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屋村今非昔比,日新月異,短短兩月光景,渾如夢境。
有糧可度日,做工可賺錢,未做工者要么是年紀(jì)老邁,鰥寡孤獨(dú)皆有每月十文大錢,溫飽可保,陸大善人之名每每在眾村民中津津樂道。
黃河北岸渡口處也已經(jīng)建造王屋倉庫,米面油肉皆有存儲。同時存放的是美酒。
李二愣乃是王屋村中唯一一個力大無窮之人,堪稱王屋村中頂梁柱,身高體健,雖不能與胡大錘相比,但在村中稱作第一勞力一點(diǎn)不錯。
二愣帶領(lǐng)著五個漢子專門負(fù)責(zé)從北倉來往運(yùn)輸日常所需,值守渡口的官兵知道此中厲害,不敢招惹,二愣人也爽快,時不時的送些度數(shù)低些的云釀犒勞軍卒,哪些軍卒倒也知趣,暗中禱告但愿上官不要把我們這些兄弟調(diào)走,有美酒,還有賞錢,鬼才愿意走呢!
云清將哪些保命絕技悉數(shù)教給了云峰,沐之,任氏兄弟等人,說是少爺嚴(yán)令,必須勤加練習(xí),不可懈怠,交代一番后便回到王屋村。
一入窯洞,云清便被嚇了一跳,只見窯洞內(nèi)擺放了好多稀奇古怪的東西,自己從來不識,也不便詢問,不解的看著忙的滿頭大汗的云舒。
“哥,你這是在鼓搗什么好玩意?”
“清弟回來了,哥哥我閑來無事,隨便弄著玩,哎!你回來的正好,眼看小年臨近,明后天你即可入洛陽,一來去望京樓清算賬目,與哪楚掌柜盡量結(jié)算銅錢,發(fā)放工錢,二來你與二愣哥一起到南市上采買些東西,等會兒我開個單子給你,你照著名單買就行了,不過你們攜帶銅錢數(shù)目甚多,多帶幾個人,一路小心!”
“放心吧哥,這種事又不是做過一回了,明早我便帶著柱子哥,王三哥,周鐵哥一起去。再說周鐵哥識字,名單他一看便知,這樣我就不會慌了爪子了?!?p> 云舒笑著點(diǎn)頭。
次日日頭落山,云清才帶領(lǐng)著眾人大呼小叫的返回王屋村,引開一眾村民爭相觀望,陸老漢和小女陸小玉更是爭先恐后,開到村口處時大驚失色,老臉一個勁的陰晴變幻,云清則是站在馬車上高聲喊道:“各位父老鄉(xiāng)親,今日小子我奉老父和兄長吩咐,入洛陽城中采買肥羊三十只,麻油一百斤,后天便是小年,明日開始宰殺,每家每戶各分兩斤肉,一斤油,閑來無事的叔叔大爺們就幫個忙哈!”
村民聞聽頓時歡呼聲不絕于耳,響徹在王屋村上空久久不絕。
窯洞中云舒,云清兄弟對坐吃飯,云清將從洛陽城中帶回來的醬肉,咸菜放在桌上,二人盤膝坐在云舒窯洞中獨(dú)特的火炕之上,對飲起來。
“清兒,醬肉給陸老爹送了嗎?”
“放心哥,我讓小玉偷偷拿回家去了,羊群也被鄉(xiāng)親們趕到窯洞中圈養(yǎng)起來了,這么冷的天萬一凍死了幾只,那就不劃算了。”
云舒笑著點(diǎn)頭,伸手拍了拍云清的肩頭。
云清卻突然警覺起來,悄悄地神秘兮兮道:“哥,楚嫣兒讓我給你帶回一封信,說是務(wù)必親手交給你!”
云舒一陣愕然,詫異問道:“信呢?”
云清慢騰騰從棉袍懷中逃出一封信來,交給云舒,云舒伸手接過,只見此信為黃表紙,甚是珍貴的朝廷官家用紙,上面寫著一行娟秀隸書:王屋陸云公子親啟。
信用火漆封口,云舒打開來看,只見上書:
陸云公子曉諭:
公子大才與奴共謀佳釀,尊公子意每餐三十,每壇二百,故譽(yù)滿洛陽,聞公子才名未見其人實(shí)在憾事,元夕夜萬民歡慶,望公子垂憐奴家仰慕之意,共聚洛陽,把酒言歡,以商談余后事宜。
主家因錢不多見而惱,奴家左右為難,不知可否,欲以此物為進(jìn)身之階,進(jìn)獻(xiàn)長安,京城異動,遣人垂詢,主家左右顧盼,如坐針氈,恐牽怒奴家,望公子大才解惑,以解其難,萬望蒞臨翹首以盼!
楚嫣兒誠書
云舒看罷,笑而不語,云清傻愣愣的端著酒杯,不知公子何意。
云清用詢問的目光看向云舒,云舒笑道:“清弟,你見過楚嫣兒多次,在你心中這個楚嫣兒是何許人也?”
云清直接傻了,吧嗒著嘴沉思許久才道:“這個楚嫣兒是個人精,八面玲瓏,哥你想,楚嫣兒乃是王明川家奴,雖是奴籍,可是如若不被哪王刺史看中,怎會將這望京樓交給她搭理?!?p> 云舒滿意的看著云清,笑著說:“小子還算有些頭腦,這楚嫣兒如今搬出她的主子來,說是一天賣六十壇酒所得銅錢少的可憐,要讓我們擴(kuò)大作坊,將這酒運(yùn)到長安城販賣,進(jìn)獻(xiàn)權(quán)貴,升官發(fā)財!”
云清聽的眼放精光,大呼道:“如此甚好,有錢賺那是好事啊哥!”
云舒一拍云清腦袋道:“有錢拿,你得有命花小子!”
云清頓時又陷入絕望之中。突聞云舒問道:“清弟,我讓你采買的東西呢?”
云清恍然道:“哥,放心吧!哪些東西小弟一趟拉不了,就先放置在北岸倉庫了,至于哪兩匹快馬,沒有買到!”
云清忙又解釋道:“不過哥你不要著急,望京樓掌柜楚嫣兒聽聞少爺要買馬,當(dāng)即就笑說,南市上根本沒有配的上公子的馬匹,她說為了合作誠意,送公子兩匹好馬,至于是什么時候她沒說?!?p> 云舒聽罷愕然不解,想了想便也釋然而笑。
次日分肉分油,王屋村人個個笑逐顏開,人人稱頌,云舒卻是獨(dú)自呆在窯洞中不聞世事。
武德九年即公元626年,正月十四,洛陽南市,又稱豐都市,十二坊門皆都開放,行人如織,車來車往,市井之中人聲鼎沸,熙熙攘攘,一片繁榮景象。
街道上走著兩人,主仆打扮,看其一身麻衣著身便知不是什么大富人家。
未束發(fā),只用一精致麻繩束攏垂于腦后,還有一縷長發(fā)遮擋半邊臉,褐色麻衣腳踏麻鞋,身后跟隨一略微矮些的小廝,穿戴更加隨意。
正是云舒,云清二人。
初入洛陽,云舒倍感新奇,曾經(jīng)記憶中的古都洛陽與后世的燈紅酒綠大相徑庭,高鼻大眼的西域人,胡人,就是后世的阿拉伯人,新疆人,還有就是蒙古人,在這南市上隨處可見,各種店鋪琳瑯滿目,各種叫不上名字的日常器具,銀質(zhì)酒器,裝飾品,胭脂水粉,綾羅綢緞,米面柴油等等比比皆是。
云舒悠哉悠哉,走走停停,看著這些古樸的古代集市,幡幌飄搖,旁邊的一家店鋪進(jìn)入云舒眼眸,乃是叫做鐘家土石鋪,云舒不免心中納悶,土石隨處可見,怎么還能在此開店鋪售賣,難道這個也值錢。
云舒踱步入內(nèi),只見此店鋪甚是冷清,一個三十左右歲留有黑須中年人正在打盹。此店鋪不大只有一間店面,沒有周圍哪些店鋪的兩間模樣,有些好酸不夠看。
靠近墻邊的貨架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布袋。不知里面裝有何物,云舒更是好奇的緊。
云舒清咳一聲,哪個中年人見有客官入內(nèi),頓時滿面帶笑問道:“哎吆,客官光臨,不知需要些什么?”
云舒抬眼只是輕輕一暼,心中便有了一些大概,此人雖然身穿錦衣,卻是有些泛白,眼神灼灼看人真誠,沒有哪些商人獨(dú)有的空洞閃爍,于是便直言不諱道:“店家請了,在下孤陋寡聞,見少識寡,不知店家你的店里主要是賣何物,好奇心使然入內(nèi)觀看一番,還請勿怪!”
店家聞聽啞然失笑,隨后道:“這位小哥,沒有什么稀奇,不瞞你說,本店常常有如是之人好奇而詢?!?p> 云舒聽后心中便是一陣錯愕,此人言辭非本地口音,好似后世的江南人氏,于是好奇心更盛。
“這位小哥,本店售賣的皆是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可有興趣否?”
此人果然有趣,還知道勾引人的好奇心,真的難得難得。
“不知店家所賣可是些古玩玉器否?”
店里笑而不語,腿腳倒是勤快,走到貨架前,伸手打開一個精致的布袋道:“小哥看來,可識的此物?”
云舒看去,只見布袋中乃是一些藍(lán)晶晶,好似后世的多晶冰糖的東西,心中頓時愕然,這是藍(lán)礬,難道這個時代留有此物應(yīng)用。
云舒裝作不知搖頭道:“不識得,還望店家解惑?!?p> 店家一副洋洋自得的樣子,慢悠悠道:“看來小哥還算實(shí)誠,不瞞小哥,此物甚少有人識得,只有一些名醫(yī)還能勉強(qiáng)識得此物,告訴你吧,此物名曰綠礬石,乃是一位藥材,但也是一種石頭?!?p> 云舒頓時配合的一副好奇的神情,連忙抱拳施禮道:“奧,店里此物是藥材,看來有些用處,不知還有何物,不知店家能否給在下推舉一二。”
店家被云舒見一番盛意拳拳恭維的甚是受用,再說如此冷門之物難得有人進(jìn)店相詢,便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打開了一個個的小口袋,云舒邊聽邊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
原來此店鋪內(nèi)有硝石土,硫磺土,綠礬石,紅帆石,銀灰土,黑炭石。
云舒繼續(xù)裝傻充愣,大咧咧道:“店里,我看著這些東西煞是好看,花花綠綠的,不知你這里的存貨有多少?”
中年店里聞聽心花怒放,總算來了一個冤大頭,原來此店鋪掌柜的就是眼前這個中年人,姓鐘名大魁,與洛陽刺史王明川有些淵源,在專門經(jīng)營銀灰土,一般來自江南贛州之地。
這銀灰土不是別物,就是咱們所說的錫土,當(dāng)今這個時代所用的開元通寶銅錢,乃是紅銅和錫的產(chǎn)物,叫做青銅,隋唐時期朝廷設(shè)置鑄錢署,乃是鑄造銅錢的專屬衙門,由望族門閥負(fù)責(zé)開采礦土石,朝廷出錢購買,加以鑄造,再發(fā)行流通。
土石隨處可見,難以控制,所以大多是世家門閥把持,很少有人插足,世家中更是人才輩出,高官顯貴多出其中,哪個敢來招惹。
近年來連年征戰(zhàn),所耗錢糧甚巨,洛陽居于中原富庶之地,乃是籌辦錢糧絕佳之地,所以洛陽城中也有鑄錢署。
這鐘大魁依靠關(guān)系在這洛陽城中開辦了這家土石小店,實(shí)則是將從礦區(qū)商販中購來的銀灰土賣于洛陽鑄錢署,某些利益而已。
誰知戰(zhàn)事過去,民心思定,大唐陷入了短暫的休養(yǎng)生息,又加上年關(guān)所致,鑄錢暫停,急的這鐘大魁有些難以支撐,如今云舒突然闖入,怎不喜出望外。
鐘大魁帶領(lǐng)云舒來至后院查點(diǎn)庫存,見墻角處隨意堆放著一大堆麻布袋,還有些麻袋乏裂,淌出來一些黑灰的泥土來。
云舒聽了方才這鐘大魁的一番“肺腑之言”,便開口問道:“鐘掌柜,這就是你賣的銀灰土?”
聽此一問,哪鐘掌柜頓時老臉一紅,有些尷尬,又有些沮喪的道:“不瞞陸小哥,在外奔波的我哪糊涂二弟,剛開始涉獵此道,看走了眼,收了這些無用的廢土,堆放在這里有些時日了,如今不瞞小哥,我是看見就心煩的緊吶!”
云舒近前,伸手抓起一把黑灰土,拇指食指輕輕一捻,觀看后心中頓時大意,可是臉面之上依舊如方才。
云舒隨后嘆息一聲道:“這樣吧鐘掌柜,勞駕你如此一番解說,倒是讓在下大開眼界,這樣,認(rèn)識便是緣分,你店里的東西一樣給我一石,價錢嘛可不要哄騙我這個門外漢,說不定以后咱們還是要常來常往的吆!”
鐘掌柜聞聽,一拍巴掌大喜道:“哎吆,陸小哥這是哪里話,小店快要關(guān)門的檔口,怎敢多算小哥錢財,不知小哥何時要貨?”
云舒笑道:“這樣吧鐘掌柜,你我與王明川大人皆有淵源,我今日先付清銅錢,待元夕后煩勞你雇傭馬車給我送到黃河北岸,由在下小弟前去接應(yīng),你看可好?”說著云舒一指身后跟隨的云清道。
鐘掌柜聞聽,樂的差點(diǎn)蹦起來,真是天上掉下大餡餅。滿臉堆笑,連連點(diǎn)頭。雖然不便詢問與刺史大人有何瓜葛,想來常來常往,日后自知。
來至店鋪內(nèi),算了算云舒所要之物雖然價錢各有不同,最后算做銅錢五十六貫,云清掏出一個金餅十兩,又找回十幾貫錢來。
云舒出的店來,鐘掌柜笑臉相送,突然云舒好像想到了什么似地,略有所思的問向鐘掌柜道:“哎呀鐘掌柜,還忘記了一事,家父最是鐘愛灰色,你看你家堆放的哪些灰土反正無用,不如送于在下可好,在下付麻袋工錢就是,不知鐘掌柜意下如何?”
鐘掌柜不假思索道:“這有何不可,本來就愁何處填埋,倒入洛水恐怕官府不讓。如此甚好,何用什么工錢,更換麻袋,雇傭馬車皆有在下出了,結(jié)交一個朋友也是好事,美哉!”
云舒連連抱拳恭謝,道別而去。
鐘掌柜搓著雙手,笑容滿面,口中喃喃道:“濟(jì)源縣陸公子,陸公子!”突然間眼光大亮,一拍大腿道:“難道真的這么巧,他是濟(jì)源陸公子!”
次日午時,云舒,云清二人便來到望京樓西側(cè)角門處,輕輕扣打門環(huán),不時一佝僂老仆開門詢問何事。
云舒輕輕抱拳道:“煩請老人家稟報楚掌柜,濟(jì)源陸云前來赴約!”
少時,角門打開,香氣撲鼻,只見從角門走出一婉約女子,飛云鬢,珠光寶氣,金釵顫顫,一襲錦繡羅裙,圓眼淡眉,國色天香,嘴角微翹顧盼生姿,笑意盈盈看著云舒。
楚嫣兒見門外巷道上站立一個年輕少年,一身褐色長衫,麻布包鞋,雖是一身麻衣卻是異常干凈利落,半邊長發(fā)攏于腦后,一縷飄灑遮擋少許白皙秀面,美目空靈深邃,俊俏剛毅。
盈盈屈膝一福道:“奴家楚嫣兒見過陸公子?!?p> 云舒俊面古井無波,抱拳回禮道:“濟(jì)源陸云見過楚掌柜?!?p> 二人對視,楚嫣兒招手示意其入內(nèi)敘話,云舒點(diǎn)頭而入。
客廳中香氣依舊,分賓主落座,丫鬟上茶后退去,云清也去了側(cè)房飲茶。
云舒垂目飲茶,這茶甚是別致,猶如人生,五味雜陳,茶湯黑紅色,復(fù)雜難品,倒是讓云舒陷入了沉思,難道這就是這個時代最好的茶,好似后世陜甘一帶的八寶茶。
“陸公子詩酒雙絕,享譽(yù)洛陽,不知陸公子貴庚幾何?”
“虛度光陰一十七載!”跪坐在軟踏上的云舒低頭垂首道,雖然對方天姿國色,畢竟這個時代傻愣愣的看著女人的眼睛是不禮貌的行為,就是在后世也有些好色之嫌。
端坐對面的楚嫣兒眼睛一直望著云舒笑道:“公子大才,也乃信人,與公子合謀云釀,見利頗豐,奴家謝過公子了?!?p> “合作雙贏,誠信為本?!痹剖嬲f出了這句后世常掛嘴邊的一句話。
楚嫣兒聞聽頓時思索起來,口中不時的念叨著:合作雙贏,誠信為本……片刻后,鼓掌喝彩道:“公子果然大才,深諳經(jīng)商精髓?!?p> 隨后只見楚嫣兒端起自己的茶盞,移步在云舒旁邊的軟踏矮幾旁坐下。
做了一個垂首福道:“公子勿怪,奴家與公子雖未謀面,卻是神交已久,公子人如其名,恕奴家失禮之責(zé)。”云舒一句誠信為本,徹底將這個沉淪風(fēng)塵已久的女子折服。所以不顧矜持,但不是說要輕薄云舒,而是有種交淺言深,好似親近已久的朋友一般,所以才有如此之舉。
在云舒看來,這一切倒是無所謂,坐在自己旁邊也好,至少說話方便,側(cè)耳傾聽即可,不用顧及別人的眼神,畢竟是與后世地區(qū)市長的姘頭相約而坐,至于說是哪個王明川的主意還是眼前這個風(fēng)月場上老手,想啃啃嫩草的獨(dú)斷專行,還真的拿不準(zhǔn)。
誰知,坐在旁邊的楚嫣兒的一番話,讓云舒聽后大吃一驚。
“不敢欺瞞公子,刺史大人傳話奴家,讓奴家聞訊公子,云釀是否能增加兩倍供貨,這一切都是大人主意。
可是……可是……可是奴家卻是有些預(yù)感,此事大為不妥,所以才拜托令弟傳訊,見面詳談!”
緊接著楚嫣兒好似鼓足勇氣急切的,聲音異常低沉的道:“公子可能有所不知,如今突厥退去,長安城中太子黨與秦王殿下勢必會爭個你死我活,刺史大人茫然間插足其中,豈不是拿著他的一家老小,門人奴仆等等近百條人命去賭,贏了還罷,如若是輸了呢?豈不是連公子一起連累,不知公子做何感想?”
說真的云舒曾經(jīng)考慮過這個王明川,原本以為這個老小子只是想謀些錢財,根基在洛陽,就算是有些覬覦云釀秘方的豪門權(quán)貴,除非先從王明川身上下手,自己帶領(lǐng)十八位兄弟隱入深山大澤,保命無虞。
可是沒想到的是這個老陰貨如果拿著云釀為進(jìn)階之禮,而投錯了廟門,哪可是自尋死路,哪個李二雖然后世史書記載的仁德賢明,可是史書是他命人寫的,歷史上哪個皇帝不是歌功頌德,殺人越貨也被傳頌成為民除害。
再回頭看看自己這具身體,身體的父親乃是堪稱隋末第一名將,與王雄誕并稱大小將軍,作戰(zhàn)勇猛,愛兵如子,據(jù)云峰等人講,丹陽桃葉渡的府邸內(nèi)一應(yīng)財產(chǎn)皆被哪老賊李孝恭抄沒,這還沒完,又派遣死士斬草除根。
一個傻子啞巴,能奈何得了你們李家皇族何事?如今闞棱舊部基本無一幸免,家中父老被老賊一紙令書便是死的死,亡的亡,充軍的充軍,流放的流放,但凡人有三分火氣。哪個不是氣炸心肺。
如此想法云舒腦海中一閃而逝,不露聲色的看向楚嫣兒,輕聲問道:“難道是刺史大人意欲改弦易幟委身東宮?”
楚嫣兒嬌容變色,緊咬粉唇,輕輕搖了搖頭,有些自慚形穢的嘲諷道:“奴家只是他的一個玩物,或者說是一個工具而已,哪里有資格知道其心中所想!”說罷輕聲嘆了一口氣。
云舒無語,腦海中搜索著太原王家的種種記憶,突然精光一現(xiàn),抬頭看著楚嫣兒輕聲道:“取紙筆來?!?p> 楚嫣兒先是一愕,隨即大喜,扶著茶幾而起,快速的走到書桌前拿來文房四寶。
云舒攤開宣紙,蘸著楚嫣兒親手研的墨汁,寫了一句話道:
蘭亭坐聽風(fēng)吹雨,
可知如卿思晉陽。
隸書小字飄然紙上,字面意思淺顯易懂,可是看的楚嫣兒一頭霧水,挑動美目呆呆看著云舒。
云舒不動聲色道:“將這句話交給王大人即可,便可迎刃而解,如有變故,再做打算?!?p> 楚嫣兒不解其意,但還是一邊點(diǎn)頭,一邊將這張紙折疊后放入腰際懷中。
剛剛放好,門外傳來丫鬟敲門道:“掌柜的,酒菜已備好,請你們前廳用餐。”
云舒推辭不過,只得跟隨楚嫣兒主仆出來客廳,見云清早在臺階上等候,卻聽哪個丫鬟好似突然間記起來了道:“掌柜的,大小姐和劉小姐,還有幾個公子哥也在三樓丁字號雅間,你是不是過去招呼一下?”
楚嫣兒眉頭一皺,轉(zhuǎn)頭沖云舒有些歉意的道了聲辭,便獨(dú)自去了。
丫鬟帶領(lǐng)云清二人穿過跨院長廊,突然間云舒愣住了,只見跨院的兩側(cè)已經(jīng)枯萎的苗圃地中,有幾顆已經(jīng)枯萎狼藉的植株傲立嚴(yán)寒。
云舒心頭狂喜,有些要吶喊的沖動,這是棉花,難道這個時代棉花就已經(jīng)引入我國,這五六株棉花,早已落敗,唯獨(dú)底部還有幾個耷拉到地的枝條,上面還有幾朵開敗了的棉絨團(tuán),在殘葉和風(fēng)雨蹂躪下變成了黑秋秋的一簇。
云舒問了丫鬟茅廁所在,先讓云清跟隨而入,云舒慢騰騰折身,見四下無人,以最快的速度將哪幾朵臟兮兮的棉絨團(tuán)塞入袖口中。
入三樓雅間,里面果然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酒菜,云舒破天荒頭一遭吃這大唐美食,不免興致盎然,只見桌上六個精致菜肴,看來是楚嫣兒用心安排,羊,牛,魚,唯獨(dú)有一道菜令云舒很是心驚。
紫紅色的蘿卜切成方塊,指頭頂大小,和發(fā)酵的熟大豆,還有肉丁一起腌制,這個菜在云舒的記憶里印象深刻,古人果然不乏智慧,這菜在后世稱為豆豉,多位北地人食用,家家必備。
而這千年前的初唐便已經(jīng)開始食用,云舒心中不免想起了心目中的奶奶來,楚嫣兒入內(nèi)作陪云舒恍然未知,渾然不覺。
直到云清推搡才回過神來,連接賠罪,三人飲酒暢談,又說到贈送云舒馬匹一事,云舒暗忖這個楚嫣兒倒是精明,看來要是今日老子不來,這馬匹就別想要了,每月幾百貫的酒水收入,送兩匹快馬以示誠意也做的如此計(jì)較,跟等價交換一樣。
正在興頭,突然門簾一挑步入一個絕色美女,鵝絨暖裝,粉面桃花,杏眼柳眉水蛇腰,分外妖嬈??吹皆剖娑顺鯐r一愣,隨后便調(diào)侃道:“吆!楚掌柜好雅興,怪不得一露面便離席,原來是有小哥要陪,還是兩個。”
楚嫣兒羞臊紅臉起身見禮道:“小娘子切勿亂講,這兩位公子可是我們的財神爺,乃是受你父親囑托好生款待這兩位小哥?!?p> “奧,兩個鄉(xiāng)野村夫也值得楚掌柜如此大駕,冷落我等倒是小事,誤了掌柜的好事是真吧?”真是傲慢至極,冷嘲熱諷,弄的楚嫣兒粉面紅一陣白一陣,畢竟是自家主子的大小姐,不是一個奴婢敢招惹的。
云舒初入洛陽,見識了這個等級森嚴(yán)的封建禮制,心中漠然升起一股不忿之氣,端起桌上酒杯一飲而盡。
哪貌美女子也就是十五六歲豆蔻年華,又生在官宦之家,嬌生慣養(yǎng),頤指氣使,哪里見過如此傲慢的布衣散客,一揮手中羅帕,小臉通紅的怒斥道:“好個狂妄無禮的饞豬,本小姐面前還如此放肆,不要命了不成?”
云清聞聽,桌下的手掌已是握的吱吱作響,云舒見狀,輕輕在桌底下拍了一下云清大腿,示意其稍安勿躁。鼻翅輕輕一翹,雙目微瞇,嗤笑了一下,用筷子夾了一口魚肉送入嘴中,輕聲道:“上梁不正下梁歪,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兒。”
哪美貌女子聞聽勃然大怒,拿起桌上的楚嫣兒所用的茶盞便“嗖”的一下扔向云舒,云舒微微側(cè)頭躲過,眼神嚯的看向了哪個女子。
只見眼光凌厲,殺氣逼人,深邃的眼眸中有一種讓人害怕的恐懼,嚇得哪女子倒退了兩步方才站定,心中卻是突突直跳。
楚嫣兒一看氣氛凝重,劍拔弩張,低聲細(xì)語道:“小娘子萬萬使不得,他乃是名滿洛陽的詩酒雙絕陸云陸公子?!?p> “什么,他是陸……”話說半截再也說不下去,芊芊玉指握住嘴巴,滿面驚恐之態(tài),哪個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的陸公子,想到剛才哪種凌厲的殺氣,否則何人會寫出這種豪情萬丈的壯美詩句,也只有哪詩酒雙絕的陸云公子能夠?qū)懙某鰜?,也只有那種讓人退避三舍的凌厲眼神的人能夠?qū)懙某鰜?,頓時心中就信了十分。
美女手足無措,折身掩面而去。
楚嫣兒見女子離去,芳心方定,一拍胸脯滿面羞愧的道:“陸公子勿怪,這大小姐乃是刺史之女,嬌生慣養(yǎng)久了,難免有些盛氣凌人,公子勿怪,勿怪!”
云舒依舊不溫不火,擺了擺手。
突然聞聽腳步聲緊,似是向此雅間而來,云舒用屁股也能想到接下來的狗血劇情,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酸儒們架秧子起哄,討要什么說法,英雄救美,博的芳心暗許之流罷了。
果不其然,三個華服公子憤然挑簾入內(nèi),氣勢洶洶,帶頭一人鼻孔朝天從牙縫中擠出話道:“真是見面不如聞名,原來名滿洛陽的詩酒雙絕陸公子只是一個挑夫懶漢,真是久仰久仰!”
云舒抬眼暼了一眼,不錯就是一眼,便知此人雖然長的眉清目秀,濃眉緊湊,一看便是小氣之輩,沉聲問道:“你是誰?”
華服公子眉毛一挑,漫不經(jīng)心的輕蔑道:“本公子乃是洛陽長史之子張子玉是也。”
云舒不屑,這可氣壞了三人中最后面的哪個,幾步有向前,伸手便要撕扯云舒衣領(lǐng),突然哪個華服公子愣在了當(dāng)?shù)?,只見云舒伸手抓住此人手腕,微微用力,此人便痛的呲牙咧嘴,哇哇大叫,楚嫣兒連忙近前解圍,云舒才放開,哪個公子哥手忙腳亂的揉搓著自己的手臂,再也不敢近前。
為首哪個張子玉,臉色幾經(jīng)變幻,只得強(qiáng)打精神自我解嘲的道:“久仰陸公子才名,不知陸公子能否賜教?”
“不能?!?p> 區(qū)區(qū)倆字,一下噎的張子玉差點(diǎn)背過氣去,一時不知如何辦好,可是這是卻見云舒站起身來,沖楚嫣兒抱拳道:“在下多謝掌柜的盛情款待,拳拳之意在下記于心頭,合作一事還是一如既往,在下就此別過,告辭!”
二人看也不看張子玉三人,便下樓出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