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喜歡上了這種慵懶的氛圍,他靜靜的躺在床上,嘴角微微上揚(yáng),回味著魚的鮮美。熟悉的味道穿過房門飄到了他的鼻孔,靈魂催促著他趕緊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望著熟悉的房頂,下意識地朝著門外喊了句:“今天還吃魚嗎?“
“是的,你先躺著吧,魚馬上就好了?!遍T外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我馬上過來?!八s忙起身,打開了房門。
他愣住了,眼前小院的布局竟然和那個“叛徒“的一模一樣。院子右下角種著蔬菜,右上角圈養(yǎng)著雞鴨,甚至在院子的左上角,還有一條圍起來,小的不能再小的小河。那小河旁,同樣的位置,擺放著一個一模一樣的木桶,他走上前,掀開了蓋子,里面正有幾條魚,正趁著蓋子掀開的空隙準(zhǔn)備逃出去。
院子的左邊,擺放著一個灶臺,一個滿頭銀發(fā)的婦人正炒著菜,看著他掀開了蓋子,趕忙拿著鍋鏟跑過去阻止了他的行為??粗w子落下,一條魚都沒有逃出,才低聲嘟囔了一句:“小心點(diǎn),這里的魚狡猾的很,你一不注意,它們就會溜出去?!?p> “好了,小伙,魚做好了,你先拿到屋子里,我再去炒幾個菜,這菜得現(xiàn)炒現(xiàn)吃,等涼了就不好吃了?!皨D人不顧他的想法,直接塞給他了一盆做好的魚,然后粗暴的打斷了他想說的話?!白鲲?,不能被人打擾,否則做出來的就不好吃了?!皨D人說道。
他低頭看了做好的魚,不經(jīng)意的說了句:“真像“,隨后便走進(jìn)了屋內(nèi)。婦人聽到了他這句話,炒菜的手,顫抖了一下,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他發(fā)現(xiàn)鍋上的菜糊了,這才小心翼翼地提醒婦人。雖然他猜想這沒準(zhǔn)是婦人的“特色菜“,但是這外形他覺得哪怕挨婦人一頓罵,也得提醒。婦人從恍惚中醒過來,看著眼前燒糊的菜,傻笑了一下,趕忙倒掉鍋中的菜,然后走向了院子的右下角拔菜。他看到了趕忙阻止,說一個菜足夠了,但婦人的執(zhí)拗超乎了他的想象,哪怕他兩只手緊緊的攥著婦人的一只手,但也沒能阻止。無奈,他只能和婦人一起蹲著拔菜。
婦人專挑又大又白的菜,他剛想阻止便又馬上放棄了,只能將婦人把拔下來的菜拿到灶臺邊清洗??粗鴭D人熟練的切菜動作,他似乎想到了,眼前的婦人,該不會是那個男人的母親。沒多久他的手上便多了一盆量超乎他想象的菜,他尷尬的笑了一下,心里默念:“真是和他媽一個樣子?!?p> 婦人熱情的給他夾著菜,殷勤的叮囑他多吃點(diǎn)。他剛咀嚼完婦人給他夾的菜,還沒咽下去,婦人就立馬給他續(xù)上了,無奈的他,只能連連擺手謝絕婦人的好意。
“他還好嗎?“婦人停下了筷子,一臉緊張地看著他。
“他很好,他的廚藝很不錯,現(xiàn)在是王宮里專門給王上做飯的廚子“,他扒了口飯,不敢去看婦人的眼睛。
“那就好,我呀,最不放心的就是他了。他生性善良,膽子又小,再加上沒什么心機(jī),我真的很擔(dān)心他。“婦人聽到自己的兒子沒事,緊張的情緒也瞬間平穩(wěn)了下來,笑呵呵的拿起筷子,不停的夾菜遞給他。
剛開始他竭力的阻擋著,最后無奈的接受了。
“他應(yīng)該結(jié)婚了吧“婦人一臉冀希地看著他。
“額....嗯,對他結(jié)婚了,找了一個廚藝和您一樣好的姑娘。那姑娘還給他生了一個大胖兒子,白白嫩嫩的,可調(diào)皮了呢。“他暗嘆自己反應(yīng)快,否則差點(diǎn)就露餡了。
“他呀,真的是一個很老實(shí)的人,沒有什么心眼,也不會有什么壞的心思,像頭牛一樣只知道工作。那姑娘跟著他,日子肯定是不會差的,哈哈哈哈?!皨D人看著他的眼睛,放聲大笑了起來,眉頭的溝壑也漸漸地松散,仿佛一下子年輕了不少。
“想當(dāng)初我娃有個青梅竹馬的玩伴,他們倆從小就在一起。我娃吃苦耐勞,性格好,那女娃溫柔端莊,善解人意,當(dāng)時我和他們家長都認(rèn)為他們是天作之合,再也沒有誰比誰更加合適的了。于是就在他被征兵的前一個月訂了親??上О?,我們哪會想到,他們竟然會跑到這么一個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來征兵,更何況我們壓根也不會想到他們會來征兵。唉,世事無常啊?!皨D人嘆了一口氣。
“在我娃征兵的那段日子里,每天都會給我寫信。說他今天跟著他們出去,他偷偷帶著食物,給了那些窮苦逃亡的人,他告訴我說那些逃亡的人是多么的可憐,他告訴我他沒能力拯救那些人,內(nèi)心實(shí)在很煎熬。他還告訴我說他那邊一切都好,讓我們不要擔(dān)心,這場戰(zhàn)役很快就會結(jié)束,當(dāng)然問的最多的還是我的腰還好不好,還有他一直惦記著他的未婚妻。他每天都會寫兩封信,一份給我,一份給她,真是個癡情的娃?!皨D人搖了搖頭。
“后來我娃沒有寫信過來,聽別人說那個國家出了一位神人,那位神人他把他原來的國家給征服了,然后也把我娃給抓了。我聽了后,心啊,急得要死,就鎖好了門,準(zhǔn)備去找我娃。唉,我老了,身子真的不中用了,再加上這要命的老腰,一直治不好。我只記得那天我是下午出發(fā)的,然后一直走啊,走啊,走啊,走到了晚上,走著走著我就迷了路。我這一輩子,只呆在鎮(zhèn)上,從沒出去過,沒辦法,只能一直朝著月亮的方向一直走,走到了一條很大很寬的河,怎么都過不去。當(dāng)時我著急的要死,于是就朝著河的下游走去,直到我走到了天亮為止,可那河還是看不到盡頭,還是很寬。誒,我一個老婆子真的再也走不動了,就坐在地上歇會吧,腰就隨它痛,腰哪有我兒子重要,哈哈?!皨D人笑著搖了搖頭。
“我走了好久好久,我也記不得走了幾天,那條河真的是無邊無際。我走遍了下游,也走遍了上游,真的看不到那條河的源頭,沒辦法,我只能回去,不得不說,年紀(jì)大了,渾身都是病,我還沒走到家,就這么兩眼一黑倒下了,還好,鎮(zhèn)上的人發(fā)現(xiàn)我。那天我實(shí)在太累了,我?guī)缀醵急牪婚_眼睛,腰啊,疼的我汗都流出來了,可我硬生生地熬著,那時候的我哪有什么力氣喊出來?!皨D人哈哈的笑著,好像說的不是自己的事情一樣。
“那女娃,本來還會經(jīng)常來看我,可自從她聽說我娃被抓了以后,就很少來看我了。等我稍微恢復(fù)了一點(diǎn)體力,就去找她,可她,可她,卻一直不肯見我。她的父親說她生病了,不能被打擾,可我白天還見她路過我家門口,還看了我一眼?!?p> ”后來啊,我聽別人說,抓我娃的那位神人,是一個好人,他沒有殺了我娃,而是囚禁了我娃。真是蒼天有眼啊,我娃沒死,感謝老天爺。我這個老婆子還真不漲記性,知道了這個消息,就又去找了那個女娃,想告訴她,我娃她沒死。可是,可是,我剛進(jìn)她家門,就看到她挽著另一個男人的手,她的另一只手在喂那個男人吃水果,我娃和她之間,也從來沒有這么親密過。誒,我娃出征才多久,他這么好的一個人,要是知道了這件事,該有多難受啊,他能不能接受這個打擊,萬一他想不開怎么辦?!皨D人擔(dān)憂地說到。
“那群狗男女,我一進(jìn)門,它們就看到了我。那個女娃,真不要臉,在我娃沒被抓之前,還每天到我家來親熱的喊我,現(xiàn)在像個不認(rèn)識我一樣,真是沒想到啊,我娃看錯了人,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真替他后悔。“婦人使勁搖了搖頭。
“它們不要臉,我這老婆子,還要臉面。眼不見,心不煩,我懶得看那群狗男女。“婦人咬著牙齒說。
”那段時間,我特想看到我的娃,但是又害怕我的娃回來,要是他回來看到這些事情,萬一想不開,該咋辦。好在,那神人一直關(guān)著我娃,沒有讓他出來,我知道他的性格,只要能出來,他肯定會第一時間回家,這里有他的一切。我娃他關(guān)了有好長一段時間了吧,至少在我死的那一天,他還沒出來。我真的好擔(dān)心他,他回來知道了這個事情,母親離開了他,連他摯愛的人都拋棄了他,他的性格,怎么能接受的了呢,我真的怕他一下子想不開,他的性格實(shí)在太善良了。我真的不想死,我想勸勸我娃,我真的真的怕他想不開啊。“婦人雙手捂住了臉龐,痛哭起來。
“我以為我死了,我看到了我的肉體。真的,我一點(diǎn)都不相信那是我的肉體,殘破不堪,骯臟腐敗。終于我的腰不疼了,我可以去看望我的娃了,可是我的娃,他在哪里呢?我要去哪里找我的娃。后來有個漁夫他找到了我,說要我一部分的靈魂體,他就能讓我見到我的娃。我承認(rèn)我貪心了,我說,必須要那王上釋放了我的娃,然后還要保證,我的娃他回來后,知道了這一切的事情之后,他不會做出任何傷害他自己的事情。我怕啊,怕萬一哪一天王上突然釋放了我的娃,他滿心高興的一回家來,發(fā)現(xiàn)什么都沒有了,我怕他一下子想不開。沒想到那個漁夫他答應(yīng)了我,真是一個好心的漁夫?!皨D人摸了一把眼淚,高興的說著。
“沒想到,我娃竟然是在那個方向,怪不得啊,我一直找不到。好在,最后我見到了我娃,他還是老樣子,太老實(shí)了,你瞧,他為了回家跟著門衛(wèi)的士兵打了起來,鼻青眼腫著。他不應(yīng)該這樣子,他應(yīng)該忘了我們,去過他自己的生活。我實(shí)在不忍心看他挨打,他怎么這么傻,為什么這么傻啊!“
“那天神人釋放了他們,我娃那個傻子,我知道,他一聽到這個消息肯定會回家,我就知道。我一直跟著他,在路上,我心里一直默默的祈禱那個漁夫,希望他不要騙我。我娃他看到了那對狗男女,他上去給了那個男人一拳,直接把那個男人頭都打出了血,我娃還要打,那女娃跪下抱著他的腿,苦苦哀求著,我娃還要打,那個男人一溜煙跑了,哈哈,還留下了那個不知所措的女娃。她也沒想到,那個男人竟然會拋下她,獨(dú)自一人跑了,真是報(bào)應(yīng),哈哈哈哈。“
“我娃沒有理睬那個女人,踢了她一腳就走了,我娃他終于長大了,我真的很欣慰。我跟著他回家,他看到了我的尸體,他就這樣呆呆地看了好久,好久。我心里緊張的要死,一直在他身邊呼喊他,可他真的聽不見,我真的怕他想不開?!?p> “我娃他就這樣看了好久好久,然后他跪在了我的尸體面前,一直磕著頭,一直磕著頭,頭都磕破了,血流到了地上,可他硬是沒有哭出來,我知道他內(nèi)心一定特別的難受。我記得他最后咬著牙說了一句:“一定會替我報(bào)仇的“,他真的好可怕,像換了一個人。我今晚就要離開他了,再也見不到他,我真的好擔(dān)心他,我真的好希望他能忘記這些事情,千萬不要做任何傷害他自己的事情。“
“漁夫突然出現(xiàn)在了我的身邊,我祈求漁夫,能不能讓我娃忘記這一切,哪怕是讓我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那漁夫搖了搖頭,不肯答應(yīng),說我娃的命已經(jīng)注定了,不能更改。漁夫他也真的沒有辦法?!?p> “我相信我娃,他只是一下子接受不了這些事情,他本性不壞的,沒準(zhǔn)時間長了就忘記了,他會的,我知道他?!?p> “我乘著漁夫的船到了鎮(zhèn)上圈養(yǎng)羊的地方,那地方就在河的一旁,我看到了一頭小羊跪在它的母親前面喝著奶,多像我娃啊。漁夫告訴著我,在黎明之前,走進(jìn)小羊那邊,我聽了他的話,回頭看了一樣我娃的地方,走了過去。那是我回家的路,我看到了我的兒子,他還是小時候那樣,蹲在門前,等著我回家給他做飯,真是個貪吃的小鬼?!皨D人笑著說
“謝謝你,小伙,雖然我知道你是終焉之人,但我不喜歡喊你那個稱呼,太疏遠(yuǎn)了。知道我娃,他沒有做傻事,我就放心了,他有了妻兒,我真的替他開心,好好的過自己的生活,別想這么多,這才是該做的事情,人啊,不可能永遠(yuǎn)活在過去?!?p> 他的意識逐漸模糊,看著眼前慈祥的老人,內(nèi)心似乎得到了安寧,他做了正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