guān)系不能輕示于人前。
......他是我背后的男人。
趙梓晴仍有重生的一切記憶,但小顛倒陣已被種下,潛意識會將關(guān)于許寧的一切片段融進(jìn)記憶中,無論有何漏洞,思想都會主動自圓其說。
換而言之,許郎之外她仍是未來人族無上軍師,但若許郎在前,那自然他說什么便是什么。
許寧眉頭緊皺。
周身電場在趙梓晴走來時已經(jīng)蓄勢待發(fā),卻怎么也沒想到她蹦出這么句話。
“你要做什么?”他仍警惕。
“等你啊。”趙梓晴笑語嫣然。
“等我做什么?”
“就是等你啊。”
許寧:……
對話沒法繼續(xù)了。
所以你就是為了看看我?
他感覺小顛倒陣貌似真的取得了一些效果,而且....這效果好像出奇的強(qiáng)?
但也不能忽略趙梓晴是在演戲的可能,還得繼續(xù)觀察。
他在幻象中從趙梓晴記憶里看到了許多瑣碎片段,但這女人為了防備記憶被窺視,給自己識海下了層層禁制以致很多細(xì)節(jié)都很朦朧。
如果她真的可以用,有一個重生者做助力,以后大概也能安全些。
想到這里許寧心中升起絲疑惑。
未來的自己從哪兒學(xué)來的劍術(shù)?
在看到的那個一劍斬碎神器流光的畫面中,似乎不止有一道光劃過虛無,而是三道。
難道.....還有另外兩個重生者?
……
……
平安鎮(zhèn)北,青樓瀟湘館。
一個姑娘托腮看著窗外遠(yuǎn)處,那是蕩邪司所在的地方。
眼見火光沖天后圣人虛影現(xiàn)身,她崛起嘴唇氣鼓鼓很不滿意。
“唉?!?p> “失敗了呀!”
嘆了口氣卻沒什么失望之色,反而眺望向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唇角微動似是呢喃自語。
“我......到底是誰???”
……
西楚,劍閣。
西楚一直是劍道圣地,人間四閣之一的劍閣便坐落于此。
此刻,某處劍峰中陡然升起沖天劍鳴。
“是大師姐,她的含玉劍終于煉成了!”
“大師姐含玉而生,天生劍骨,如今又將那玉煉成一柄寶劍,豈不是天佑我劍閣!”
“含玉初生便有靈性,我劍閣終于有機(jī)會重歸圣宗席位嗎?”
一眾遙望劍峰的弟子正酣然暢想,卻陡見才出世的寶劍沖天而起,直朝南方飛去。
“哎.....怎么回事?”
“剛出世的劍,這是做啥?”
在那劍后有一道白光飛遁而起,光中似是一個一身白衣的冰冷女子,正異常疑惑。
“我的劍......怎么自己跑了?”
……
南梁國都,安京。
大梁皇宮。
女帝端坐于皇座,一身明黃龍袍遮住身形,雖已年過半百,但猶可見年輕時自是絕色美人。
她將一張信紙丟給庭下唯一的皇子,輕聲令道。
“小六,徐公以飛鴻傳信,讓你即刻啟程前往平安鎮(zhèn)。”
那皇子面白無瑕,接住信紙后先是應(yīng)諾,而后才問道:“女帝,是不是讓兄長去會更好些?”
女帝含笑看著女兒。
“你只管去,徐公自有謀劃?!?p> ……
隨著圣人虛影在平安鎮(zhèn)顯化,有能力感受到這一切的勢力無不為之驚動。
圣人已不臨人間許久,這是否代表著什么意思?
這個人間,動了起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