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只顧著你自己開心啦。今天我們?nèi)ル娪霸嚎措娪肮>退隳闩阄??!崩钤戚x總喜歡哄著陸文嘉出門去多走走,多看看現(xiàn)實里面的人群活動,不要整天只知道悶在家里。
“順路去一下銀行,查一下這個月支出的明細賬?!?p> “奇怪,沒有買什么啊,16號怎么刷出去275塊?”
“你去柜臺問問吧。”
“傻呀,柜臺也只能知道你花了錢,為什么花的那哪能知道?”
“噢。我們請小蘭吃飯刷的卡。”噢,原來是上個周六恰逢陸文嘉生日,請朋友吃飯來著的。陸文嘉緊張的心這才落了地。
“才幾天的事?怎么我們都忘得一干二凈?!?p> 到了電影院,放映的有三部片子,《倩女幽魂》、《戰(zhàn)國》和另外一部什么來著。李云輝只選最近要開演的,那就是4點過5分的《倩女幽魂》。買好票也才3點,距離電影開始還有一個小時。換做以往,陸文嘉最怕的就是做什么事情之前的等待,一個小時,說長不長,想去做其他事情吧,又怕誤了點。說短不短,就坐著干等吧,又特別無聊。一個“等”字,就能讓陸文嘉煩躁不安。而這一次,煩躁不安只在心頭閃了一閃,就立即不知道滑落到了哪里。估計是李云輝不止一次嘲笑陸文嘉,是因為沒有主見才不會安排娛樂的,讓陸文嘉總算是知道了開動腦筋,想方設(shè)法填充時間。
“我們?nèi)ス涔淠羌壹揖佑闷穼Yu店?”
“里面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東西?!?p> 李云輝果然笑了,“走!”一個小時的時光其實很容易打發(fā)。
陸文嘉小時候追著看動畫片《米老鼠和唐老鴨》,記憶特別深刻,在正片開始前,總有一個聲音甕聲甕氣夸張地說“動畫開始了。”每次看電影,陸文嘉在心里就會給配個音,“電影開始了。”
看過電影回家的路上,陸文嘉想拐到理發(fā)店去理發(fā),看看時間又有點緊,想想還是算了,何必把時間掐的那么嚴(yán)嚴(yán)好,過兩天再理也沒有什么當(dāng)緊的。
快到家門口,看到路邊有小西紅柿賣,李云輝喜歡得不得了,走過去就裝了滿滿的一大袋子。
“買這么多干什么?你呀,就是對這些小東小西的沒有抵抗力?!?p> “其他地方?jīng)]有?!?p> “你想要多少?我給你買?!?p> “我們那里的菜市場真沒有?!?p> “你要多少?我去買給你看。”
“我不是不讓你買,我是說不要一次買那么多。吃又吃不完,最后全扔了?!?p> “我已經(jīng)N多次地告訴過你,不聽。看看哈,又有一半要扔?!?p> 陸文嘉有點沒壓住語氣,說著說著就有點急躁了起來。
李云輝提著袋子,頭也不回地走了開去。
看到李云輝不開心了,陸文嘉才又懊悔了起來?!安痪褪菐讉€西紅柿嗎?又能花幾個錢,何必呢?這次又該怎么哄?”
是呀,陸文嘉最怕的就是李云輝生氣。自己又不會哄人,她又偏偏總是得理不饒人的架勢,可要怎么好?
“小丫頭肯定很煩我總是數(shù)落她,為著這樣的小錢數(shù)落她。還總是標(biāo)榜自己不在乎錢。”
陸文嘉即使再在乎錢,即使再沒有錢,也真不在乎為李云輝花錢。但是確實感覺有些錢是被冤花的。就像這些小西紅柿,陸文嘉不怎么愛吃,李云輝自己又吃不了多少,最后會扔掉一多半。
兩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距離越拉越遠,落在后面的李云輝終于不愿意跟著走了,轉(zhuǎn)頭不知道去了哪里,剩下陸文嘉一個人又是惱怒又是擔(dān)心。到了家門口,摸摸口袋,自己沒有帶鑰匙,陸文嘉進不去門。
“何苦呢?唉,我真是自找苦吃。本來逛街看電影多開心的事,硬是讓自己搞成現(xiàn)在這樣一個結(jié)果?!?p> “肯定又怪我小氣,不愿意給她花錢。連個西紅柿都不舍得給她買?!?p> “到哪兒生氣去了呢?冷不冷,餓不餓呢?”
陸文嘉呆呆地坐在了家門口,暗自盤算著,就是等得再晚,也不能發(fā)煩,也不催促李云輝,就靜靜地等她自己回來。等著等著,又想一想,即使真有耐性,有決心去等,還是可以用更積極的辦法去尋找解決之道的。還是打個電話吧,以前在這種情況下,“小丫頭是不會接電話的,這次要是接了,我就好好說話,讓她回來開門我好進去做飯。時間真的不早了。飯,還是要吃的。日子,還是要過的。”
電話剛通李云輝立即就接了,陸文嘉趕忙歡快地說,“在哪兒啦。回來開門噢。菜我買了,沒帶鑰匙進不去呢。”
“噢。等我一會兒。我回去開。”李云輝回答得也很平靜。
李云輝也學(xué)會了轉(zhuǎn)彎,不再象從前那樣一味地強硬。
陸文嘉做的飯菜不合李云輝口味,她就著酸豇豆吃的飯。這在陸文嘉心里是有愧疚的。買菜的時候就不知道買什么好,僵僵巴巴的買回來,就知道她不會愛吃。想著一則笑話說,“買菜,老婆愛吃的買齊一冰箱,自己愛吃的看看一樣也不買?!标懳募蔚故怯行南胱龅竭@樣,一到菜市場又不知道該買什么菜才好。過來過去,家常菜可不就那么幾種。
然后在電腦上看電影??纯矗髯韵聪此?。
第二天一早起來,李云輝就讓陸文嘉把被子拿到對面樓頂上去曬曬,算是主動和解了氣氛,昨晚的滿天烏云,就算是一風(fēng)吹過。
陽光真好呵。樓頂上也不見一絲風(fēng),只有靜靜的陽光。傍晚收回被子的時候,房間里溢滿了陽光的香。
“原來的同事今天約了我,到外面吃飯,中午你自己在家哈?!?p> 陸文嘉看了看李云輝,不像是生氣的樣子。
“誰呢?我不認識么?”
“你認識了也不能去。你真不認識。”
“放心,是個女孩。你也要去見見?”
“小心眼了吧,男孩也沒什么事。你去了好好玩?!标懳募喂嫠闪艘豢跉狻?p> 這還是第一次,兩人周末不在一起,各顧各的,陸文嘉真是不習(xí)慣,強迫自己靜下心來看進了書里去。
剛到四點鐘,李云輝回到了家里。陸文嘉剛收完被子,正準(zhǔn)備去還蘭錚言的自行車,順便再理理發(fā),然后再買菜回來做晚飯。恰在此時,蘭錚言打來了電話,懶洋洋的,“還來我這里包餃子不?”
“他問還去他那里包餃子不?去不去?”陸文嘉舉著手機問李云輝,兩邊都可以聽得見。
“都幾點啦也不早點打電話來。”語氣是可以去的。
“買什么菜去不,要帶什么去不?”
“要帶什么來不?”聽見電話那頭在問,“李學(xué)海說不用的?!?p> “噢。學(xué)海來了哈,那怎么不早點說啊。我們好過去一起玩。”
“他們也是剛到不久的。”
上周過生日,頭天買的蛋糕陸文嘉提了一路,最終都也沒顧得吃上一口,后來讓蘭錚言提回家去放進了冰箱,第二天借著叫到一起吃蛋糕,又在蘭錚言家里聚了一整天,大家一起包的餃子焊著吃。今天李學(xué)海過來玩,又是一個聚會的好借口。
陸文嘉和李云輝還是到菜市場,買了些蘭錚言最愛的手搟面條,趕到了蘭錚言家里。
晚上十點多,陸文嘉兩人才從蘭錚言家出來,一起默默地往家里走。還是李云輝打破了沉默,“我們一起到仁愛醫(yī)院附近工地,看看能不能找?guī)讐K磚回去,好把床墊高些。”
李云輝一直想把床墊高一些,好能夠讓她輕易地把幾個箱子塞到床下面去。
“別人不會拿我們當(dāng)小偷吧?”陸文嘉總是感覺不妥。
“你要是怕,你就在邊上看著,等我搬過來了你再往家里搬。”
“就是真的要做賊,也是我去啊?!?p> “哪兒讓你去打頭陣?!?p> 陸文嘉最怕李云輝說他不夠男人。
“前邊就有一個工地,我們?nèi)ツ抢镎艺铱础!笔兰o(jì)工藝有棟樓正在裝修,應(yīng)該有很多廢棄的磚頭。還沒有走到工地呢,李云輝發(fā)出了一聲驚喜,“這里有幾塊!”幾塊還算完整的灰色水泥磚,散落在路邊,陸文嘉搬過來一共六塊,挑了四塊完整的搬了起來。
“回到家要洗一洗再用?!?p> 看到路邊的理發(fā)店,陸文嘉感覺頭皮有點癢,“我還是去理個發(fā),惦記兩天沒理上,頭皮都有點癢?!?p> “我陪你一起?!?p> “不去你看好的那家店啦?”
“都是靠緣分,碰運氣。多試試幾家沒壞處。”
店里的小師傅有點太年輕,陸文嘉不禁又躊躇了起來。“試試就試試吧,也沒什么大不了的?!?p> 年輕的小師傅還沒聽完陸文嘉的要求描述,拿起剪子“咔嚓咔嚓”已經(jīng)剪了起來。看著師傅東一剪子西一剪子的,陸文嘉心里說,“還是草率啦。不知道理出個什么樣子來?!?p> 反正眼睛也近視,沒戴上眼鏡,又不好意思貼近鏡面使勁瞅,理完了看都沒有看,陸文嘉搬起放在門口的磚直接回了家。到家了才對著鏡子照一照,呀!這是最對他胃口的一次理發(fā)!
陸文嘉這才開心地去沖洗磚頭,洗完了比一比,每個床腳墊一塊還是有點矮,不足以讓李云輝隨心所欲地把箱子推進去,陸文嘉二話沒說,打開門就下樓又去找了幾塊上來。墊了兩塊磚再看,兩個人都感覺又有點太高啦,黑乎乎的磚頭擺在那里,也實在有點不好看。
“要不,算啦?還是再想其他辦法?”李云輝有點心虛地說。
“那我就把磚頭全部搬下去扔掉哈。”陸文嘉真的有點煩躁了,這股煩躁肯定并不是針對李云輝的,而是對事情本身弄不好感到有點沮喪,但是在李云輝看來,估計肯定又是以為陸文嘉在心里責(zé)怪著她。
事情往往如此,可著勁折騰以后,發(fā)現(xiàn)還不如不折騰的效果好??墒牵徽垓v,誰又知道原來的已經(jīng)很好了呢?
李云輝沒有理會陸文嘉的不耐煩,自己默默地整理好狼藉的房間,默默地睡下了。感覺無趣,陸文嘉也安靜地躺了下來,睡著。
認真回想起來,快樂和幸福,還是很多很多的。因為工作落實了才來的深圳,入職就再次遇見了李云輝,還有比這更能讓人感到幸運和幸福的事情嗎?為什么就是不知道滿足?得隴望蜀,就是人生的真相吧。
從再次相逢那個時刻起,陸文嘉就堅信這是上天的眷顧,自己的人生要迎來全新的幸福。壓根沒有想起來要不要問問,分散的這幾年里面,李云輝是否有了其他的幸福追求?兩人相視一笑的那個時刻,好像都明白彼此的內(nèi)心,“原來你還在這里”。還有比這更值得珍惜的人生機遇嗎?還要追求實現(xiàn)人前無限顯貴,是不是有點太貪心啦?但是如果真的沒有人前的顯貴,命運給了自己如此的厚待,又有什么意義呢?
兩人的地下戀情,度過的大概有快一年的光景吧。兩人只是在周末才聚在一起,手里拿著那么一點點錢,也燕子銜泥一般,一點一滴地建設(shè)起來了簡易的家。買不起房子,哪怕只是把租住的房子點綴起來,也是一絲絲的甜蜜。陸文嘉看著屋子里面的邊邊角角,還能夠回想起來兩個人精打細算過著日子的境況。到如今,“麻雀雖小”,也是“五臟俱全”,簡易的小陽臺上添置起來了洗衣機,終于不用再用手洗衣服,再大件的衣服,三天兩頭放進去攪攪,依然能夠保持干凈,時刻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衛(wèi)生間里面沒有配備熱水器,就用電磁爐燒上兩壺開水再兌涼了洗澡,一樣的可以說是二十四小時熱水。沒有電視音響,就拿臺式電腦代替,一樣的讓陸文嘉看著影視劇度過了無數(shù)個夜晚,還逐年逐月整理保存了那么多的照片,記錄著兩個人平淡而又色彩斑斕的回憶。沒有餐桌有朋友送的長幾,沒有大衣柜有朋友送的簡易衣架,沒有書架后來找?guī)讉€紅酒箱改制成書架,沒有錢買更多的書可以到朋友家隨便借。只有床兩人沒有對付,買下了全新的實木床,還順帶著買下了兩把全新的實木椅子,現(xiàn)在想想,在當(dāng)時真算得上是奢侈。沒有床頭柜,就用儲物箱代替,既解決了衣物儲存,又充分利用了空間。一直寄放在蘭錚言家里的大行李箱,也拿了回來,順在床沿邊,儼然一道安全屏障,不高,人躺在床上,不至于有壓抑的感覺;不矮,恰恰好,可以擋住想滑落的被子。臨睡前,脫下的衣服就手搭在上面,手機放在衣箱拉手處,微微的凹下去,簡直成為了天然的安樂窩,既安全,又不怕輻射,可以酣然入睡。原來,生活真的不需要那么多。至少,遠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多。
待到李云輝辭職后兩人終于住在了一起,陸文嘉很是過了一段無欲無求的日子,每天下班以后,都習(xí)慣沿著林蔭道走上一段距離再去坐車,或者提前一站下車,然后再走回去。雖然說深圳繁華無比,也還是有很多道路相對比較安靜,少有人走,或者騎著車匆匆而過,彼此從無打擾。心里滿是不安和沮喪的時候,腿軟得幾乎走不動路,好在終于可以回到家,陸文嘉就一路暗暗地給自己打氣和鼓勵,想一些有利的、樂觀的因素,自己勸慰自己堅持下去。心里滿是愧疚和歉意的時候,陸文嘉也假裝著開心或者平靜,把對李云輝的依戀和依賴掩藏一些,順路買點菜或者熟食,回到家洗洗涮涮,清理清理家務(wù),彼此相守著過平凡的日子。
沒有立足之地的男人,倒要會有多么難。即使日子過成那個樣子,還是有許多的快樂的呀。周末來臨,兩個人在從家樂福超市回來的路上,順便挑一張兩張影碟,然后窩在家里連續(xù)看上一整天。陸文嘉的狂歡就是可以不睡覺,看書,看電影電視,想看到多久看到多久。第二天上午美美地睡懶覺。周末的夜晚陸文嘉把音量開到最小,邊給李云輝按摩邊看著碟片,自己一個人看到半夜,也安心地看著李云輝在身旁睡得香甜。
有時候嘴饞了,兩個人就一起到吉之島超市邊上的陜西面館吃飯,主要是為了去吃一口白吉饃,那里的白吉饃還算是地道。在那些日子里,偶爾的也要請請客。兩人對待朋友都很大方,何況將心比心,蘭錚言一直毫無保留地對待他們,總是要有投桃報李的。要是有朋友來玩,或者誠心誠意請?zhí)m錚言和池寒梅來玩,兩人就一掃平日的省儉,根本不計成本地上最好的菜。當(dāng)然飯館的檔次肯定沒有那么高,想了又想,選定家附近比較好一些的館子,到了以后可以隨便點。
兩人之間多少是存在著“代溝”的。陸文嘉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窩在家里怎么著都好。而李云輝明顯就不喜歡待在家里,每到周末,都要吵著出門去走走。逛超市,到書城,會朋友,散步,爬山,也有不少的名堂。日子一天天的累積起來,期間的快樂,在記憶中也就有了許多。日子并不全是苦的。生命也并不是無聊。
兩人去的最多的地方是書城,順路一起參觀了好幾次市博物館,每一次都感覺是去得值得。看過一次深圳本土歷史展,看過一次古代文物展,親眼看過有名的越王勾踐劍。只有親眼看見,你才能明白,勾踐劍柄尾端內(nèi)鑄的十一道同心圓多么精妙絕倫。李云輝對一切事物都興趣盎然,這點真好。也帶給了陸文嘉很多新鮮活力。更好的是,李云輝并沒有太多的占有欲望?!斑@個世界上美好的東西很多,我們卻不可能全部占有。”陸文嘉這樣告訴過陸淺夏,可是,臨到他自己頭上,卻非要多占一個活生生的人。在那個活生生的人面前,失去了自己的所有抵抗力。
李云輝也喜歡帶著陸文嘉去爬山,市內(nèi)的蓮花山,筆架山,連同那年五一去南山,都是李云輝半強迫著陸文嘉一起去的。真要是走了出去,陸文嘉的欣喜并不比大家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