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晉國對魯國確實是很關照,晉國國君晉悼公甚至還關心起魯襄公的個人問題來。
魯襄公的個人問題,當然是娶妻生子的問題,以及親政的問題。
但這個問題有個前提,那就是魯襄公要發(fā)育到相當?shù)哪挲g階段才行。這個年齡階段,不是指到了幾歲,而是指到了行冠禮的年齡。
好吧,我們就講點枯燥的冠禮知識吧。
冠禮,是古時男子的成人禮,女子的成人禮叫笄禮。
冠禮和笄禮作為人的成人之禮,是古時“吉禮、兇禮、軍禮、賓禮、嘉禮”五禮中的嘉禮。
禮儀文化,是華夏文化的核心文化。
冠禮,被視為一個男子成人后,第一次踐行華夏禮儀,從此將按華夏禮儀為人處世。
講得直白一點,一個男子成年的標志,就是行冠禮。
行了冠禮,方可以娶妻生子,以真正的成年人形象生活,參加所在部落、氏族、國家的各項正式活動。
有人要問,一個男子隨著年齡的自然增長,自然也就成年了,搞什么冠禮?
是的,這沒有錯。
但是,在古時,如果一個男子沒有經(jīng)過冠禮這道程序,意味著他雖然在生理上成年了,但得不到承認。
禮儀,本來就講一個儀式感。不是說你有成年的能力了便是成年人了,必須得到承認。
得到誰的承認呢?
長輩。
所以,古時對長輩是真正尊重的,長輩的這個權(quán)力很大。
沒有長輩的認可,你小子成年能力再強,也不把你當成年人。
不把你當成年人的后果是嚴重的,你不得娶妻生子,不得參加各項正式的社會活動。
所以,有一句話叫“行冠禮,束簪辮,黃發(fā)總角,將逝長河。知禮儀,懂感恩,將立于世,將載于人”。
這是對極其普通的人講的,那對于諸侯卿大夫級別的人來講,這個簡直是太重要了。
諸侯和卿大夫的爵位,往往是繼承來的。
我們在講春秋故事,總說治國理政、帶兵打仗、朝見聘問、參與盟會等事。如果這個諸侯或者卿大夫,沒有行過冠禮,是不能參加的。
哪怕是象魯襄公自娃娃開始,便被史料記載了參加了這個會盟,參加了那次戰(zhàn)役,訪問了哪個國家,其實都是由卿大夫在主導的。
魯襄公只是一個形式,一個代表,一個傀儡而已。
那一個人就需要一個確定的年齡來行冠禮,這個年齡,根據(jù)規(guī)定男子為二十歲,女子為十五歲。
這又有麻煩了,因為春秋史上許多重大事件的主導者往往是諸侯國君。
但當這些諸侯國君掀起驚天春秋風云時,哪里有二十歲?
周文王,居然十三歲就生了兒子伯邑考。
還有如今橫刀立馬于春秋江湖的超級大國實際掌舵者晉悼公,十四歲就當了國君,并牢牢把控了晉國政權(quán)。
更不要說晉悼公自即位以來,讓晉國無論是內(nèi)政還是外交,無論是政治還是軍事,都給人佩服得五體投地之感。
難道,他也只是一個形式,一個代表,一個傀儡而已?
當然不是。
因為周禮對于男子行冠禮的年齡規(guī)定,視該男子的社會地位而不同。
根據(jù)周禮,男子確實是二十歲行冠禮的。但天子諸侯為早日執(zhí)掌國政,允許提早行禮。
據(jù)說周文王十二歲就行了冠禮,所以他可以在十二歲就娶妻,十三歲就生了兒子。
周成王十五歲就行了冠禮,行冠禮后,周公旦就交出了攝政權(quán),歸政于成王。
看來,這個年齡絕對不是固定的,而是因人而異的。
于是,周禮就規(guī)定,如果是天子或者諸侯,那十二歲就可以行冠禮了。
當然,并非是所有的諸侯都遵守了這個規(guī)定,典型的后來的秦國國君贏政,即最終統(tǒng)一天下的秦始皇,居然是二十二歲才行冠禮。
這個真的是屬于特殊情況了,因為秦王贏政其實是十三歲就登基了,按理他完全可以親政了。
但由于秦國激烈的內(nèi)部權(quán)力斗爭,秦王贏政整整被壓制了將近十年才親政。
這些事,我們這里不講了。
那魯襄公如今幾歲了?
公元前564年12月,魯國執(zhí)政上卿季孫宿陪同魯襄公參加了由晉悼公親自組織的伐鄭之役,降服了鄭國后,聯(lián)軍就要解散。
在所有參與這次中原諸侯聯(lián)軍行動的諸侯中,魯國對晉國是最最恭敬的,魯襄公帶著魯國卿大夫予以送行,直到黃河邊。
這讓晉悼公非常感動,他專門請魯國君臣吃了一餐飯。
在飯局上,晉悼公看著那位少年魯襄公對自己唯唯諾諾的樣子,想起自己十四歲就親政,而魯襄公卻大事小事都由魯國的卿大夫在打理,微微嘆了口氣,就問起了魯襄公的年齡。
當晉悼公知道魯襄公今年已滿十二歲時,晉悼公就對季孫宿道:
“依禮,貴君侯已經(jīng)成人了,你們作為國君身邊的卿大夫,怎么還不給貴君侯行冠禮呢?”
晉悼公講這話時,語氣有點重。誰都能夠聽出來,晉悼公是希望魯襄公早日親政。
這位文韜武略的中原諸侯聯(lián)盟盟主很清楚,這些年來,魯國由于國君年幼,國政大權(quán)悉數(shù)被卿大夫把持,整個魯國公室虛弱得不行,這也是為何魯國連敗于邾國、莒國,保護不了鄫國之故。
季孫宿當場表態(tài),魯國將立即執(zhí)行晉侯命令,第一時間為國君行冠禮。
為了體現(xiàn)魯國高效的執(zhí)行力,魯國居然就近赴衛(wèi)國都城帝丘,向衛(wèi)國人借了鐘磬等一應用具,在衛(wèi)國先君衛(wèi)成公的祭廟完成了魯襄公的成人之禮,冠禮。
可以相信,魯襄公可能是春秋史上第一位居然是在外國舉辦成人禮的國君。
很顯然,晉悼公對魯國三桓勢力基本架空魯襄公的現(xiàn)狀極不滿意。
他幾乎是以命令的形式,要求魯襄公盡快親政,迅速收攏魯國公室權(quán)力。
唯有公室力量足夠強大,才可以保持整個國家的力量集中統(tǒng)一,在地區(qū)事務中發(fā)揮重要作用。
這是晉悼公的命令,也是他的忠告,他用自己少年即位,牢牢把控晉國政權(quán),使晉國公室勢力達到當年晉獻公、晉文公、晉襄公時期。
這才使以晉國的卿大夫勢力們不敢亂來,保證了國家的強盛和意志的統(tǒng)一,使晉國霸業(yè)達到了一個新的高潮。
魯國,本就是大周王朝的宗邦諸侯,是晉國的同姓兄弟之國,唯有魯國日益強大起來,才能真正牽制對晉國口服心不服的齊國。
這想必就是晉悼公真正的用意。
公元前564年,年方十二歲的魯襄公在衛(wèi)國行了冠禮,從此算是親政了。
但他真的親政了么?
我們只能是嘿嘿嘿,因為自古至今,要出現(xiàn)一個象周文王、晉悼公這樣英明神武的少年國君,實在是可遇而不可求。
魯襄公注定不是晉悼公那樣的人物,春秋伴隨著魯國繼續(xù)走下去,也注定不可能真正實現(xiàn)由國君為代表的魯國公室真正收攏權(quán)力的那一天。
誰也救不了魯國公室,包括晉悼公。
因為此時的晉悼公,全部心思都用到了對付楚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