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演技精湛到把自己都騙了
隨著房間里燈光的熄滅，大家也從第四維度回到了現(xiàn)實。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沉默。
陳駱深從吳阿鳳膝上抬起頭，平靜的表情出現(xiàn)一絲裂縫：“1993年小年夜，奶奶說你要把我送走——”
“那是你駱家的奶奶到處散布我們搶走她孫子的謠言并到派出所報案，你奶奶擔心把你送回去你會被賣掉，她就拒絕了，后來你駱家奶奶以死相逼說要死在我們家門口，你奶奶害怕了，就想著讓全家人陪你一起回去看看，但我們沒同意，后來你也知道了，你駱家的奶奶死了，但不是因為我們拒絕，而是因為她跟人吵架吵輸了，想通過喝農(nóng)藥逼對方低頭認錯，但拿錯了毒性最強的農(nóng)藥，喝太多了，沒救回來?！?p> “94年洪水，水灌到了二樓，我半夜起來，家里一個人都沒有，你們跑了，把我拋棄了！”
吳阿鳳木然回憶：“94年大洪水，那天剛吃過晚飯，你舅舅家就塌了，兩個舅舅被壓在房下，你爸去救人了，晚上十點，阿晴突然高燒，我送她去醫(yī)院了，你奶奶和你在家，凌晨三點，水淹上二樓，你奶奶把艇仔放出來，打算叫醒你一起逃，但她在陽臺摔跤了，暈倒了，直到第二天水退我回來才發(fā)現(xiàn)……只要你到陽臺一趟，你就會發(fā)現(xiàn)她，陳駱深，沒有人拋棄你?！?p> “那爸爸為什么要拿那個香港老板的錢？牙擦蘇都說了，香港老板要帶我走！爸爸要把我賣了！”
“他叫黃維先，是你爸媽的老板，你爸媽是在他車上出的事，他出于內(nèi)疚，想要把你接去香港生活，你爸拒絕他把你接去香港，但接受了他的錢，因為那是那個香港老板欠你的。你第一次做生意時的本金，除了阿姑的遺產(chǎn)，剩下的都是那個老板給的賠償，我們一分沒花?！?p> 吳阿鳳說完，冷冷地看陳駱深：“還有哪一天，哪一件事，讓你認為我們對不住你的，都講出來！”
陳駱深坐在地上：“你們口口聲聲說我是親生的兒子，是奶奶的親孫子，但奶奶死的時候，為什么不讓我守靈？”
“因為你發(fā)高燒了，因為那個喃么佬（做法的道士）要你喝符水。”
“那，那后面龍舟節(jié)，你們帶阿晴去看賽龍舟，把我送去了外婆家，足足過了五天才把我接回去！我功課都跟不上了！”
“你駱家叔叔打算在龍舟賽時把你強行搶走，你爸和他們決斗了，為此，你爸三天沒能下床，過后還因為打架掃了半個月的大街。你爸為了你連命都豁得出去，你最后卻要了他的命，陳駱深，你個畜生！”
陳駱深糾結(jié)了好一會，才勉強相信這些真相，好半晌之后，他說：“就算這些全都是我誤會的，那你們對阿晴好過對我，這一點你們也無法反駁吧？”
吳阿鳳并沒有說話。
陳駱深以為她是心虛，立即大聲嚷：“你口口聲聲說我是你兒子，你還不是一樣區(qū)別對待？你和爸公平一點，我也不會讓他死！都是你們的錯！我的心都是被你們傷透的！我沒有錯！對！我沒有錯！”
吳阿鳳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一臉憐憫，連陳晴都不說話，只輕輕搖了搖頭。
這是一對善良溫厚的母女，她們的溫厚卻被辜負了個徹底。
溫顏無名火頓起，她接連給了陳駱深三巴掌。
“想要公平，憑你也配？”
溫顏冷冷道：“你原本只是一個流浪兒，老太太一家把你帶回去，愿意對你好，那是人家善良，要不是他們，你早就死了，就算你去了別家，也不會有后面的造化！別說人家從一開始就決定了花心血培養(yǎng)你，給你本金讓你創(chuàng)業(yè)，讓你功成名就！撇去這些，單單他們能讓你活命，你就該一輩子感恩戴德！”
陳駱深狡辯：“可他們明明說過不需要我報恩！”
“他們可以不要你報恩，但你不可以不感恩，這是身為一個人類最基本的操行，但很明顯你沒有，哦我忘了，你壓根就不是人?！?p> “可他們收養(yǎng)我也不是沒有私心的，他們就是想把我養(yǎng)大，等他們老了以后照顧他們的他們對我的感情也不純粹，更不無私！”
溫顏淡淡道：“養(yǎng)狗的目的是為了陪伴，養(yǎng)兒是為了防老，不然他們把你撿回去，是要把你供起來當自己祖宗嗎？想要做祖宗之前，你就沒想過自己配不配嗎？”
“不，是他們不公平在先，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
“阿晴是我十月懷胎才生下來的親女兒，我和她天生就比任何人更親厚，我若對你和她一樣，我對她就不公平。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值得我對我女兒不公平?！眳前ⅧP輕聲。
“你說出來了！你終于說出來了！我就是比不上阿晴，我就是比不上她！可你就不該騙我，說我是你的命！爸爸騙人！你也騙人！陳晴也騙人！你們一家人都是騙子！都該死！我還是太善良了，當初我就應該將你們統(tǒng)統(tǒng)藥死！”
看著面前陌生的丈夫，陳晴覺得以前很多想不通的事，突然在這一刻找到了答案。
陳晴說：“不，你不是善良，你不殺我們，是因為你殺了我們之后，陳家的東西你守不住，你甚至會被趕出陳家，最后你又會變成流浪兒?！?p> “你不想回到跟餓狗搶食的日子，于是你讓自己沉穩(wěn)，讓自己懂事，讓自己優(yōu)秀，讓自己孝順，你還娶了我，對我百般照顧，對我媽也言聽計從……到了后面，你成了遠近聞名的大孝子，你成了大企業(yè)家，大慈善家?！?p> “你真心實意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投入到這個角色的扮演中，你的演技越來越精湛，你不止騙了我們騙了所有人，你還騙了你自己，你相信自己是善良的，你相信自己是大孝子，你相信自己就是人們看到的那個人?！?p> 對于父親的印象，陳晴其實已經(jīng)很模糊了，后來的印象，都是陳駱深每次提起時一點點強行給她種進去的，在陳晴和吳阿鳳面前，陳駱深完美得無懈可擊，可誰能想到，這只是他演出來的呢？
“你演了一輩子戲，你才是那個最大的騙子！”
陳晴沖他吼：“陳駱深，你是個大騙子，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永遠！”
“從今天起，”吳阿鳳輕聲說，“我與你斷絕母子關(guān)系，收回‘陳姓’。阿晴，報警吧，以駱先生現(xiàn)在的地位，我們動不了他，那就讓法律去懲罰他吧！”
“媽，你要和我斷絕——”
“別喊我媽！你不配！”
“我真后悔當初把你帶回來！我就應該讓你在外頭被野狗咬死！”
“媽，媽媽我錯了，媽媽你不要不要我，你說過我們要一輩子做家人的，你說過誰都可以不要，也不會不要我的，媽媽你忘記了嗎？媽媽，媽媽嗚嗚……”
直至此刻，陳駱深才明白，他費盡心機搶奪東西，家庭美滿功成名就，可陳家不要他，他就還是當年那個被所有人拋棄的小男孩。
任憑陳駱深如何痛哭流涕，吳阿鳳都不為所動，她很清楚，自己若是有一絲絲的動搖，她都對不起陳海，對不起陳晴，對不起陳家所有人。
陳駱深見無法說動吳阿鳳，一旁的陳晴也一臉平靜，他終于撕下了那層偽裝，露出了自己丑惡的嘴臉：“騙子！統(tǒng)統(tǒng)是騙子！騙子都該死??！”
陳駱深狠狠掐住吳阿鳳的脖子：“我要跟你們同歸于盡，你們別想逃，到了地府，我們還是一家人！”
蓬！
陳駱深轟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