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臧文仲祭祀海鳥

　　過了幾年，具體講是公元前643年某天，魯國執(zhí)政卿大夫臧孫辰得報，說都城曲阜飛來了一只奇怪的大鳥，停留在東門城樓屋頂上，已整整兩天了，不吃不喝，每天都一個勁鳴叫著。

　　有鳥類愛好者說，這種鳥名為“爰居”，平時活動于海上，很少到大陸。如今，“爰居”從海上飛至曲阜，還一個勁鳴叫，不知是兇是吉。

　　但臧孫辰認(rèn)為，此乃大吉也。

　　公元前643年這一年，正是中原諸侯聯(lián)盟盟主齊桓公去世之年，中國列國諸侯一時群龍無首。

　　這一年，被中原列國諸侯視為南蠻的超級大國楚國意圖北上。

　　齊桓公后的中原列國諸侯，貌似以宋國為新的帶頭大哥，至少國君宋襄公是這樣認(rèn)為的。

　　宋襄公有意謀圖宋國霸業(yè)，這讓一些中原諸侯對其嗤之以鼻。中原列國諸侯同盟開始分裂，魯國所處的國際環(huán)境不容樂觀。

　　在這樣的情況下，臧孫辰?jīng)Q定拿一只海鳥說事，認(rèn)定是爰居這種鳥降臨魯國，乃國之大吉。

　　公元前643年冬，在征得魯僖公同意后，臧孫辰下令全國祭祀。

　　全國祭祀可不是一件小事，按當(dāng)時的禮制要求，實不亞于一場戰(zhàn)爭動員。

　　柳下惠聽說此事后，嘆息道：“淫祀無福矣?！?p>　　其子展喜不解問道：“父親，為何臧孫辰組織這次祭祀是滛祀呢？”

　　柳下惠解釋道：“非其所祭而祭之，曰淫祀。祭祀，乃國之大事，豈可兒戲？

　　先賢制訂祀典有五：法施于民，可祭祀；以死勤事，可祭祀；以勞定國，可祭祀；能御大災(zāi)，可祭祀；能捍大患，可祭祀。除此之外，不得祭祀?！?p>　　展喜道：“請父親詳細(xì)說道，兒愿洗耳恭聽?！?p>　　柳下惠捋須微笑道：“從前，神農(nóng)氏擁有天下，他的后代名叫柱，能種植各種谷物萊蔬，所以被作為谷神而得到祭祀。

　　共工氏稱霸九州，他的后代擔(dān)任土官之長，稱為后土。后土能治理九州的土地，所以被作為土神而得到祭祀。

　　黃帝替各種事物命名，使百姓了解事物的名稱，供給所需的財賦，顓頊又能進(jìn)一步加以修定。

　　帝嚳能序列日、月、星辰以安定百姓，堯能努力公平刑法以為百姓的準(zhǔn)則。

　　舜因致于民事而死于野外，鯀因治理洪水而死，禹能以德行修正鯀的事業(yè)。

　　契任司徒，使百姓和睦。冥任水官，盡職而死于水中。

　　湯以寬仁治民，為民剪除邪惡。后稷勤于谷物種植，身死在山間。

　　文王以文德昭著，武王為百姓除去惡人。此等先賢明主，有功于民，故祭祀之。

　　即使祭祀此等先賢，亦有規(guī)范。

　　祭祀有禘、郊、祖、宗、報這五類，所以有虞氏禘祭黃帝而祖祭顓頊，郊祭堯而宗祭舜；

　　夏后氏禘祭黃帝而祖祭顓頊，郊祭鯀而宗祭禹；

　　商朝人禘祭帝嚳而祖祭契，郊祭冥而宗祭湯；

　　周朝人禘祭帝嚳而郊祭后稷，祖祭文王而宗祭武王。

　　幕是能繼承顓頊的人，有虞氏為他舉行報恩祭；

　　季杼是能繼承夏禹的人，夏后氏為他舉行報恩祭；

　　上甲微是能繼承殷契的人，商朝人為他舉行報恩祭；

　　高圉、太王是能繼承后稷的人，周朝人為他們舉行報恩祭?！?p>　　展喜恍然大悟，仔細(xì)思考著父親柳下惠的話，柱、后土、黃帝、顓頊、帝嚳、堯、舜、鯀、禹、契、冥、湯、稷、文王、武王以及幕、杼、上甲微、高圉、太王等，皆舉世聞名之先賢，都為天下百姓立下傳世功勛，是應(yīng)該得到祭祀。

　　但是，這些都是祭祀先祖先賢，不是還有其他的祭祀嗎？

　　展喜心中不解，繼續(xù)問柳下惠道：“今我等皆周人，故禘祭帝嚳，郊祭稷，祖祭文王，宗祭武王，報祭高圉和太王。

　　但國之祭祀，不是還有祭祀先賢，以及天地之祭、山川湖澤之祭嗎？”

　　柳下惠很欣賞展喜，對求知若渴的兒子以及族人、弟子，他當(dāng)然是誨人不倦的。

　　柳下惠耐心解釋道：“祭祖為先，禘、郊、祖、宗、報，這五種，是國家的祭祀大典。

　　祭天地、山川、湖泊和遠(yuǎn)古先賢等為補(bǔ)充。

　　土神、谷神、山川之神，都是對百姓有功績的；

　　前代有智慧和美德的人，是百姓所信賴的；

　　天上的日、月、星辰，是百姓所仰望的；

　　地上的金、木、水、火、土，是萬物賴以生長繁殖的；

　　九州的大山川澤，是賴以出產(chǎn)財富的。

　　這都是對人民有益的，都是為民立功、與民有利者，故應(yīng)該得到祭祀?！?p>　　聽著柳下惠詳細(xì)講解，展喜受益良多，感嘆道：“父親所言，不是上述這些，就不應(yīng)在祀典之內(nèi)。

　　兒子懂了，如今海鳥飛來，臧孫辰自己不知海鳥為何而來，卻舉行國家祭祀，這當(dāng)然是不妥了?！?p>　　柳下惠點頭贊許道：“是啊。臧孫辰居然以國家大典去祭祀海鳥，此實乃不仁不智之舉。

　　仁者善于評價功勞，智者善于處理事物。

　　海鳥無功而祭祀它，不仁；自己不懂不問卻亂處理，不智?！?p>　　展喜聽著如沐春風(fēng)，突然問柳下惠道：“依父親看，海鳥為何會飛來曲阜并停留數(shù)日呢？”

　　柳下惠捋須笑道：“鳥獸有靈，總能預(yù)知災(zāi)害，恐怕此時海上有災(zāi)害天氣吧。出現(xiàn)災(zāi)害天氣，臧孫辰就應(yīng)早作預(yù)防了?！?p>　　兩人的對話，很快經(jīng)展喜之口傳了出去，魯國人民議論紛紛。

　　臧孫辰得悉后大吃一驚，急派人赴海邊察看。

　　果然一連幾天，海上刮著狂風(fēng)，海鳥悉數(shù)驚遁！

　　臧孫辰感慨道：“此誠吾之過矣，季禽之言令人醍醐灌頂，吾敢不聽從？”

　　他立即修書，分送司空、司馬、司徒，做好相關(guān)應(yīng)對災(zāi)害的準(zhǔn)備。

　　什么災(zāi)害？

　　臧孫辰根據(jù)往年經(jīng)驗，料想會有極端氣候。

　　果然，那一年，整個山東地帶貌似失去了冬天，大家過了一個舒服的暖冬。

　　但舒服是一時的，一時的舒服以后，麻煩來了。公元前643年，當(dāng)年整個山東大地居然無冰可取，魯國不得不派人遠(yuǎn)赴北上燕地取冰。

　　缺冰這還是小事，讓臧孫辰揪心的，是由于暖冬導(dǎo)致了病蟲孳生。

　　果然，第二年，即公元前642年春，魯國就遭了嚴(yán)重的蟲災(zāi)！

　　幸虧臧孫辰提前作了準(zhǔn)備，魯國總算不致發(fā)生更大的災(zāi)禍，將損失降低到了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