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八國聯(lián)軍伐楚國（5）

　　楚國使者屈完終于見到了齊桓公，以及列國諸侯。

　　一開始，屈完還有點緊張。

　　當(dāng)然，他并不是怕齊桓公下令將他抓起來，他緊張的是齊桓公不鳥自己，使自己空跑一趟。

　　楚成王給屈完的命令是：在不過分影響楚國利益的前提下，盡力與聯(lián)軍講和。

　　屈完很清楚，楚國再怎么防備，如果真要與強大的中原諸侯聯(lián)軍一拼的話，雖然不見得楚軍會完敗，但哪怕就是最后僥幸取勝，也是一個令楚國不知要倒退多少年的慘勝。

　　這些年，楚國向東、南、西大舉擴張，不知滅了多少諸侯，吞并了多少部落。

　　一旦楚國衰落，那豈不是立即面臨四面八方的報復(fù)？

　　這才是楚國最大的隱患！

　　屈完向齊桓公及列國諸侯行了禮后，道：“完奉寡君之命前來犒勞齊侯的軍隊，只是心中有疑，齊國在北，敝國在南，相隔千里之遠，雖風(fēng)牛馬不相及也，不知齊侯因何率軍前來呢？”

　　成語“風(fēng)牛馬不相及”源自于此，比喻事物彼此毫不相干。

　　原來，獸類雌雄相誘謂“風(fēng)”。屈完的意思是，就算牛與馬都發(fā)情了，也不會互相找對象。

　　你們齊國與我們楚國隔那么遠，井水不犯河水，為何要來討伐我們？

　　管仲早有應(yīng)對，上前一步，朝屈完施了一禮，朗聲道：“自王室東遷洛邑以來，諸侯時有對天子不恭，齊侯奉命討伐，以扶王室。

　　貴國受封于天子，按禮應(yīng)該每年覲見天子，還規(guī)定必須進貢包茅。

　　但貴國已經(jīng)多年沒有向天子進貢了，導(dǎo)致王室不能正常釀酒。

　　想當(dāng)年，先天子周成王封寡君先祖姜子牙于齊，授予齊國代替天子行征伐之事。

　　東至大海，西至黃河，南至穆陵，北至無棣，四域之內(nèi)，凡有對天子不恭敬者，齊國都可伐之。

　　今寡君奉天子之命，聯(lián)合諸侯，前來責(zé)問貴國，應(yīng)是理所當(dāng)然吧？”

　　屈完恭敬答道：“相國所言極是，寡君知罪矣。完這就稟明寡君，立即覲見天子，恢復(fù)進貢，此乃小事。

　　只是相國應(yīng)知，如今王室，朝綱俱失，天下諸侯，幾人依禮向王室進貢？

　　敝國雖地處南荒貧瘠之地，但只要齊侯真正做到，督促列國諸侯都恢復(fù)向王室進貢，敝國定當(dāng)年年不缺。

　　但若只僅對敝國要求，而無視列國諸侯對王室不尊，那寡君說了，有失公允，此乃禮崩也，恕敝國不能從命。

　　齊侯若憑此興兵討伐敝國，實在是興不義之師啊?！?p>　　魯僖公聽后吃了一驚，心道，這位楚國大夫屈完，厲害啊，雖認(rèn)錯，但馬上又將了一軍過來。

　　且聽管相國如何應(yīng)對。

　　管仲更是對屈完心里暗暗贊嘆，說的確實是這個理啊。但自己代表聯(lián)軍，又自恃才華橫溢，口才一流，怎么也不能輸給屈完。

　　管仲點點頭道：“大夫所言甚是。寡君日夜操勞，號召尊王攘夷，就是希望天下諸侯能夠共尊王室。

　　今番既問責(zé)貴國，亦定當(dāng)督促其他列國諸侯。

　　今番赴貴國，還有一事。

　　當(dāng)年，先天子昭王南巡漢水，但駕崩途中，貴國自然責(zé)無旁貸。

　　此公案雖經(jīng)歷多年，但寡君作為諸侯盟主，又奉天子之令，今特向貴國討個說法，故率聯(lián)軍前來，自然是師出有名，怎是不義之師？”

　　屈完哈哈笑道：“相國差矣。當(dāng)年天子周昭王南巡未歸，所巡之國，共有楚、庸、夔、鄧、唐、隨、曾、江、息、蔡、黃、舒、巢、邗、彭、鄂、鐘離等數(shù)十諸侯，并荊蠻百越數(shù)十部族，豈止敝國一家？

　　更何況，敝國一直奉先君鬻熊之訓(xùn)，天子巡楚，糧草救濟，青銅進貢，傾國相助，有功卻未賞，哪來責(zé)任？

　　據(jù)完所知，天子昭王所乘之船，因青銅裝載超重，偏越風(fēng)暴極端天氣，故船翻漢江，天子不幸駕崩。

　　敝國聞訊，及時派水性極佳楚人數(shù)百，冒風(fēng)浪下漢水打撈，只是遺憾未有所獲。

　　此事事實俱在，相國何不遍訪漢江諸國諸部，以求實情，還敝國以清白呢？

　　如今，昭王南征而不復(fù)，經(jīng)歷三百余年，至今敝國仍蒙宵小污蔑，實在委屈。

　　相國乃知古通今經(jīng)天緯地之才，怎會偏聽偏信，今又使敝國蒙冤呢？”

　　屈完一席話，有理有力有節(jié)且有禮，不卑不亢，令所有人都聽得呆了。

　　魯僖公更是覺得不可思議，都說楚國乃荊楚南蠻之徒，不知禮，不懂史。

　　但這位楚國公族大夫展示給列國諸侯的，是一位學(xué)識淵博、知書達禮高人形象！

　　管仲終于服了，他本來還準(zhǔn)備了許多話。但此時誰都知道，無論你管仲講出什么，這位屈完先生一定能夠?qū)⑺q駁得無話可說！

　　僭越稱王？

　　楚國自稱什么又干你們中原列國諸侯什么事了？

　　在大周王朝的爵位序列里沒有改變吧？

　　楚國承認(rèn)不向王室進貢不對嗎？

　　既然承認(rèn)要向王室進貢，那不就仍舊承認(rèn)你大周天子，接受你大周天子的冊封嗎？

　　進犯中原？

　　哪次楚國北上中原沒有理由？

　　你鄭國本與楚國有過盟約，是同盟國。但鄭厲公即位后，不向楚國通報，當(dāng)然是失禮在先，不討伐你討伐誰？

　　你齊侯這幾年又做了什么？

　　無端命令徐國討伐咱楚國附庸舒國，又唆使咱楚國盟國江國和黃國叛楚。

　　那我楚國以北上中原討伐一下你齊國的盟國予以報復(fù)，又有什么錯？

　　你齊侯的夫人蔡姬一事？那別提了，打你齊侯的臉好不好？你把自己的夫人還給蔡國，人家蔡國難道不擔(dān)心？

　　蔡侯當(dāng)然得想方設(shè)法找盟友了，既然找咱大楚為盟友，送女人給楚國，有什么不對？

　　吞并漢陽諸姬？誰讓他們對楚國不敬？誰讓他們聯(lián)合起來攻打楚國？誰讓他們對大周王室不尊？誰讓他們支持楚國叛亂分子？

　　反正只要你說出一個被楚國所滅的諸侯，楚國一定會給你一個正當(dāng)?shù)睦碛桑?p>　　再說了，包括你齊國在內(nèi)，晉國、秦國、鄭國、宋國、魯國等等，哪個諸侯國未曾滅過人家？

　　管仲把本想質(zhì)問屈完的所有能夠想到的討伐楚國的理由都想了一通，最后又被自己給全部否定！

　　因為在這位春秋史上第一辯才屈完面前，管仲知道再講下去，純粹是在天下諸侯面前，丟自己的臉，丟齊國的臉，丟列國諸侯的臉。

　　那就不用多說了，此次聯(lián)軍討伐楚國，實在是師出無名！

　　沒有正當(dāng)理由的出兵，那是侵略！

　　那，這仗還能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