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不輕談（續(xù)）
四
忽一日，康明和鳳蓮卻突然雙雙來到了文總的辦公室。他們的興奮之情溢于言表，說是要請上一個月假。
“一個月的假期？你們這是要去度蜜月么？”文總笑著打趣道。
“不是，我要帶她去XZ！”康明一臉地自豪，“哥要帶你去流浪！”他轉頭樂著又對鳳蓮說。
“?。咳Z?。渴荓S么？你們怎么去？”文總詫異道。
“當然是了！騎摩托車去！我要帶她看最好的風景！一騎雙飛XZ行，雪域神山共作證！這次的主題我都擬定好了。”康明道。
“看把你美的！把請假的正事兒都忘了吧？”旁邊的鳳蓮杵他了一下說。
“文總，這個假你就給批了吧！鳳蓮我倆都等不及了，過了這個五一就出發(fā)！”康明有點著急。
“這個當然得批準了！回來就把婚禮給辦了吧，我們還等著喝你們的喜酒呢！”文總說。
“那個形式不重要，我們更注重實質生活！”康明道。
“不愧是日報社曾經(jīng)的大拿，出去度蜜月都整得這么浪漫！好！好的很??！”文總一個勁地夸贊康明。不過他也沒忘記提醒一下，“路上可要小心，確保萬全?。 ?p> “這個請文總一百個放心，有我監(jiān)督著呢！”鳳蓮在旁邊說。
“你們計劃哪天啟程？”
“五月四號吧，咱也冒充一下青年，抓住青春的尾巴浪它一回！”康明道。
“要么那天酒店給你們舉行個送行儀式？”文總說。
“噓……”康明忙把食指放在嘴邊，“還是低調(diào)些好，也不給大伙添麻煩了，我們悄悄就走了！”
文總略微一笑，表示尊重他們的意見，就把批過的假條交給了他倆。“也祝福你們旅途愉快！一路順風！”
五一節(jié)后，康明就出發(fā)了，他帶著心愛的那個她奔向心中的圣地而去了。他要帶她去流浪，他要帶她去看最美的風景。所以他發(fā)的第一個主題就是：一騎雙飛去追夢，哥帶你看盡世間的風光。他每天都在發(fā)朋友圈，記錄著一路的行程和遇到的美景美食。他要讓整個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和她在路上。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康明的朋友圈充斥著一個摩托騎士無邊的快樂時光。他盡情地發(fā)著他那好像有些炫耀的朋友圈，一個個主題都是那么地鮮明和肆無忌憚。一騎雙飛去XZ：摘朵格?；ǐI雪蓮；一騎雙飛去XZ：醇香美酒敬神山。翻開他的主頁，像這樣自豪而煽情的主題視頻比比皆是。他像一只破空而出的蒼鷹，掠過無數(shù)的山谷與溝壑，翱翔在屬于他自己的精神領地。他沉醉于一路美輪美奐的旅途風光，高原，雪山，白云，神獸和美食，而時刻陪伴著他的是霸占著他整個心靈的與他形影不離的雪蓮。
周邊的人幾乎都知道他和雪蓮去圣地XZ了，尤其是看到他一天到晚發(fā)的朋友圈，都不免徒然生出別樣的羨慕和眼饞來。“看，還是人家康明會玩兒，說走就走，馱個妹子去旅行！不像賈強那個老實蛋兒，就知道會發(fā)誓，亂承諾！”后勤部的胡部長逢人就講，見人就說，那意味分明就是莫大的嫉妒了。
時間就像淘氣的孩子，一眨眼就跑遠了?？得饕粋€月的假期也快盡了，同事朋友都在期待著他的歸來，期待著他給大家?guī)Щ貋硇┞吠旧闲迈r的奇聞異事呢！可是誰也沒想到這期望卻落空了。
那天，文總和姚荷忽然都接到了鳳蓮的電話，說康明出意外了。姚荷畢竟是鳳蓮的閨蜜，她第一感覺就是康明出車禍了，萬分焦急。等到鳳蓮慢慢說清楚了，她才長出了一口氣。原來康明并未出車禍，而是意外中風了。因為還沒到LS呢，就緊急在當?shù)氐尼t(yī)院接受了治療。
姚荷問：“情況嚴重么？”
鳳蓮遲鈍了一下回答：“反正左半邊是不會動了，算是比較嚴重吧！”
“那是不是沿途騎摩托沖風沖著了？是那邊太冷的緣故吧？他又沒這遺傳病！”姚荷問。
“不會了！我們都穿著專業(yè)的騎士服呢！保暖防風效果很好，估計是他常年累的了。他這人要強，又不注意身體?！兵P蓮接著道。
“那你準備怎么辦？”
“他雖然半邊不能動，但腦子很清醒。我和康明商量過了，先在這兒治療幾天，等穩(wěn)定下來后還是回去治病為好?！?p> “這樣也好，需要幫助么？”姚荷問。
“眼時還不用，他帶著銀行卡呢！”
和鳳蓮通過話后，姚荷又去見了文總，兩個人又商量了一下。最后感覺事情有些重大，還是向彭董作了匯報，畢竟鳳蓮是他的表姐呢！
“這個康明，哪里都好，就是有點莽撞！去XZ就去XZ唄，火車飛機難道不能坐么？騎啥摩托車哩！”他明顯地激動起來。姚荷和文總趕忙相勸，而后他才逐漸平靜下來。稍微冷靜之后，彭董便作了安排。讓姚荷這兩天準備一下，過幾天帶個人去接他們回來。
等姚荷兩人風塵仆仆地趕到醫(yī)院見到康明和鳳蓮，已經(jīng)是一周后的事兒了。此時的康明已經(jīng)好了很多，雖然雙腳能下地走路了，但還是很困難，半天也挪不了幾步，看來這中風的后遺癥是要落下了。在外地醫(yī)院住也不是個事兒，這病還需要配合運動慢慢恢復，醫(yī)生也建議他回家康復治療。
至于摩托以后也沒騎的機會了，索性就地便宜處理了。姚荷兩人忙著幫他倆辦完醫(yī)院的所有手續(xù)后，幾人就開始返回了。別看去的時候花了將近個把月時間，那主要是在沿途風景好的地方浪的緣故?；貋硎强床〉模斎悔s得也緊，不幾日也便到家了。
鳳蓮在姚荷的協(xié)助下又把康明送到了一個擅長治療中風的醫(yī)院。醫(yī)生了解病情后說，幸虧病發(fā)時有人在場照顧，入院治療也及時，否則后果不堪設想，他能恢復到這水平也算是一個奇跡了。
康明聽了當時就流下了兩行滾燙的淚水，他淚眼婆娑地望著鳳蓮，感激的話語一句接著一句，讓鳳蓮聽得都有些別扭了。“就咱倆這比鐵哥們還硬的關系，你說那么多有啥意思啊！”鳳蓮也是直腸子，想啥說啥，“都這樣了，以后也別再逞能了，由我來照顧你一輩子！”鳳蓮是這樣說的，更是這樣做的，她在踐行著她的承諾。自從回來以后，無論是康明住院治療，還是在家康復訓練，都是鳳蓮給他做吃做喝，照料他的起居生活。連街坊鄰居都說，這輩子能遇上鳳蓮，是康明他家上輩子積了陰德。要是換了別的女人，連個婚禮都沒辦，誰會愿意受這樣的連累，早跑得沒影了！
話兒傳到康明的耳朵里，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莫非這都是自己的命么？好不容易遇上個知音，自己卻沒知遇同路的福分。這中風也不是輕易能治愈的，看來想恢復到能瘸著走路也是奢望了。難道要連累人家鳳蓮半輩子么？若是這樣，他實在是難以承受和心安。這么好的鳳蓮，一定不能虧待人家。再說了，就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怎么能配得上鳳蓮！他暗暗下了決心，索性把她趕走，自己遭的罪決不能再連累別人！
于是康明就找了個機會直接和鳳蓮挑明了，說自己以后八成都是一個廢人了，你跟著我沒名沒分的也不是個事兒，不如你就早點走吧。自己過也行，找個更合適的也可，就別在我這里浪費時間了。
鳳蓮原本就是一個心思照顧他的，期望他能早些好轉，一點也沒其他的想法?，F(xiàn)在猛然被他這樣一說，竟然有些沒緩過神來。
“你這是明擺著要攆我走?。∥易吡四憧烧k？”
“我這是沒指望了，可不能連累了你！你就走吧，也別說那么多沒用的。”康明絲毫沒有緩和的余地。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這時候正需要人呢，我不能走?！?p> “離開你我也死不了！相反的，你整天這樣伺候我，我心里更難受?！?p> “難受我也不能走！”鳳蓮也不退讓。
“你不走我看到了更煩！”康明提高了嗓門，“你就那么賤么！趕都趕不走？”
他最后的這兩句話也太突然了，鳳蓮怎么也想不到他會這樣說，傷得她霎時間心里只一緊，莫名地就痛楚起來。只覺得兩眼一熱，噗索索地就掉下淚來。一月前兩人還是形影不離如膠似漆的，想不到一場變故竟然能改變?nèi)说男男裕谷蛔兊眠@樣的狠心，說出這樣傷人的話。
鳳蓮雖然很傷心，卻仍暗藏在心里，她強壓著悲憤，輕聲說道：“你要是真嫌棄俺了，我這就走！”
“趕緊走，我是半分鐘也不想看到你！”康明大聲嚷道。
她本來也只是想緩和一下氣氛，讓他冷靜一下，期望他會回心轉意，改變了想法，想不到他態(tài)度如此堅決無情。心里正憋屈的鳳蓮“哇”地就大哭起來，他好像從來沒這樣對待過她，他對她從來都是體貼入微輕聲細語，想不到如今成了半殘之人了，脾氣倒變了。她這樣精心照顧他，不僅沒得到感恩，他還聲嘶力竭地訓她攆她，她悲痛至極，連自己的東西也沒收拾，便扭頭跑出康家去了。
鳳蓮跑回酒店就沒再出門，她情緒低落到了極點，不吃不喝地睡了兩天兩夜。最后還是姚荷來了，他這才無精打采地起了床。姚荷被她憔悴的形象給驚呆了，就詢問她是怎么回事。鳳蓮這才把康明趕他出門的原委說了一遍。
“依我看，他是故意這樣做的?！币煞治龅?，“他有沒有說連累你的話？”
“說了啊，這個我也知道。但也不能說那種傷人心的話！”
“蓮姐，這你都想不通了么？如果不說狠點，那能傷到你的心？你會走么？”
“嗯，這我也有些預感，但還是接受不了。”
“哎，現(xiàn)在說這些也都沒用了，你也回不去了。”姚荷說，“昨天康明已經(jīng)把你的東西托人給送過來了?！?p> “啊？這么快！”鳳蓮一臉地驚愕。
“嗯，估計你走后他把你的衣服和用具都收拾好了。你想想他給你收拾東西的時候是啥樣子吧，會不會是淚眼婆娑??？”
鳳蓮一聽她如此的話，就有些自責，看來自己是錯怪了康明。她仿佛又看到了行動不便的康明，他正在房間里艱難地挪動著給她拾掇東西。她的淚不由得又下來了。
“哎，他那樣做都是為了你好啊！他也是迫不得已，真有點難為自己了。”姚荷道。
姚荷的寥寥幾句讓鳳蓮一時又悵然若失起來，她原來的傷心與悶氣早已作煙消云散了。她又開始后悔了，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只顧考慮自己的感受而忽視了康明？她竟又懊惱起自己來。
“荷妹，我還是得回去找他！哪怕是他一點也不會動了，我也要和他在一起。”
“你就別意氣用事了！他既然把你趕走了，就不會讓你回去了。那些讓你覺得傷心的言語，他說出來的時候，估計比你悲傷萬倍！他因該是下定了死心的！你還能回得去么？”
“這個……，荷妹，那我該咋辦啊？”
“人都說，我命由我不由天。依這件事來看，卻也是不見得。還是俗話說得好，人的命天注定，這也是蒼天弄人吧，看起來你倆的緣分已盡。蓮姐，我勸你還是早做打算，就像他說的那樣，慢慢再找遇個合適的伴兒吧！你看你也有那個獨特的氣質，身材也管理得好，這個一般人是沒有的，再找啊，還得是搶手貨！”姚荷道。
“哎，我是不會去再想這事兒了！那個康明多好得身體，那個時候壯如牛，如今卻落了個偏癱！哎，想不到啊！”鳳蓮喃喃道，“回想我倆在一起的日子，是多么的刻骨銘心，估計也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時光了。都一大把的年紀了，還能蹦跶幾天?。课沂遣粫僬伊?，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就獨自過著終了吧！”
姚荷還想再勸她，可以看她那憔悴不堪的樣子，也就打住了。“蓮姐，我看你顏色不正，是不是去看看醫(yī)生？”
“嗯，回來這幾天都感覺不舒服，我怎么覺得這身子骨兒哪兒都是酥軟的，會不會是要生病啊！”鳳蓮也道。
“那就別躺著了。趕緊起來去醫(yī)院瞅瞅吧！”這邊姚荷又喊了個人，趕緊送她到醫(yī)院去看。好在檢查結果很快都出來了，是急性腸胃炎，外加身體極度虛弱。醫(yī)生說這可能是過度勞累和身心疲憊所致，建議她住院療養(yǎng)一段兒。鳳蓮哪有療養(yǎng)的心思，她看也沒啥大毛病，就出院了。
不過這場病卻持續(xù)了大半年的光景，或許說是心病更恰當點，鳳蓮再也沒有了先前的精神狀態(tài)。她高高細細的身體明顯地有些佝僂，走路的姿態(tài)也再沒有了以前的婀娜，緩慢而又蹣跚起來。
“還是康明慮得遠，幸虧趕我走了！若不然還不知道誰照顧誰呢！”她心里想想竟有些樂呵起來，“呵呵，康明你這個小子倒占了先機，要不得這個偏癱，還得照顧我的生活呢！你真是個鬼聰明哦！”
鳳蓮和康明雖然同在一座小城，自從分開之后，卻彼此沒再見過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