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對視一番,之前雖互有耳聞,但九仙鎮(zhèn)素來杜絕日商,故此雖是臨鎮(zhèn),但這兩位商會會長碰面尚是首次。
柴日雙:“繆會長,柴某久仰了。”
繆世章:“柴老板亦是大名遠場,請進。今日到訪不知有何貴干?”
柴日雙:“人傳繆會長神機妙算,我為何而來……不是心照不宣嗎?”
柴日雙盯著繆世章,雖禮貌地笑著,卻是笑里藏刀。
繆世章淡淡道:“柴老板莫信閑人閑語,繆某何能,不過是個庸碌之人罷了?!?p> 柴日雙:“繆會長何必太謙,你連斷我七家酒坊的貨又何談庸碌?”
繆世章依然冷淡:“柴老板既然知道與九仙鎮(zhèn)無緣,又何必撥冗登門呢?”
柴日雙:“繆會長拒人千里,真的是貴人多忘事嗎?”
柴日雙將一張合約遞到繆世章面前,眼中已有些獰笑。
繆世章看了看合約,緩緩抬頭:“請教這是何意?”
柴日雙:“此乃貴上與鄙號的合約,柴某是來提貨的呀?!?p> 繆世章:“這上面一無仙客來的印信,二無仙客來的管事,怎么說是仙客來的合約?”
柴日雙:“簽約的熊四兩個哥哥都是你山防的人,不是嗎?”
繆世章微微冷笑:“呵,柴老板生意場上馳騁八方,怎會說出如此幼稚之言?交易以印信為憑豈以姻親為信,退一步而言,山防和仙客來本是一軍一商,又豈能混為一談,真乃笑話!”
柴日雙不由一怔,也是冷笑一聲:“繆會長在生意場上真是六親不認,可知我福田升懲處違約的店規(guī)嗎?這熊四不但要賠我五倍的貨款,我還要把他綁到縣總商會,他要不說出背后指使的人,我就打折了他兩條腿,我就不信,他那兩個哥哥便能眼睜睜看著!”
繆世章心頭一緊,但面上不動聲色:“柴老板好嚴的店規(guī),繆某還真想去縣商會見識見識,何人私運煙土還能如此氣壯?”
柴日雙氣得站起:“這么說,這批貨繆會長是不認的了?”
繆世章仍沉穩(wěn)地坐著:“煙土乃是政府重罪嚴禁之物,仙客來與之何干,柴老板講話要小心些?!?p> 柴日雙:“既然如此,在下去找宋大隊長理論!若他不見,便叫熊四的兩個哥哥當街對質!”
繆世章忽道:“柴老板!”
柴日雙已開門,不由又瞇著眼轉過身:“什么事繆會長,可是又想到了什么?”
繆世章:“柴老板請便,只是大隊長正在料理鎮(zhèn)上肺鼠疫患,柴老板去時先有所防護才是。”
柴日雙一驚:“肺鼠疫?不錯,進鎮(zhèn)的時侯好象人人都在談,難道九仙鎮(zhèn)……”
繆世章淡淡地閉目養(yǎng)神:“柴老板自求多福,恕繆某不遠送了。”
柴日雙捏緊合約,又難以發(fā)作,拂袖而去。
繆世章額上的汗珠“唰”地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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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強自鎮(zhèn)定,但白紙黑字的煙土買賣怎不令他心驚膽跳。要知自二十年前奸商柴田與談老祖合作的酒中出現(xiàn)煙毒之后,便拉開九仙大亂的序幕,一場血案,舉鎮(zhèn)浩劫!所以宋府最為痛恨煙土,視其為衰國頹物,并下鐵律禁煙重刑!繆世章悔不該容了七虎做這趟買賣,如果真讓大隊長得知便壞了大事!他怎還坐得住,立時匆匆找到熊二熊三,派兵監(jiān)視柴日雙所住客棧,又鼓動魏打更加大肺鼠疫的渲染,魏打更只道繆世章是贊他膽大義氣,自然更加夸張地嚷嚷,吵吵聲傳入客棧,柴日雙倒還真不敢出門,還特意差伙計去街上替他買回防疫的中藥,連夜趕快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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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陽光明媚,秋風徐徐。
宋府外街一串鞭炮被點燃,接著無數(shù)鞭炮開始炸響。
自知逃過劫難的九仙百姓臉上盈著笑容,自發(fā)到宋府門前感恩,人群圍得里三層外三層,如過節(jié)一般熱鬧。
魏打更眉飛色舞:“誰功勞最大?我!棺材,你們誰、誰睡過?十幾挺梭子槍頂著我的頭,老子硬是躺在里面一動不動!”
錢老板:“我看還是人家譚先生是功臣,一個外鄉(xiāng)后生,跟九仙沒親沒故的,不但出了這么高明的主意,還硬是打了頭幡!”
魏打更:“那是當然!要沒有譚、譚老弟把你們都蒙在鼓里,你們可真要象我一樣睡、睡棺材嘍。”
不知誰高喊了一聲:“九仙的救星來了!”
譚逸飛遠遠走過來,仍是一襲青衫,手里提著一罐藥酒。他不管如何裝束,生來便帶著一種翩翩風采,何況又是有膽有識的九仙大恩人,這一來不止惹得鎮(zhèn)民歡呼,更不知吸引了多少姑娘家的秋波飛蕩。人們主動為譚逸飛讓路,譚逸飛微笑著向兩旁的人連連揖謝。
老童鐵匠顫微微上前:“恩人,你是九仙鎮(zhèn)的恩人啊……”
譚逸飛忙攙扶:“逸飛怎么敢當啊童爺爺,是大隊長神勇,咱九仙才能躲過此劫呀!”
宋宗英早得了通報,立時從府中沖出將譚逸飛迎進前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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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雄渾的書法懸掛中堂“爽氣西來,云霧掃開天地憾;大江東去,波濤洗盡古今愁”。
譚逸飛贊道:“此聯(lián)筆走游龍,氣勢磅礴!這書聯(lián)之人定然德高志遠?!?p> 宋宗英很高興:“先生說的是,這是我爹寫的,我聽哥說,當年爹隨新軍打保路,歷辛亥,可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呢!”
譚逸飛神色一變,望著對聯(lián)眼中突然怒火一現(xiàn):“身經(jīng)百戰(zhàn),鮮血滿身!”
宋宗英:“?。俊?p> 譚逸飛回過神:“哦,那大隊長是子承父志了?!?p> 宋宗英:“可不是嘛,原先那山賊野匪多的很,都是我哥帶人把他們打跑的。哎對了譚先生,譚教習說你的字特別漂亮,給我寫一幅好嗎?”
譚逸飛:“珠玉高懸,豈容譚某弄斧?”
宋宗英;“哎呀寫嘛,最看不慣你們客氣來客氣去的破禮數(shù),一點都不痛快!”
譚逸飛一笑:“如此,逸飛獻丑?!?p> 譚逸飛走到案前,揮筆而就“行而不舍若驥千里,納無所窮如海百川”。
宋宗英驚喜地看:“哦!和我哥寫得一樣好!”
譚逸飛:“大小姐過獎?!?p> 宋宗英:“你等著,我喊哥去?!?p> _
水盆里冒著熱氣,梁嘉琪擰著熱毛巾給靠在床頭的宋宗祥擦傷口。宋宗祥輕拉過嘉琪,看著她滿眼的心疼,心中感動,欲親她。
梁嘉琪:“當心傷口,疼嗎?”
宋宗祥:“嗯。”
梁嘉琪更擔心:“后背呢?”
宋宗祥:“疼……”摟住梁嘉琪,“都疼?!?p> 宋宗祥口中喃喃,眼睛卻怔怔地看著屋角那件許仙的戲裝,腦中閃現(xiàn)出沈鳳梅仙山盜草的白蛇英姿。嘉琪和鳳梅均是義膽蘭心,頗具宋家風范,若能娥皇女英,當真美哉!
正胡想著,宋宗英一步踏進門:“哥,譚先生來看你了。呀!我先去招呼他。”
宋宗英看到哥嫂的親密,羞得跑出屋,宋宗祥笑笑,由梁嘉琪給他整裝,不一時來到前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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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宗祥:“譚先生!”
譚逸飛:“大隊長可好些了,大隊長為草民生受一槍,譚某特來叩謝?!?p> 宋宗祥擺擺手:“保護九仙本是我山防的職責,倒是先生仗義援手,令宋某佩服。
譚逸飛:“大隊長過獎?!?p> 宋宗祥:“兩萬塊我已經(jīng)備下了,交付楊長官就有勞先生了,另一部分是宋某對先生聊表敬意,先生不要推辭。
譚逸飛:“如此,譚某收下。大隊長安心養(yǎng)傷,譚某不多打擾了?!?p> _
送走譚逸飛,宋宗英喜盈盈地拉宋宗祥看譚逸飛的對聯(lián):“哥,你快看,譚先生的字和你一樣漂亮。”
宋宗祥濃眉一挑:“這是他要寫的?”
宋宗英:“不,是我硬纏著他寫的,怎么了,不好嗎?”
宋宗祥:“這聯(lián)中別有弦音難道你看不出來嗎?你看,這‘行而不舍’分明是說他仍存酒坊之念,這‘如海百川’是希望我能答應。嘿嘿,這小子真是處處心機?!?p> 宋宗英:“什么處處心機?人家的心機全用在救咱鎮(zhèn)上了,要不是他那出空城計,咱家早就后院起火了!”
宋宗祥:“什么話?”
宋宗英:“哼,大難當頭,譚先生不顧生死,打著頭幡救咱全鎮(zhèn),你去聽聽鎮(zhèn)上人怎么夸他的,要沒有他,咱鎮(zhèn)上早就變成一片血海了,山防、宋家、嫂子、大娣二娣三娣,還有我,你就全都看不到了,哥,我們加起來還比不過一個酒坊嗎?
宋宗祥:“宗英,怎么能這么比呢?只要譚先生改了念頭,在九仙鎮(zhèn)他愿住多久住多久!”
宋宗英:“哼,該留的不留,不該留的卻硬要留下,鬼迷心竅!”
宋宗祥:“誰不該留?”
宋宗英做了花旦的動作:“你心里清楚!嫂子不說我也看得出來,哼!”
宋宗英一扭頭,轉身走了。
宋宗祥:“宗英!”略略定下心神,吩咐道,“小生子,讓沈家班馬上開鑼,給大伙壓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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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打更敲鑼跑街:“看戲嘍,看戲嘍,大隊長宴謝譚先生,沈家班唱大戲,人人有、有份,都去仙客來大酒樓看、看戲嘍……”
人人爭相跑去,譚逸飛和譚稚謙散步而來。
不遠處,沈鳳梅的包車拐過胡同向這邊行來,譚逸飛見此,有意無意地放慢了腳步。
譚稚謙:“逸飛兄,九仙父老們都在傳頌你的驚人膽識呢?!?p> 譚逸飛:“區(qū)區(qū)小事不足掛齒,稚謙兄潑酒灑街亦是不落人后啊?!?p> 魏打更敲鑼過街:“看戲嘍,看戲嘍……”
譚逸飛有些感慨:“看戲看戲,曲終人散時,又到別離際……”
譚稚謙一驚:“怎么,逸飛兄還是要走?”
譚逸飛的笑容略帶苦澀:“酒坊是我此生之志,卻為九仙難容,哎,過客終究是過客。”
沈鳳梅:“譚先生何出此言?”
譚逸飛見到沈鳳的包車正停在身后,“似乎”很意外:“哦,沈老板?真是巧,咱們三個外鄉(xiāng)人倒在這聚在了一起。沈老板今日唱哪一出???”
沈鳳梅:“《龍鳳呈祥》,讓大家好好熱鬧熱鬧。譚先生,你剛才說要走……”
譚逸飛揮扇一笑:“盡歡之時不談這些,沈老板請,稚謙兄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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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逸飛雖是欲語還休,心中卻知沈鳳梅必不會無動于衷,雖相識不久,但她冰艷外表下一顆俠儀仁心卻是展露無遺,最重要的是好事人均看出宋宗祥對沈鳳梅心思已動,此刻,若沈老板能替自己寬言幾句,宋宗祥必不會置若罔聞,加上宋宗英和七虎已完全站在自己這邊,譚逸飛自信,云開日出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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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譚逸飛為九仙鎮(zhèn)所做所為沈鳳梅一一看在眼中,又聽說繆世章讓七虎舉槍趕他之事,心中本就不平。同是外鄉(xiāng)人,便更生出一份同情來,自己就算是下九流的戲子,也必為之一呼,她倒要看看,宋宗祥是何反應,是否真有外人傳的豪氣云天,是否,真的將她的小小言行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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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想著,已到了酒樓后臺,沈鳳梅掀簾進來,看到班子的人正在描妝,沈班主忙陪著笑將一小壺香茶遞上。
沈班主:“鳳梅,還是你有膽識,看得遠,就知道大隊長肯定是有驚無險的,那天我說了幾句不該說的話你得空還得替我在大隊長那美言幾句,我,我這不也是為了大家伙嗎?”
沈鳳梅:“我知道,大隊長也沒怪您呀,不照樣讓咱們唱堂會嗎?”
沈班主:“那不都是看你的面子嗎?”
沈鳳梅目中透出心事:“班主,今天這么熱鬧,咱加戲。”
沈班主:“行,哪出?”
沈鳳梅:“《斷橋》”
沈鳳梅推開班主女兒遞上的紅戲裝,重新扮起了白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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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譚逸飛和譚稚謙乃是宋宗祥親邀的上賓,二人進了包廂,向宋宗祥全家見禮。
宋宗祥:“來了,隨便坐隨便坐。”
譚逸飛很自覺地坐在了宋宗祥旁邊,將宋宗英身旁的座位留給了譚稚謙,宋宗英笑盈盈的抱著大娣二娣,拉他坐下,將大娣遞到他懷中,梁嘉琪笑笑,沒說什么,只囑大娣要乖,讓孫媽上茶云云。
七虎風風火火跑進來:“譚先生,快出來一下!”
宋宗祥:“虎子,怎么一來就是急慌慌的,譚先生剛坐下,你也坐著,這就開場啦。”
譚逸飛笑著給七虎讓座,七虎急得又不好說什么,只能坐如針氈地應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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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絲竹胡琴,沈鳳梅扮的白蛇輕盈出場,惹得個滿堂彩。
沈鳳梅唱道:“西子湖依舊是當時一樣,看斷橋,橋未斷,卻寸斷了柔腸?!?p> 宋宗祥:“好!
梁嘉琪和宋宗英看了宋宗祥一眼。
譚稚謙:“哎,好象改戲了?”
宋宗祥一聽,便不由向戲臺旁的水牌看去,果真看到《龍鳳呈祥》上面新添的戲名《斷橋》,這一定另有含義,宋宗祥不由目光閃了閃。
沈鳳梅又唱道:“魚水情,山海誓,他全然不想,不由人咬銀牙埋怨許郎?!?p> 沈鳳梅唱著唱著,往包廂看過來。宋宗祥覺得不太對,沉思往下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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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七虎偷偷拽了拽譚逸飛的衣杉,譚逸飛回頭,見七虎拼命做著“出去一下”的手勢,譚逸飛會意,將手豎在唇邊,和七虎出了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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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下的沈鳳梅繼續(xù)唱:“好難得患難中一家重見,學燕兒銜春泥重整家園。小青妹攙扶我清波門轉,猛回頭避雨處風景依然?!?p> 宋宗祥皺眉看著沈鳳梅,沈鳳梅一臉正色,聲情并貌地迎著宋宗祥的目光,目中帶有三分怨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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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都去聽戲,七虎卻將譚逸飛請到了九仙鎮(zhèn)商會,徑直進了繆世章的辦公室。
七虎:“二哥,譚先生來了?!?p> 譚逸飛一眼看到墻角揉爛的那張《將進酒》,不由和繆世章都怔了一下。
繆世章:“譚先生可是還在記恨在下嗎?”
譚逸飛:“豈敢,是在下執(zhí)拗了些,二位放心,和楊長官交接完畢,在下就此長別?!?p> 七虎:“哎不行不行,那事是我們錯了,我們都遭了報應啦,就差天打雷劈了!”
繆世章:“虎子,不可胡言!譚先生,請你來是有一件事商量。”頓了一下又道,“交接之時我想和你同去,多個照應。”
譚逸飛想了想:“大隊長知道嗎?”
七虎:“哪兒敢讓他知道?。『?,昨天幸虧你把話差開,不然的話,二十大棍是小,可給大哥丟大人了,犯了老太爺訂的鐵律,真比殺了他還要命一百倍!”
繆世章:“譚先生,我就實言相告,那批貨主已經(jīng)找到九仙鎮(zhèn)了,所以我想找機會和楊長官談談,看是否能雙倍把貨贖回來。”
譚逸飛故意猶豫了一陣,這才點了點頭:“譚某倒是無妨,但不知楊長官是個什么脾氣,多一人去會不會再生事端?”
繆世章一聽,也憂心起來,在房中度來度去。
七虎:“哎呀二哥你別轉了。要不?就讓譚先生替咱去說?譚先生,這事因我而起,我不想連累大哥二哥呀,七虎求你!”
七虎“咚”的單膝跪地,傷口疼地令他吸著冷氣。
譚逸飛趕快去攙:“七爺快快請起,逸飛怎么受得起?”
七虎不起,就直直的看著譚逸飛。
譚逸飛:“好!我去說?!?p> _
整出的《龍鳳呈祥》,生旦凈丑,華麗熱鬧,鎮(zhèn)民們可是飽了耳福,又連加幾折吉慶戲,直唱到黃昏方罷。
宋宗祥將梁嘉琪和宋宗英送上包車,自己正要上馬,就見沈家班正收拾著,欲回客棧。
宋宗祥想了想,走到沈鳳梅身邊低聲道:“你也要我答應他酒坊之事?”
鳳梅心喜宋宗祥總算是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還特意來問她的意見,可見自己在他心中真有了份量,面上卻冷冷道:“鳳梅怎敢左右大隊長,我自唱我的戲,白蛇它是妖是仙終歸知道個報恩。我知道異鄉(xiāng)漂泊的艱難,我報大隊長知遇之恩,謝大隊長賞沈家班一碗飯?!?p> 沈鳳梅說完,竟不理宋宗祥,徑自走了。
宋宗祥看著她的背影,有些意外,亦有些歉疚。意外的是這女子真是有膽,居然敢指桑罵槐怨他的不是,除了宗英還沒有第二個女子敢對他如此,看來自己真是沒有看錯,自己中意的女子就是不一般。歉疚的是連萍水弱柳都知道義氣相助,自己凌駕諾大個九仙,連起碼的知恩圖報都不懂嗎?但酒坊,哎,這小子為何就是執(zhí)迷于酒坊呢?這么想著,漸漸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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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世章生怕柴日雙生事,便讓熊二熊三帶一幫弟兄擁住宋宗祥又回了酒樓,只道山防兄弟再敬大隊長一席,一邊派人在包間外死死守住,宋宗祥不及多想,只道兄弟們熱情高漲,索性叫山防整隊全來,包了仙客來的場,大伙痛飲他一夜。這下繆世章暫時安心,叫上七虎悄悄跟在了譚逸飛后面,三人先后自東門出鎮(zhèn),到得三里外野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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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晚霞飛揚,天色漸暗,岳壑邦早帶了十幾個士兵等侯著,見譚逸飛匆匆趕來,還未見禮,就被岳壑邦拿槍帶進林中。
遠遠的,七虎和繆世章伏在一塊山石后注視著。
七虎:“呀,怎么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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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竹葉影動,楊漢鼎正背身等待。
岳壑邦:“大哥,譚先生來了,有兩條狗被我擋在外面了?!?p> 譚逸飛一笑,將兩張萬元銀票放在石桌上:“楊兄!”
楊漢鼎轉過身:“漂亮!多謝了?!?p> 譚逸飛:“雪薇怎么樣了?”
楊漢鼎:“到現(xiàn)在還一直沒醒,肯定是傷心透了?!?p> 譚逸飛目中憐惜盡現(xiàn):“此事兩年前就應了斷,昨天相見實在突然!”一個念頭上來,”楊兄,我這事可絕對不能透出一絲來給她?!?p> 楊漢鼎搖頭:“當然!這么大的的事你就告訴我一個人,這就是把命都交給我了,我當然得慎之又慎!”
譚逸飛:“多謝!此事險阻重重?!笨纯礉B血的傷口,“我還沒在鎮(zhèn)中站穩(wěn)就已經(jīng)差點沒了命,前途更是危機四伏,這怎么能連累雪薇呢?”心中一痛,“寧愿讓她對我死心?!?p> 楊漢鼎:“不可能!誰都看得出來,雪薇對你是天地難動!”
譚逸飛深深道:“此乃逸飛三生之幸。要是蒼天保佑小弟如愿,那時雪薇還沒出嫁的話,我定然負荊請罪,六禮重聘。現(xiàn)在,還請大哥幫我勸勸雪薇,護送她速速回府,拜托了!”
楊漢鼎:“放心,這回我一定要多待幾日,定要看到師娘將她安頓好才成?!?p> 譚逸飛:“多謝多謝!時間差不多了,小弟先回去。晚上那批黑貨還請楊兄費心,那筆錢是逸飛籌建酒坊用的?!?p> 楊漢鼎高舉酒壺:“祝老弟大業(yè)早成!”
譚逸飛抱拳:“謝楊兄!”
兩人舉杯相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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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竹林,譚逸飛走在回鎮(zhèn)的路上,七虎和繆世章騎馬過來,譚逸飛似乎被嚇了一跳。
七虎:“譚先生,上馬!”
譚逸飛:“兩位是不放心逸飛嗎?真是多謝!哦,我找了機會和楊長官的副官說妥了,他讓今晚戌時在索橋交貨,只收現(xiàn)錢,不要銀票?!?p> 七虎喜出望外:“真的!我去我去!譚先生多謝你多謝你!”
繆世章:“你有傷在身,脾氣又急,還是我去穩(wěn)妥些,此事不爭了,就是我去?!?p> 三人騎馬進鎮(zhèn),繆世章和七虎自去準備大洋和贖貨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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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宋宗祥和兄弟們喝著喝著,終不似平日開懷,這左一杯右一杯總讓他掛著譚逸飛的酒坊,剛剛鳳梅的話尤在耳邊,心中又響起宗英的話來。宗英倒真不是任性之言,若沒有譚逸飛的空城計,府上安危真難以想象。
只因九仙鎮(zhèn)雖然繁華,也絕未到夜不閉戶的安逸,街上潑皮莽夫時有生事,那日這些人若真煽動起來沖入宋府,劫些銀票珠寶倒是小事,真要是將嘉琪宗英綁了,這不是要了他的命嗎?到那時,還談什么護佑九仙呢?
換言之,一直覺得譚逸飛與談家有些似有似無的詭異,但若真是尋仇,如何會舍命救了虎子?他只需投奔兵匪,引他們來攻城掠鎮(zhèn)便是。他如何又會保全府上,家眷遇難不正可給談家抵命嗎?
這么看,譚逸飛根本與談家無關,他做酒坊純屬巧合是嗎?宋宗祥越想越想不透,就越喝越迷糊,便推說傷痛回得府來,將自己關在祠堂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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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過去,心倒真的是漸漸靜下,他又想了許久,緩緩將譚逸飛交于七虎那封染血的家信擺在祖宗的牌位前。
宋宗祥神色凝重的跪著:“爹,宋談兩家之禍自酒坊起,亦至酒坊止,宗祥不才,將爹的山防壯大了三倍,使父老們過了幾年太平日子。如今譚先生對九仙恩重如山,酒坊又是他父親的遺命,可九仙禁開酒坊也是您老立下的禁令啊,我,我,爹,如今人心所向,兒子是該盡孝還是盡仁?”
宋宗祥搖著卦簽,七虎、宗英、鳳梅的聲音又在腦海中交戰(zhàn),頭昏昏,卦簽越搖越響,“啪!”一支卦掉在地上。
宋宗祥拾起,簽文乃是“古跡雖陳猶在目,春風相遇不知年”,宗祥一查,查出此為上上簽,有除舊迎新之意,這才敢大大舒一口氣,端端正正再行叩拜:“謝爹示下?!?p> 正自思忖,祠堂外一陣吵嚷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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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看到七虎拼命拖著譚逸飛進了院子。
譚逸飛:“七爺!敢請七爺放手,您的盛情逸飛心領就是。”
七虎:“不行,今天就要找大哥發(fā)話,讓你這個大恩人走了我七虎還是人嗎?”
宋宗祥出了祠堂:“虎子,老遠就聽見你吵吵。譚先生這是要……”
宋宗祥看到譚逸飛依然是來時裝扮,青衫一襲,衣箱在側,眼見是真的走,他哪知這是譚逸飛的以退為進之策。
逸飛算準七虎必會等在路上待繆世章回鎮(zhèn),這時他行色匆匆悄然離鎮(zhèn),當然會被七虎扯住。七虎本是豪義之人,救命大恩早已讓他對譚逸飛死心塌地全然信任,一定要成全他的酒坊做為報答。
譚逸飛:“大隊長,恭喜九仙鎮(zhèn)天佑平安,逸飛功成身退,這就告辭了。”
七虎死死揪?。骸案媸裁崔o,大哥,譚先生想偷偷溜走幸虧被我看著了,大哥……”
宋宗祥一擺手:“虎子,此事不用多講了。譚先生,木料備了這么久,該動工了……”
“砰”衣箱掉在地上,譚逸飛驚喜之色愈濃,歷經(jīng)生死路轉峰回他終于是立足九仙鎮(zhèn)了,呆立良久,仿佛尤在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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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響亮的鑼聲驚徹破曉。
魏打更敲鑼跑街:“九仙要開酒坊了!譚先生要、要在九仙開酒坊嘍——”
路人均訝異地聽著,紛紛議論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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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逸飛更是一夜未眠,天未亮便激動得登上九宮山頭。
只見滿目荒草叢生,渺無人跡,他聽魏打更講過,九仙鎮(zhèn)原名酒仙鎮(zhèn),便是因談家酒業(yè)名揚四方。
談老祖當年何等榮耀,著人在九宮山頭刻碑立傳,自古士農工商地位有別,商人縱再富有也是仕途無路。今朝他談家便要為商人爭得一尊之地,便要在全縣最高的九宮山頭樹起談家百年尊榮,好叫后人銘記,以酒為商,以商富鎮(zhèn),鎮(zhèn)富則民安,民安則國昌。
但這一切的壯志豪情均隨著那場大亂化為煙云。如今的九宮山頭,也因沾了談家的厄運成了不祥之地,人人均怕和談家扯上關系因此人跡絕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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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晨光升起,冉冉照亮一塊荒草中的廢棄殘碑,碑上小字模模糊糊,隱隱殘留著星星點點的金粉,只有碑上的大字尚可辯認,乃是“酒仙鎮(zhèn)”三個字,風吹日蝕已是塵草斑斑,這乃是談老祖當年親立。離碑不遠處是一座墓碑,碑上字跡依稀可辨“談氏宗墓”,乃是宋宗祥帶人為談家滿門善后所為。
譚逸飛目中已淚水盈眶,他呆立良久,在宗墓邊深挖一坑,將所帶包袱認真地埋了進去,平復土面,上插一柳枝,卻不敢寫任何祭字。只聽他肅然跪在墓前吹簫一曲,目中落淚,心如感慨萬千:“爹娘福佑,飛兒終于立足酒仙鎮(zhèn)了!”
既然宋宗祥極為肯定談家已滿門火喪,譚逸飛如何又認祖墳前,這暫是一個迷,后面自會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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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又一人到了這人煙罕至的九宮山,白裙匆匆在林間穿行,沈鳳梅心潮翻涌,手中緊握一支玉簫,回想著晨起激動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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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梅正要開始一天的基本功,就見沈班主喜滋滋地捧著一個精致長匣過來道:“鳳梅,大隊長夸咱沈家班退敵有功,一大早就讓人抬了幾箱子的賞來,這個是特別吩咐賞給你的。”
鳳梅接過,輕輕打開,一只玉簫呈現(xiàn)眼前,簫管上四個小字“蕭使乘龍”。
沈班主:“大隊長說了,今兒的大戲你定要用它奏上一曲,看看使得可不可心。”
沈鳳梅芳心大動,欣喜地拿起簫貼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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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史乃是春秋時一位極善吹簫之人,因教授秦穆公之女弄玉吹簫,而兩情相悅感鳳來儀,弄玉乘鳳、蕭史乘龍,夫婦成仙而去,乘龍快婿說的便是他。這求愛之意再明顯不過,怎不令鳳梅喜泣。
她拿了簫便直奔九宮山腰的城隍廟,一翻祈福之后便又登山而來,直攀到氣喘腰酸方才停歇,眺望遠山,激動之情仍難以平復,非要一吐而快,便將玉簫放在唇邊,剛要吹起,忽聽山頂隱約簫音響起,細聽來,正是平日自己擅吹的這首《梅花三弄》。此刻沈鳳梅哪顧得細想,只覺是仙音賜福,便吹起玉簫與山頂之音相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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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明,一輛包車已急急停在宋府門口,柴日雙下車,正要往里闖,被護院擋住。
繆世章似已久侯,緩步走近:“柴老板,可是要找大隊長嗎?”
柴日雙冷笑:“自然,白紙黑字的合約繆會長既然不認,柴某自然要拿給宋大隊長過過目,要是他也不認識,那柴某就把它貼滿九仙,看看九仙鎮(zhèn)有沒有識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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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懼肺鼠疫之患,柴日雙不敢輕易走出客棧,直到聽伙計報說,鼠疫乃是騙來退兵的,柴日雙才曉得中了繆世章的緩兵之計,待得尋宋宗祥理論,仙客來已被山防包場,熊二熊三豈容他靠近,這樣挨得一夜,柴日雙趕著天明直奔宋府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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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柴日雙的咄咄之態(tài),繆世章卻無動于衷:“柴老板請便,我九仙鎮(zhèn)雖非人人識字,這私販煙火是何罪過卻是人人皆知的?!?p> 柴日雙氣往上沖:“你——你使詐,用肺鼠疫蒙我,這事要與你無關,又何需使這緩兵之計呢?”
繆世章淡淡道:“我只是提醒柴老板自求多福,可是說過九仙鎮(zhèn)有誰真得了肺鼠疫嗎?”
柴日雙語塞,忽見自己的賬房坐著包車而來:“老板!老板!貨到了貨到了!”
柴日雙一驚:“到了?怎么可能?”
柴日雙疑惑地看向繆世章,他怎知繆世章昨夜已將贖貨送貨安排得妥妥當當,繆世章淡淡冷笑走進府門,仿佛根本不認得他一樣。
柴日雙低斥賬房:“為什么不按我的吩咐把熊二熊三扣下?”
賬房:“老板有所不知,不是熊二熊三押的貨,那貨是直接堵在咱門口的,我怕這黑天半夜的吵起來,把巡警引來就大事不妙了,煙土必竟是禁品呀?!?p> 柴日雙:“所以你不但結了賬,還讓他們大搖大擺地走了!”
賬房嚇得不敢說話。
柴日雙恨恨瞪著宋府大門:“好一招暗度陳倉,宋宗祥,柴某不入九仙誓不罷休!”
突然,賬房緊張地輕扯了扯柴日雙,兩人看去,宋宗祥領著一營軍隊從遠處走來。他身邊是一名二十多歲的少年軍官,威風的軍服一看便知是國民政府的正規(guī)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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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名叫侯元欽,正是宋家世交侯司令的獨生公子,黃埔畢業(yè)后便進父帥軍中效力,而今已升為營長,此次正是受宋宗祥軍報,前來馳援驅匪。
宋宗祥:“老弟難得來一趟,就先代侯世伯巡檢巡檢我這山防。”
煙土之事怎能驚動官家,何況合約之上沒有九仙鎮(zhèn)半個印跡,柴日雙趕快低眉坐上包車,回避至路邊,直到隊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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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打更敲鑼跑街:“九仙開酒坊啦!譚先生要、要在九仙開酒坊嘍——大隊長和譚、譚先生仙客來請宴,一慶九仙平安,二、二慶酒坊破土,沈家班唱大戲嘍——”
鑼聲響遍全鎮(zhè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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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消息對柴日雙不啻為驚天動地,呆了半晌他方奇道:“九仙鎮(zhèn)開酒坊?九仙鎮(zhèn)居然開了酒坊?”
賬房:“的確是奇聞,談家被滅已經(jīng)二十年了,酒坊竟似一夜間起死回生!”
柴日雙:“打更的說的譚先生是什么人,竟然有如此本事能先我一步?”
賬房:“小的這就去打聽清楚?!?p> _
馬鳴陣陣,宋宗祥將侯元欽一隊兵馬迎進山防大廳。
侯元欽軍旅風范,風塵仆仆疾行:“宋大哥,元欽快馬加鞭仍是來遲,幸得大哥已退匪軍?!?p> 宋宗祥:“哪兒的話,一個電話老弟就飛馬馳援,宗祥感激不盡。這次是有驚無險,我一提侯世伯的名號,對方還能不怕?!?p> 侯元欽:“大哥可知來犯的部隊是哪軍的?”
宋宗祥:“一時倒忘了問,要不是那雨來得快,我早就沿著馬蹄探探他們的底了?!?p> 侯元欽:“這次軍務在身難以久留,鎮(zhèn)上不安,從我這先撥一批槍彈給大哥吧。”
宋宗祥抱拳:“真是多謝老弟。要不要等侯世伯示下?”
侯元欽:“不必,爹既讓我?guī)н@個營,自然由我做主?!?p> 宋宗祥:“多謝多謝?!?p> 侯元欽:“大哥,你什么時候幫我勸勸爹,我同期的校友都升了團長了,你看我,說出來丟人?!?p> 宋宗祥:“哈哈,這事不是老太太一句話嘛,世伯的孝心可是出了名的?!?p> 侯元欽:“奶奶說了好多次了,爹就是哼哼哈哈的,說我沒什么軍功,每次御敵戍防他都不派我,我哪兒來的軍功啊?”
“嘿嘿嘿……”宋宗祥笑道,“老弟這可就不明白世伯的苦心了,你是府中一脈單傳,老太太和世伯的心頭肉,世伯舍得你去沙場,老太太也舍不得呀,哈哈哈……”
兩人談笑著走到操場,山防正在整齊操練。
只見一匹紅色快馬繞場奔馳,宋宗英在馬上精神抖擻。
侯元欽看呆了,眼中現(xiàn)出賞慕。
宋宗祥看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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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柴日雙負氣回到五柳鎮(zhèn),便一頭扎進福田升暗恨著繆世章的狡詐,不一時賬房來報。
賬房:“老板,我打聽過了,在九仙鎮(zhèn)開酒坊的人叫譚逸飛,只知是外鄉(xiāng)來的,到九仙鎮(zhèn)也就個把月,還不知此人底細。不過他已到了咱五柳,五柳酒業(yè)名冠全縣,想必他也是慕名來探探行情的。”
柴日雙瞇著眼睛:“哦,那倒真要去見識見識?!?p> 這一好奇,氣便消了不少,他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有本事,將他幾年來未竟之事短短一月便即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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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柳鎮(zhèn)的確是酒業(yè)繁盛,熱鬧的街市,商鋪酒肆遍布,樹上“五柳鎮(zhèn)”大旗迎風輕飄。
一輛包車停在一家大酒肆門前,一襲青衫的譚逸飛下了車,一副墨鏡,一柄折扇,風度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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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臺臨街,滿架子的酒。
酒保笑著相詢:“喲,這位公子,茅臺全興五浪液,瀘窖郎酒劍南春,您想喝點什么?”
譚逸飛:“小哥,您這兒還有白蘭地吶,哪兒產的?是法蘭西本土嗎”
酒保:“絕對本土!公子一看就是真正留洋回來的,不象那些土財主,買洋酒只看瓶子順不順眼,哪兒分得清是法蘭西還是英格蘭呢?”
譚逸飛有些奇怪:“看瓶子?
酒保:“嗨,說白了,就是充充氣派!公子爺,自打庚子年那丟人的條款一簽,洋人就象是突然長了一輩似的,他們的東西也成了高貴貨,這鄉(xiāng)紳富戶誰不假裝買上幾瓶?好壞是嘗不出來,不就是看著紅的綠的瓶子新鮮嗎?”
譚逸飛:“哈哈,原來如此??磥磉@包裝新穎倒是先聲奪人……哦,既來了五柳,倒想請教請教本地特色。”
酒保:“那您可是來對地方了,這哪一家酒肆他有咱這兒全活,您請上眼瞧,賣的最好的是這十來種,公子爺想喝什么口味?”
譚逸飛近前仔細看:“五柳的酒肆我也算轉了不少,居然有大同小異之感?!薄?p> 酒保:“嗨,公子好眼力!這雖是不同酒坊出的,可都歸福田升管,不光如此,這附近鎮(zhèn)上酒肆的布貨也都看人家的眼色,可不家家都是一樣嗎?”
譚逸飛:“福田升,難不成他能收購這么多酒坊?”
酒保:“可不,這原來都是響當當?shù)淖痔?,可老輩人一歸天,這些個少爺們沒幾年就把家敗得不成樣子了,人福田升財大氣粗,一家家的全收了?!闭f到此不由搖頭,“哎,想當年談八仙姚六合的名號多響亮啊,再沒有嘍?!?p> 譚逸飛乍聽得有人提及談八仙,不由心頭一震,喃喃道:“談八仙姚六合……”
酒保:“看公子您這么年輕想必不知,姚家六合酒是百年老號,就是不肯入福田升的股子……”放低聲聲,“被柴老板砸啦!其他的誰還有這骨氣,倒不如攀上這棵大樹分一杯羹呢。”
譚逸飛:“那豈非受制于人嗎?”
柴日雙的大笑聲從身后傳來:“受制于人?譚先生說得再貼切不過,哈哈哈……”
譚逸飛轉身,看到柴日雙走來,笑得十分肆意。二人一相對視,譚逸飛便陡然知覺,放眼全縣酒市,此人才是最大對手!
?。ǖ诎苏陆Y束,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