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找人沖喜
二人都沒有說話,周遭只有劃槳的聲音,安靜得有些可怕。
周惟卿半睜著眼,凝著她的一片衣角:“那個盒子,阿蕊為何不同我說?”
寧扶蕊心中一個咯噔,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她絞著手,有些猶豫:“我,我怕你不開心……”
周惟卿默然抿著嘴,悲愴留在心中太久,早已麻木了。
他淡淡開口道:“開心,阿蕊要回家了,我便替阿蕊開心。”
寧扶蕊抬起眼睛看他,一時聽不出他的語氣到底是喜是悲。
周惟卿望著她棉線帽下的銀絲,眼里透著深不見底的墨色。
二人陷入了詭異的沉默,船一直在移動,到了通關時,周惟卿只朝那些士兵打了一個手勢,船便繼續(xù)往前開著。
寧扶蕊有點暈船,睡的時間多,醒的時間少,偶爾周惟卿遞過來一點吃的,寧扶蕊便順手接過去。
期間二人沒有任何口頭上的交流。
就這樣到了揚州,寧扶蕊來到了周惟卿所說的新家。
這里離揚州城內有些遠,不過風景宜人,看得出周惟卿是為了要給她養(yǎng)病選的地方。
還有房子設計用的建材,厚實的外墻,也都是為了保暖設置的。
明知她時日無多,他還要如此煞費苦心地設置這些東西……
周惟卿嘴角扯出一抹笑,眼中卻無多少笑意。
“阿蕊進去看看?”
寧扶蕊覺得這樣的周惟卿很怪,可又不知哪里來的怪異感。
見她還站在身側不動,他干脆牽起寧扶蕊的手,帶著她走進了院子。
“等等?!?p> “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寧扶蕊想聽他的心聲,奈何她聽不到,這人心里如今比戈壁灘還荒涼。
戈壁灘她踢到小石子兒還有點兒動靜,而周惟卿不一樣,如今她似乎再怎么刺激這人,都很難激起他的心潮。
周惟卿點點頭:“嗯?!?p> 寧扶蕊一臉吃了蒼蠅一樣的表情跟在他身后。
很多地方的柱子都做了玫瑰的浮雕設計,后院還有一大片綠意盎然的墻裝飾著許多花草。
還真是她喜歡的園林模樣。
到了晚上,有些出乎她意料的是,周惟卿主動同她分了房。
她心中有點不習慣,還有些連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失落。
人是會累的,他照顧了她那么久,眼見結局已經(jīng)注定,或許早就對她失望了也說不定……
冬季的最后一場雨落下,周惟卿給寧扶蕊帶來了一份朝報。
因著天氣不好,齊王一直守在汴京城幾百里外,如今終于等到天晴,形勢愈發(fā)逼人。
李沅也揭竿而起了,如今已經(jīng)過了白馬關,不日便要攻到汴京城下了。
不過他的名義比齊王要正堂一些,說什么要救梁帝于水火,而只有寧扶蕊知道,他對梁帝的感情堪稱深惡痛絕。
若是入了城,他的手段只會比齊王更加狠厲。
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接近半白,每日睡得昏沉,喝多少藥都緩解不了身上那股死氣。
周惟卿整日整日地出門,甚少有回來的時候。
她每日靜靜坐在樹下,看著滿院盎然的綠意,心中卻一分欣喜都沒有。
靜的時間久了,她心中甚至會荒謬地想,自己是不是已經(jīng)被人拋棄在這一方小院里了。
這天,她撐起精神,執(zhí)意等著周惟卿回家。
周惟卿今日傍晚就回來了。
她凝視著他的身影,他站在門口,依舊是那樣豐神俊朗,長身玉立。
“你回來了?!?p> 周惟卿瞥見她蒼白的臉色,不知道在這院中坐了多久。
他的手指僵硬地扣緊,心中照常升起絲絲畏懼。
他畏懼見到寧扶蕊這副病氣沉沉的模樣。
畏懼見到她蒼白的臉色,花白的頭發(fā),畏懼那細弱到輕輕一握似乎就能捏碎的手腕。
她身上的一切東西他都覺得刺眼極了。
寧扶蕊眼眶微紅,原來他是這樣想的。
他喉結輕動:“我?guī)Я诵┏缘?,阿蕊若想吃便——?p> 寧扶蕊別過臉,搶了他的話,低聲道:“不用了。”
說罷,她便自顧自撐著身子站起來,走進了自己的房中。
院子里只剩他自己了,他動了動唇,似乎想說點什么。
夜色逐漸籠罩大地,他回到自己房中,從袖中拿出一個面具。
那是他特意找祁元白做的易容面具,今日終于做好了。
面具儼然是一個老人的模樣,不過卻與他自己的眉眼十分相符。
這是祁元白猜想著他老去的模樣給他做的。
他等不到與她共白頭那天了,想著早一點也沒關系。
他出門望了一眼寧扶蕊的房間,已經(jīng)熄燈了。
悄悄打開門,便看見她蜷縮在榻上,手里捧著一個暖爐。
她的臉色依舊是刺眼的蒼白,像極了他在牢中見過的那些還吊著一口氣,奄奄一息的重犯。
心中恐慌更甚,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探她的鼻息,依舊是那樣微弱……
他坐在她的床榻邊,攥著她的手,闔上了眼。
今日見她的模樣,似乎是被他傷到了。
他何曾是覺得她刺眼呢,他只不過是厭惡自己這副無用的軀體,不能給她緩解一丁點的病痛。
他厭惡自己的無能為力,厭惡自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愛人慢慢逝去卻束手無策。
所以他逃避了,他不想看見她這副模樣,他從沒有這樣害怕過,害怕得每日都想逃。
第二日,寧扶蕊醒了。
周惟卿意外地還在。
他給她端來一碗赤豆羹,寧扶蕊卻沒嘗出什么味道來。
“今日家里要多來一個人了,你會介意么?”
寧扶蕊拿著調羹的手微微顫抖,抬起頭望著他。
周惟卿眼底浸著冷意,似乎不像是對她開玩笑。
“什么人?”
周惟卿沉默一瞬,轉移了話題。
“我?guī)M來,你洗漱好便出來看看?!?p> 說罷,他便走出了門。
寧扶蕊的腦袋一瞬間便宕機了,心頭漫上一陣無法抑制的鈍痛。
手里沒了氣力,調羹掉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她到底為什么這么有自信呢……
古代人三妻四妾正常得很,她為什么這么自信,覺得周惟卿此生只認定了她一人呢。
她喉間溢出一聲輕嗤,終究是厭煩了她這副模樣,找人沖喜來了。
如綰秋蛇
女主華麗麗地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