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渾良夫一人一車,親自駕車出了帝丘,直赴戚邑。
蒯聵沒想到自己派人輕輕一嚇,居然將渾良夫給嚇到戚邑來了,大喜過望,立即命人高規(guī)格接待。
渾良夫是代表孔姬來見的蒯聵,他對蒯聵道:“世子,臣奉長公主之命來見世子,只想問一句,如果世子成就大事,將如何善待阿姐?”
蒯聵哈哈大笑,命人奉上好茶,自己先喝了一口,盯著渾良夫,一字一句道:“姐夫休要多心!若我成事,阿姐自不必說,單單姐夫您,將封大夫賞食邑,賜免死丹書三卷,世襲罔替!”
話不多,但自蒯聵之口而出,如飛毛腿導彈襲來,一下將渾良夫給擊到了云里霧里!
姐夫?幾個意思?哦,原來是賜婚啊。
封大夫賞食邑?哦,那是一躍而至貴族行列啊。
免死丹書三卷?也就是說一旦犯了死罪,可免,而且三次哦。
世襲罔替?本來富不過三代,大夫家族,三代以后自然淪落為士族,但世襲的,那就如咱衛(wèi)國的孔氏、孫氏家族,沒有這個限制性規(guī)定。
渾良夫立即拜伏于地,連呼主公:“臣愿為主公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蒯聵臉帶微笑,俯身將渾良夫攙起,道:“本世子知道大夫忠良,大夫且隨本世子來?!?p> 言罷,熱情地拉著渾良夫步入后堂。
后堂早就準備了一應盟誓之物,渾良夫大為感動,心道跟著這個世子蒯聵,果然是自己無比正確的選擇啊。
原來,為了讓渾良夫安心,蒯聵早就準備了與渾良夫盟誓。剛才蒯聵向渾良夫所承諾之事,并非一時心血來潮,也非蒯聵忽悠渾良夫,他實在太需要在國內(nèi)的盟友了。
如果通過渾良夫,將執(zhí)政上卿孔悝拉到自己的陣營,那自己回衛(wèi)國奪位,就勝利在望了。
所以,蒯聵必須要有能對自己死忠的人,渾良夫這樣的人,先抓住其把柄逼其就范,再許以高官厚?令其死心塌地,定然能夠令其死忠。
盟誓,是那個年代最可靠的承諾。渾良夫有了與蒯聵的盟誓,那接下來就死心塌地按蒯聵的計謀行事。
收服了渾良夫,蒯聵大喜,回國奪位的計劃,到這一步,可謂是完美無缺了。
接下來,就是具體實施。
占了卜,選了最近的日子,蒯聵精選了石乞、盂黡等五名武藝精絕的家臣,悄悄潛入帝丘。
渾良夫早就在帝丘接應,這是兩人事先商議好的。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在帝丘孔悝府后院外的一處房舍住下,這是渾良夫精心為蒯聵選擇的離孔府最近之藏身地。
石乞、盂黡等五位高手化整為零,在接下來的幾天,在渾良夫的幫助下偷偷與一直以來與蒯聵暗中聯(lián)系的士大夫搭上關系,暗中準備兵馬,在約定的日子起事。
人人都有具體任務,一切都嚴格按蒯聵的部署行動,一切都很順利。
蒯聵自己也有任務,而且是此次行動的關鍵環(huán)節(jié):控制孔悝!
蒯聵必須逼孔悝就范,然后借孔悝力量調動軍隊,一舉攻入衛(wèi)宮,將自己的兒子國君給拿下!
公元前480年冬,那是一個閏十二月,天氣完全涼快了下來,很快,衛(wèi)國將迎來公元前480年的第一場雪。
但第一場雪還沒來,多災多難的衛(wèi)國卻迎來了一場流血事件,政變!
那天晚上,孔氏家臣渾良夫奉主母之命,將幾位容貌嬌好的女子帶進了孔府。
當時,負責值夜的正是孔氏家族的家老欒寧。家老,指的是家族中年齡較大的長輩,一般受人尊敬,且在家族中的地位較高。
渾良夫當然知道欒寧是一位認真的家老,所以馬車到府門口,就早早下車,臉上堆著笑迎上去。
欒寧對渾良夫沒什么好感,畢竟這家伙不但長得俊美,而且總見他三天兩頭往主母院落里跑,感覺不是什么好鳥。
欒寧問渾良夫:“這么晚了,怎么還有人進府?”
渾良夫輕咳了一聲,道:“奉主母命,迎此兩位侍妾入府,其他的我也沒敢多問?!?p> 侍妾?那就是陪宗主睡覺的女子嘍。這種事,敢多問么?
渾良夫的回答滴水不漏,欒寧自己也不敢多問,只是掀開馬車的窗簾子隨意看了看,見果然是兩個女子,都蒙著臉,差羞答答地不敢抬起頭。
再加上,欒寧很熟悉這輛車,這是孔氏家族最豪華的馬車之一,是主母孔姬的專車,駕車的寺人羅更是孔姬從衛(wèi)國宮中帶出來的人,由先君衛(wèi)靈公賜予孔姬,全衛(wèi)國車技最好的人之一。
那還有毛線問題?欒寧把手一揮,載著蒯聵的馬車,就這樣進入了孔府。
孔姬早就等著了,見到了闊別整整十二年之久的兄弟蒯聵,孔姬倒還真流了幾滴真情的淚來。
然后,蒯聵、渾良夫、孔姬三人一邊吃著早就準備好的晚飯,一邊商議著接下來的行動細節(jié)。
月黑風高夜,正是劫人時。當晚,衛(wèi)國執(zhí)政上卿孔悝參加完一場宴會回來,喝得雖不算過量,但可能腎不夠堅強,故尿急憋不住,只好起夜。
孔悝解完手,正欲往回走,突然腰間一緊,有人用硬物抵住他,輕聲道:
“上卿大人請無論如何都不要出聲,否則,小人一緊張,這刀子可不長眼了?!?p> 孔悝大驚,他很快就清醒過來:有人潛入自己府上,將自己給劫持了!
要錢就給錢,千萬別要命。
孔悝不敢出半點聲,也不敢回頭看背后的人,就這樣被人劫持著往旁邊走。
咦,這不是母親的住處嗎?
是的,蒯聵親自動的手,這位經(jīng)歷過許多場血腥戰(zhàn)事的衛(wèi)國世子,此時劫持了衛(wèi)國執(zhí)政上卿孔悝。
一切很順利,進了房,孔悝見到了自己的母親。哦,還有一位俊美的男子,渾良夫。
“外甥,難道真的不認識你舅舅了嗎?”身后傳來聲音,孔悝回過頭,劫持自己的,不是衛(wèi)國世子蒯聵又是誰?
孔悝登時反應過來,自己的母親與舅舅蒯聵勾結,將發(fā)動一場政變。
母親吶母親,您這是滅族之罪啊。
孔悝正欲說話,孔姬冷冷道:“母親且問你,父母兩族,誰為至親?”
孔悝無奈,答道:“父在,則父族親;父不在而母在,則母族親。此為孝道,母親何必多此一問?”
孔姬點點頭,道:“吾兒既知此為孝道,那為何不踐行之?如今你父親已去世,而你母親尚在。母親欲幫助你舅舅奪回君位,那就請下決心吧。”
孔悝搖搖頭,悲憤道:“母親,你糊涂啊。父子之禮,怎敢與君臣之禮相提并論?國君之位,乃一國大事,早在十三年前明確,且國君自合法合禮繼承以來,未嘗有過不君之舉。兒子作為衛(wèi)國執(zhí)政卿大夫,自然得奉行先父之志,傾心輔佐國君治國理政,怎可行悖逆之事?”
蒯聵冷冷道:“外甥啊外甥,你就不要講什么大道理了。舅舅已經(jīng)忍了十多年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且晉國趙鞅元帥已經(jīng)將軍隊交給你舅舅,如今屯兵戚邑,隨時可出兵帝丘。
但,衛(wèi)國也是你舅舅的衛(wèi)國,實在不忍國人相殘,血流成河,故遲遲不愿發(fā)兵進攻帝丘。為此,舅舅決定和平政變,逼迫那個不孝子讓位。
把你拉進來,是舅舅與你母親看在甥舅之親的份上,讓你得這一份天大功勞。不瞞你說,如今萬事俱備,也不欠什么東風,各大家族的族兵也已經(jīng)準備停當,有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現(xiàn)在,最后的機會就擺在你面前,你到底干還是不干?如果你真的一點也不念甥舅之親,那就休怪舅舅不客氣了!”
孔姬道:“不是做父母的不愛兒子,而是做兒子的確實過分。如今的國君,連孝道都不講,他還能讓衛(wèi)國民眾走上正途嗎?”
母親的話,孔悝聽出了別有的意味:國君作為兒子,卻不愿對父親孝敬,不把君位讓給父親,這樣的兒子不配當國君。
自己這個執(zhí)政上卿作為兒子,如果不愿聽從母親的話,答應參與母親與舅舅發(fā)動的政變,那只能走向對立面,告發(fā)母親與舅舅,置他們于死地。
既然都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那又講什么父子母子親情?
孔悝很清楚,只要自己說個不字,極有可能當場人頭落地!
孔悝無奈,只好違心答應發(fā)兵攻打衛(wèi)宮。
蒯聵大喜,那快快安排盟誓。但是由于當時太過于倉促,蒯聵甚至都沒料到孔悝居然會答應得那么快,故盟誓相關事項都沒準備好。
最后,渾良夫找了半天,總算在孔府找到了一頭公豬。
讓一頭豬來決定衛(wèi)國的未來.....
蒯聵輕輕嘆了口氣,總比沒有好。就這樣,蒯聵逼著孔悝與自己完成了盟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