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孔子蒲邑再歷難（2）

　　公叔戍忙大聲道：“各位父老鄉(xiāng)親，切勿激動，切勿激動。我之所以要留下孔夫子，是擔(dān)心孔夫子以赴陳國為名，前往帝丘。

　　大家可知帝丘此時是何等亂象？國君被君夫人南子所惑，昏庸無德，世子蒯聵為救國于難，甘愿犯險行刺南子，結(jié)果失敗流亡。

　　國君因此而大開殺戒，帝丘多少大夫被殺？血流成河，冤魂遍地！我本有意扶助世子以匡朝綱，今受牽連無奈踞蒲邑自保，然已被國君所痛恨。

　　孔夫子之賢德才華，名動天下，我豈敢不敬？只是孔夫子居蒲邑多日，此時若回帝丘，大家想想國君會作何想？

　　國君定然認為孔夫子已與我有所勾結(jié)，若君夫人南子再唆使幾句，大家難道不擔(dān)心國君對孔夫子不利嗎？

　　若孔夫子因此而被國君所殺，那上至天子，下至列國諸侯士大夫，誰還能容衛(wèi)國？

　　我雖不才，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孔夫子！故出此下策，欲強留孔夫子于蒲邑！”

　　哈，這個公叔戍真還有幾把刷子，這一番言詞，真真假假，氣勢上絕對是慷慨激昂，一副一切為了孔子的安全著想的樣子，還做出自甘承擔(dān)非禮惡名的姿勢。

　　大義凜然！

　　蒲邑民眾所獲信息有限，聽了這一番話，就有人嘀咕起來。

　　看來，公叔是一個好人吶。

　　但并非人人都相信公叔戍，尤其是李四的親信混雜在人群中，將公叔戍多次安排人手為難孔子甚至有意刺殺孔子的事傳了開去。

　　人們交頭接耳，慢慢的，絕大多數(shù)人堅信公叔戍欲對孔子不利。大家形成了共識：如果孔子留在蒲邑，極有可能被公叔戍害了！

　　“放孔夫子走！孔夫子無非是想要赴陳國推行禮教，誰想阻止，咱不答應(yīng)！”人群中有人高聲叫道。

　　“放孔夫子走！”一開始是接二連三的聲音，后來匯成一種聲音，口號。

　　人群開始躁動起來。公叔戍知道，想要將孔子留在蒲邑是不可能了。

　　公叔戍故意裝作氣急敗壞，大聲喝斥道：“你等百姓，見識如此之短，孔夫子一旦回到帝丘，如果受害，那我蒲邑人人皆罪人矣！”

　　孔子看著公叔戍顛倒黑白的表演，又氣又好笑?？粗岩孛癖妼ψ约旱膼鄞鳎歉屑?。

　　如今，公叔戍以不讓自己回帝丘為由，意欲強行留自己在蒲邑，那這事好辦了。

　　他走上前，朝著蒲邑民眾深深施了一禮，道：“丘此番來衛(wèi)，本有意在衛(wèi)國出仕，欲輔助衛(wèi)侯以禮治國，以生平所學(xué)，努力造福百姓。

　　然衛(wèi)侯庸碌無為，不重禮教，丘不容于衛(wèi)國，故丘離衛(wèi)赴陳。

　　公叔雖無禮，但聽其言語，其本意亦是為了護丘安全，丘不甚感激?！?p>　　言罷，朝公叔戍也施了一禮。

　　剛剛還拔劍相向，此時一套禮儀，劇情反轉(zhuǎn)，節(jié)奏太快。公叔戍面紅耳赤，在蒲邑民眾面前不敢對孔子失禮，忙躬身還禮。

　　孔子繼續(xù)道：“今日丘已決定赴陳國，然公叔擔(dān)心丘赴帝丘，故有此小小沖突。

　　丘再次向公叔言明，從今往后，丘再也不回帝丘。若公叔擔(dān)心，那丘就與公叔盟誓好了?！?p>　　盟誓，意味著向神靈承諾?？鬃拥囊馑?，就是你放心好了，我向神靈起誓，不回帝丘。

　　在那個年代，盟誓是最高級別的承諾！

　　公叔戍哪還有話說？他知道已經(jīng)無法留下孔子，但如果能得到孔子絕對不回帝丘的保證，那他的目的也達到了。

　　史料記載，孔子與公叔戍盟于蒲邑。

　　當然，一個合乎禮儀的盟誓，需要占卜、擇日、祭臺、盟書、犧牲等一應(yīng)程序，復(fù)雜得很。

　　此時的孔子急欲脫身，不可能嚴格按盟誓相關(guān)程序進行。所以，這樣的盟誓，應(yīng)該簡化到了極點。

　　但也不能講一句“我保證云云”這樣的話就了事。簡化版的盟誓，應(yīng)該就是詛咒，有一定的形式和程序。

　　公叔戍不大懂，但孔子是很懂這一套的。

　　他命人端上酒來，然后把仲由的劍要來，在自己的手指上一劃，割出幾滴血來，滴于其中一碗酒中。

　　然后，孔子神情莊重，仰望上蒼，朗聲道：“以父母所傳之精血，向神靈起誓：丘有生之年，不踏入帝丘一步。若有違此誓，天誅地滅。”

　　公叔戍還有什么話說？

　　一番虛情假義后，放孔子一行人離開蒲邑。

　　公元前496年，應(yīng)陳國國君陳愍公之邀，已經(jīng)在衛(wèi)國遲滯了一年左右的孔子離開衛(wèi)國前往陳國。

　　一起大麻煩終于得到解決，孔子等人心情舒暢。

　　“蒲邑，盡良善百姓也。”孔子不由感慨。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之所以能在蒲邑脫困，是那位叫李四的城門守將，不懼身死，多次營救。

　　當然，孔子肯定不知道李四之名，史料也沒記錄下他的真實名字。

　　李四，如同張三一樣，是筆者因為故事的完整而杜撰出來的名字。

　　孔子在魯國推行改革失敗，無奈離開魯國，本欲在春秋江湖一展才學(xué)，結(jié)果卻接連遇險，大家也都唏噓不已。

　　正走著，突然前面來了一車隊。孔子命靠邊停車避讓，卻見一普通士人模樣的人遠遠就跳下馬車，向孔子車隊走來。

　　孔子見來人講禮，忙下車恭候。

　　來人見了孔子，深施一禮，道：“小人奉國君之命，前來恭迎夫子?！?p>　　啊？衛(wèi)侯差人來請自己回帝丘？這怎么可能？

　　見孔子等人疑惑不解，來人將相關(guān)情況細細向孔子說了。

　　原來，蒯聵行刺南子失敗后，逃亡去了宋國，再去了晉國。

　　衛(wèi)靈公在蘧伯玉等人的強烈建議下，終于決定重用孔子。

　　聽說孔子此時尚在蒲邑，故派人來蒲邑迎接。由于蒲邑被公叔戍占據(jù)著，以國君之命明著前來迎孔子不便，故由蘧伯玉安排家臣前來迎接。

　　孔子猶豫了。

　　畢竟，弟子公良孺已經(jīng)奉陳侯之命前來迎接自己赴陳國，自己先前與眾弟子商議的結(jié)果也是赴陳國。

　　但此時尚未出衛(wèi)境，衛(wèi)侯的邀請卻來了。

　　到底留在衛(wèi)國，還是去陳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