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擊鼓鳴冤
皓月當空,寧扶蕊睡了一天,儼然已經(jīng)睡不著了。
她垂眸望去,身邊人攥著她的發(fā)尾,睡得倒是挺香。
仔細一瞧,還能望見眼下淡淡青黑。
她內(nèi)心一動,就知道這個人忙起來不會好好休息。
只見她慢慢抽出自己的頭發(fā),披了件衣服便出了房間,靜靜坐在廊前。
月涼如水,院子里靜極了。
過了今晚,她想,明日她便要站在登聞鼓前,將趙褚林一家所做的惡事訴諸天下。
然后她便會完成任務,安然地回到家中,晚上就能吃到爸爸媽媽做的飯了。
往常只要想到這個,她的心底便會涌上一陣欣喜。
可今日卻不太一樣。
無法忽略的難過密密麻麻地蔓延至身體的各個部位,就連心尖都在隱隱發(fā)疼。
屋內(nèi),周惟卿早在她扯頭發(fā)時便醒了。
他微微撐起身子,如瀑的青絲垂落至腰間,為了能更好地看到寧扶蕊,他便將頭發(fā)輕輕挽到了一旁。
他透過那窗子看她,窗邊枝頭的落花斜斜掩映著她倚靠在廊柱上的身軀。
她如今放下了防備,露出一副蒼白且疲倦的病容。
她一定又累又痛苦。
他自以為是地以為,將自己的愛意全數(shù)奉獻與她,她便不會這般痛苦了。
可她卻依舊十分痛苦。
她一直以那副云淡風輕的面目示人,用大海般寬敞的心胸接納了他所有的怪異與狼狽。
她心軟,又熱愛世人。
巴霞縣的縣民那樣討厭她,可她還是在地動前,一家一家地去敲門,執(zhí)著地疏散民眾。
到最后,還要沖進廢墟里救人。
她與他相扶數(shù)年,從來沒跟他道過一聲苦,他便以為她永遠擁有這樣的熱情。
如今她累得走不動了,卻依舊不喊不怨,只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躲著他休息。
他晃神想著,直至她面頰上的水光喚回了他的神智。
淚珠在寂靜的黑夜里悄然滑落,隨即埋入她纖細的脖頸。
他不禁又去想,她到底這樣哭過多少回了?
無人知曉。
心中逐漸泛起痛意,痛徹心扉。
沉默半晌,他徑自斂眸,只聽房間里響起最后一聲低喃:
“對不起……”
第二日,綠意盎然的枝頭蘊著春露,寧扶蕊坐在妝奩前,仔細穿戴好一切。
這是她第二次穿得這樣隆重。
醒來時,她還聽管家說,周惟卿去送絳霄上學了。
聽罷,她眼中暗自閃過一絲慶幸。
還好他不在,她如今的情緒才能這樣安定。
她仔細抿了口脂,臉上沒了舊日的靈動,取而代之的是平靜到極致的莊嚴肅穆。
她拿過書案上的直冤狀,放在一個小盒子里,帶了出去。
院子里的花開得繁盛,春光燦爛。
今日實在是個好日子!
寧扶蕊最后回頭望了一眼,眼中留戀不已。
她多想拿個手機拍下來,這樣回到家就不用怕忘記了。
直到身前的馬嘶鳴一聲,她方回過神,定定垂下眸子。
不能再想了。
少女干脆地轉過身,上了馬,直直朝宮門方向行去。
這廂,絳霄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她只知道今日是要上學的一天。
她甚至還興致勃勃地拉著他的手,問周惟卿道:“先生,你和姐姐真的成親了嗎?”
周惟卿想起寧扶蕊頭上罩的紅蓋頭,嘴角含著一絲笑意,點點頭。
“哦,那先生有沒有背姐姐過橋?”
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經(jīng)在家鄉(xiāng)里見過的成親儀式。
周惟卿微微一怔:“過橋是何意?”
她興奮地手舞足蹈:“唔,在我們那兒,成親的時候都要背新娘子過橋,這樣,日后她在夫家過的人生才能夠無風無浪,一帆風順!”
周惟卿溫柔地彎了彎眉眼,低聲道:“這樣啊……”
他停住腳步,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群,眼中是春風化雨般的笑意:
“還沒有?!?p> 皓日當空,寧扶蕊穿過熙攘的街道,只見遠處嵯峨的殿堂樓閣旁邊,赫然放著一個赤紅的登聞鼓。
她靜靜來到宮門前,下了馬。
周圍的人都好奇地朝她望了過來。
只見她手中捧著一個木盒,臉上神情淡然自若。
兩旁的侍衛(wèi)對視一眼,都從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不凡的氣質。
頭頂是青天白日,她的眸中一片清明,端直的身姿猶如一把出鞘的驚世之劍。
眾人一時看得目不轉睛。
清凈的大殿外,寧扶蕊挺著脊背,一步一步地走上臺階。
她的肩上似乎肩負了很重的責任,使她的步伐變得很慢。
回光返照的日子馬上要過去了,她微微喘著氣,耳邊還能聽見自己的膝蓋嘎吱作響,身體各處隱隱開始發(fā)疼。
她抬眼望去,還有一半的臺階……
她咬咬牙,繼續(xù)緩步前進。
系統(tǒng)一定要給力啊,多撐會兒!
一步,兩步……
她不知疲倦地走上一個個臺階,額邊沁出了細密汗水。
宮門外的民眾都為她摒住了呼吸。
“她是誰啊?”
“不知道……”
雜七雜八的議論圍繞在她的耳邊,寧扶蕊望著最后的幾步臺階,嘆了口氣。
她雙手一直捧著盒子,如今兩臂也變得無比酸痛。
她猛然憋了一口氣,一舉踏上了最后一個臺階。
“她可是要擊鼓?!”
宮門外被人圍得水泄不通,許多人的臉上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她這模樣擊得動么?”
寧扶蕊汗?jié)窦贡?,抿了抿干澀的嘴唇:“……?p> 她將盒子放在身旁,彎腰拾起了放在地上的兩個鼓槌。
鼓槌似乎好久沒人用過了,上面的塵土嗆得她咳嗽起來。
嗓子眼里泛起一股巨癢,她又只得放下鼓槌,捶著心口咳嗽了半刻。
那個動靜像是要把渾身的器官都給咳出來。
而寧扶蕊的內(nèi)心卻沒表面那樣平靜。
她在心底欲哭無淚地嚎著——早知道,出門前先喝點水了!
“她到底要不要敲?不敲我就走了!”
“哎——還是算了吧!”
“又拿起來了又拿起來了!”
她平復好呼吸,又將那鼓槌拿在手上。
鼓槌是實心的,十分有分量,拿在手上沉甸甸的。
只見她卯足了勁,用鼓槌敲擊鼓面,寬大的鼓面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如綰秋蛇
哭死了哭死了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