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坳
荒草凄凄，樹木漸漸凋零，兩個高丘中間一條大道，可直通方山，北去朔州。
午后陽光帶來陣陣暖意，突然高丘地堡中的黃土簌簌落下，地面都有些微微顫抖。
片刻后，高丘外的大道上塵土飛揚，一隊騎兵殺氣騰騰而來，在高丘外約三里外勒住馬韁，紛紛下馬修整。
兩個騎兵斥候打馬而出，直奔陸家坳而來，二馬在坳口處停住，駐馬觀望一會兒后又打馬向前奔去。
穿過陸家坳前道路一直向前，正是方山方向。
方山鎮(zhèn)上依舊往昔，殘垣斷壁被修葺的煥然一新，不少百姓各行其事，后面的土窯依舊在冒著濃濃的黑煙，不少人往來如梭。
一騎絕塵飛奔回去，不一會兒，足有一百多騎快馬，卷起滾滾灰塵，鋪天蓋地，奔騰著，“嘔嘔嘔”呼嘯怪叫著殺氣騰騰而去。
大隊人馬山呼海嘯般便奔到陸家坳村落之中，為首的哪個突厥頭領(lǐng)，坐下棗紅馬，手中長柄狼牙棒，翻毛皮盔，羊皮襖斜披，露出半個臂膀，黑銅色肌肉健壯如牛，豹眼圓瞪，絡(luò)腮胡子在風(fēng)中亂舞，眼看就要奔至村子中間地帶。
突然一聲尖銳高亢的呼哨聲響徹山村，再看村中黃土寬道上突然繃緊起道道白茫茫的繩索樣的東西，纖細(xì)放光，不知那為何物。
待到匪首發(fā)覺，奈何已晚，馬隊借隘口下坡，速度飛快，云舒布設(shè)的鋼絲繩又是突然從地面上冒出，繃緊時距離頭馬也就兩丈左右，時機是拿捏的恰到好處，分毫不差。
飛奔馬隊只注意到了地面上突然繃緊的絆馬索，卻是忽略了兩根繃的高高的鋼絲，一端固定在道路旁的一棵大樹上，高矮正好和騎在馬上兵丁前胸齊平。
狂奔戰(zhàn)馬躲之不及，嘶鳴聲，哀嚎聲，呼嚕嚕亂做一團，戰(zhàn)馬前撲摔倒，人員非死即傷，后面馬匹踩踏，九死一傷，不時還有不少頭顱凌空飛舞，撲棱棱滾落道旁，塵土飛揚中上演一出人間慘劇。
為首賊匪首當(dāng)其沖，座下棗紅馬馬蹄被拌，迅疾摔倒，匪首高大身軀在慣性作用下飛撲而去，饒是其伸手矯健，借手中狼牙棒借力翻滾到道旁，躲過了馬隊踩踏之刑。
匪首驚魂未定，目赤如火的看著手下人仰馬翻，死狀慘烈，不少手下無緣無故的就頭顱騰空，要么就被攔腰勒下馬來，隨之被踩踏成肉泥。
手拄狼牙棒剛嘰哩哇啦的高喊了幾句，突覺耳際邊破風(fēng)之聲凜冽而至，條件反射般歪頭躲避，可是還是晚了半拍，一支箭矢從自己的脖頸處硬生生穿透而過，眼睜睜看著那支箭矢的羽毛還飄灑著點點血跡。
“砰砰砰”一陣弓弦彈射之聲響起，道路上隨之便是鬼哭狼嚎般的哀嚎聲此起彼伏，后面未趕得上絆馬索的哪些兵卒被射落馬下，未死者痛苦翻滾，要么就低聲呻吟。
最后頭的哪十幾人，好歹勒住戰(zhàn)馬，戰(zhàn)馬前蹄騰空，隨之反轉(zhuǎn)，帶回頭時見道路突然間飛箭襲來，撥馬便逃，向坳口處逃遁而去。
誰知戰(zhàn)馬提速太慢，又是上坡，抬頭見坳口就在眼前，心中正要暗喜，突然間從坳口處塵土飛揚，一隊身穿怪異服飾的漢子騎馬殺來，手中黑黝黝的長刀格外醒目，嚇得一時慌了手腳，打馬便向側(cè)前方雜草地中跑去。
鐵狼營單寶成見這十幾個賊匪，意欲分頭逃跑，口中呼哨一聲，隊伍迅速分開，左右包圍了上去。
戰(zhàn)馬奔騰著，手中黑刀高高揚起，卻突然間各自都慢了下來，紛紛勒住了戰(zhàn)馬，再看哪些逃跑的士卒，知道逃跑無望，紛紛下馬跪地投降，氣的單寶成捶胸頓足，口中嘟囔著：“直娘賊的番狗，老子這騎兵營長剛剛上任，就掃老子的興，不讓老子好好殺一場，晦氣?！?p> 便吩咐手下人馬，不準(zhǔn)這十幾個人投降，非讓他們拿起地上的兵器，上馬再戰(zhàn)不可。
副營長高凌見狀趕緊制止道：“營長，萬萬不可，小心少主發(fā)飆，誤了大事！”單寶成一晃大腦袋，頓時清醒了不少，只得悻悻作罷，吩咐手下道：“綁了，打掃戰(zhàn)場！”
鐵豹營兄弟興沖沖領(lǐng)命。
一百多人的騎兵從高處奔來，直至戰(zhàn)斗結(jié)束，前后沒有盞茶功夫便死的死，被俘的被俘，無有一人逃跑，全軍覆滅。
清點斬獲，敵騎共計一百零三人，死七十多人，傷二十多人，被俘十一人，繳獲能騎的戰(zhàn)馬五十多匹，死馬傷馬五十多匹。
云舒笑吟吟從高丘瞭望哨地堡中走出，來到歡呼雀躍的士卒中，陳方正一臉不愿的黑著臉，有些埋怨的擠到云舒身邊道：“少主，下次讓鐵豹營負(fù)責(zé)護村?！?p> 云舒頓時大悟，原來是因為讓其守護方山，沒有撈著戰(zhàn)功而憤憤不平。云舒調(diào)侃道：“這我可管不著，調(diào)派兵力峰哥定的。”
一旁云峰聞聽，有些懵逼，單寶成和陳方正二人，擠了一下眼，架起云峰便向一邊去了。任憑云峰如何叫嚷，也沒人理會。
夜幕降臨，方山鎮(zhèn)上一片片歡呼聲此起彼伏，鎮(zhèn)上百姓根本不知道今日會有匪徒來襲，直到陳方正率領(lǐng)的鐵虎營，見西南方喊殺聲震天，在鎮(zhèn)外大路上排列步兵方陣，雖然人數(shù)少點，倒也是氣勢如虹，誰知白列了一陣空架子，賊人一個也沒來。
便率領(lǐng)手下飛奔陸家坳，到了一看，人家已經(jīng)收拾戰(zhàn)場，毛的沒撈著，怎不怨天尤人，單寶成沒撈著馬站，陳方正沒撈著步戰(zhàn)，被云舒一個踢球便傳到了云峰身上，不好好撒一頓氣才怪呢！
方山鎮(zhèn)殺馬煮肉，肉香飄蕩夜空，這些飯都吃不飽的流民，如今得知這些身著異服的漢子竟然全部殺死了前來劫掠的番狗，那種心放下的感覺從來沒有過，今晚又有肉吃，個個笑逐顏開，總算是開心的笑了一回，就是不知以后這種日子是否還有。
吳明帶領(lǐng)的后勤營也相繼來到，十幾輛馬車上裝滿干糧水袋，得知大獲全勝，也是欣喜若狂。
篝火旁，眾人席地而坐，云舒見人都到齊，不再廢話，一擺嚴(yán)謹(jǐn)面孔，開口道：“單營長，沒有騎馬沖鋒陷陣，心有不甘，邪火都撒到哪些俘虜身上了，可有收獲？”
單寶成一拍大腿道：“少主英明，大有收獲，這些俘虜都是漢人，乃是梁國士卒，我們斬殺的這一群騎兵中，只有區(qū)區(qū)二十個突厥人，其余的都是漢人?！?p> “說緊要的！”云舒一句提醒。
單寶成知道說多了，趕緊挺胸抬頭道：“稟少主，據(jù)俘虜交代，石縣中兵馬不過五六百人，孟門關(guān)黃河西岸倒是駐扎有一萬兵馬?！?p> 云舒再次被自己的猜測所肯定，心中有些沾沾自喜，便再次印證道：“區(qū)區(qū)五六百人怎會攻破石縣，況石縣有川河險要，城墻高縱？”
“據(jù)其中一賊匪交代，石縣城中有一巨富商賈，名叫駱九公，與梁國多有往來，家中豢養(yǎng)不少江湖游俠，足有一二百眾，是他邀請石縣縣令赴宴拖延，手下官家以撈軍之名義，迷翻城門官兵，開城門接納賊匪入城。以致石縣縣令全家被害，暴尸街頭！”
云舒沖旁邊土堆重重一擊，氣的五雷轟頂，七竅生煙，怒罵道：“吃里扒外，天理不容！”云舒身上散發(fā)出的陣陣殺氣，眾人頭一次見，各是心頭一凜。
沉寂過后，云舒凜然道：“諸位吃飽喝足，早是休息，子夜出發(fā)，偵緝營，鐵虎營，鐵狼營，鐵豹營，除了留守人員外，全部集結(jié)，百十匹戰(zhàn)馬輪流替換，星夜兼程，直奔石縣。
如今已是深秋九月，卯時必須到達石縣城外，隱秘處集結(jié)待命。大家可有異議？”
眾人無語默認(rèn)。
云舒繼續(xù)開口道：“大隊集結(jié)后，單寶成高凌二人，率領(lǐng)手下人馬，扮作歸來賊匪，趁夜黑朦朧之時，讓那些俘虜叫開城門，許諾那些俘虜，事成后任其離去，不究其責(zé)。
待城門開后，騎兵迅速殺入，占領(lǐng)城門，掩護后繼兵馬入城，城墻上策馬疾馳，快速占領(lǐng)其余三門，各派人手守住城門，不準(zhǔn)放跑一人，違者軍法從事。
然后弓弩手前行開路，鐵虎營隨后清除活口，膽敢反抗者格殺勿論，不必留情，快速肅清殘敵。
殘敵肅清后，城中人馬即可包圍駱家，反抗者射殺，盡量弓箭手開路，盡力避免傷亡，大家清楚否？”
“清楚了少主！”眾人齊聲喝道。
“明早飯后，煩勞吳營長召集青壯勞力，趕上所有馬車，務(wù)必午后時分進入石縣，可明白否？”吳明連連點頭。
眾人聞聽又有仗打，頓時來了精神，尤其是單寶成和陳方正，雀躍過后，陳方正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笑吟吟問云舒道：“少主，哪這鎮(zhèn)上還有必要留人手戒備否？”
“何人會來此襲擾？”云舒反問道。
陳方正一拍額頭，自我解嘲般的尷尬笑道：“懂了，懂了少主！”惹的眾人一陣哄堂大笑。
鎮(zhèn)上漸漸歸于平靜，眾人吃飽喝足相繼養(yǎng)精蓄銳，云舒卻和云清來至一僻靜處，小聲詢問道：“小山他們可有消息傳回？”
云清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音信全無！”
“哪西北磧口關(guān)方向呢？”
云清頓時來了話語，說道：“哥，磧口關(guān)倒是沒有什么異動，不過磧口關(guān)東南方有一地名曰霍家寨，傳信道是哪個野心勃勃的霍七萍在哪兒招兵買馬，打保境安民的旗號，籠絡(luò)了大概有一百多人?！?p> 云舒心中頓時多了一絲警惕，不再言語，合衣在篝火旁，也沉沉睡去。
石縣，就是后世的離石縣，也就是呂梁市駐地，佇立在川河西岸，城池不大，方圓也就幾里，依山傍水，川河岸邊沃野萬頃。又是出入晉西東西交通要道，是故比較繁華，往來客商也有不少。
一座石橋橫亙在川河之人，東方未亮之時，有一隊騎兵打著火把，風(fēng)塵仆仆向石縣東側(cè)城門而來。
城頭上昏昏欲睡的值夜兵丁，被馬蹄踏石板橋的動靜吵的精神抖擻，定睛觀瞧，見是昨天辰時出城的哪些兵馬，頓時放下心來，為首的哪個人頭纏著布條，還有不少血跡滲透出來，見其叫喊道：“快開城門，默兒都將軍率軍回城復(fù)命！”
城頭沉寂片刻，一個頭領(lǐng)模樣的人伸出頭來看了看，喊道：“等著，馬上開門！”
“咿呀呀”城門大開。
“嘚嘚嘚”馬蹄聲起，騎兵入城，卯時的夜空中突然間傳來一聲高喊：大唐鐵衛(wèi)軍殺到——
大唐鐵衛(wèi)軍殺到——
“嗖嗖嗖”箭矢如蝗，城墻上的人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就送命倒地。
眨眼之間，城門攻破，此刻城外石板橋上人頭攢動，黑刀嚯嚯，快速殺到。
東邊城門里面便是守城兵營，那些匪徒有些還在睡夢中就去見了閻王，倉惶起來抵擋的哪些匪徒，在毫無防備下，紛紛被射死當(dāng)場。殘肢斷臂，尸橫遍地。
哪十幾個俘虜?shù)挂脖M心辦事，不辦也不行，畢竟身后便是張弓搭箭，氣勢洶洶的鐵衛(wèi)軍，陳方正一馬當(dāng)先，帶領(lǐng)鐵虎營手下幾十人，很快便殺到縣衙，未等縣衙中的哪些突厥兵做出反應(yīng)，早就有人搭肩頭翻坐在墻頭上，居高臨下開弓便射。
揮舞著彎刀，光著膀子的突厥兵，摔著滿頭小辮子連續(xù)死去，陳方正和云峰二人帶領(lǐng)手下昔日江淮軍，三人結(jié)隊，破鋒八刀凌厲殺伐，沒有一合之?dāng)?，縣衙內(nèi)尸首橫滾，血霧飛濺，喊殺聲，怪嚎聲，吶喊聲響起了一陣戰(zhàn)場殺戮的樂章。
一柱香功夫，縣衙全部肅清，留下人手看守，隊伍迅速分成幾隊，沿城中街道齊頭并進，殺向殘存之?dāng)场?p> 太陽升起，石縣城中一片被肅殺之氣籠罩，東西長街一個中間地段，有一高門大戶，大門口鎮(zhèn)宅石獅張牙舞爪，大門外也是刀光凜凜。
一匹神俊高頭大馬，威風(fēng)凜凜的漢子端坐其上，正是云舒。
云舒一提胭脂虎的韁繩，寶馬通靈，碗口粗的蹄子發(fā)出“噠噠”聲響，云舒微微一揮衣袖，晨光中喝聲再起：大唐鐵衛(wèi)軍殺到！
被圍的水泄不通的駱宅突然間大門洞開，從大門口快速殺出幾十個裝束各異，手擎長刀，鐵棒的壯碩漢子，個個橫眉立目，面目猙獰的向云舒殺來。
云舒再揮衣袖，嗖嗖嗖箭矢如雨，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距離云舒的胭脂虎還有十幾丈遠(yuǎn)就紛紛撲倒外地，沒了生機。
困獸猶斗的悍匪哪里會束手就擒，繼續(xù)揮舞著長刀，蜂擁而出，鐵狼營弓弩手可不是蓋的，臂力乃是第一要素，眼看大門口處尸首堆積如山，剩余的十幾人才覺得脊背發(fā)涼，紛紛后退到大院之中，奈何大門口已經(jīng)被尸體塞住，無法關(guān)閉，只得退守庭院。
敵退我進，鐵衛(wèi)軍很快殺人，大院之中經(jīng)過短暫的喊殺聲和兵刃相交的乒乒乓乓聲后便安靜下來。偶爾傳來的幾聲慘叫聽的人汗毛直豎，心肝打顫。
鐵衛(wèi)軍移開尸堆，云舒依舊端坐在汗血寶馬胭脂虎上，冷眼相待。
不時，單寶成一手提刀，一手提著一個下半身散發(fā)著騷臭氣的胖子，拖拽到云舒馬前，“撲通”一聲重重摔在地上，哪人不敢正眼看向云舒，也不敢喊通，倒是齜牙咧嘴了好久。
“你是何人？”
“本，小的，小的石縣商戶駱九，見過，見過將……將軍?！?p> 云舒懶得理會這些蠅營狗茍，見利忘義之徒，厲聲道：“縣令大人的尸首埋葬何處？”
駱九肥胖的身軀渾身亂顫，牙齒打顫著道：“被突厥人埋在了后衙?！?p> 云舒冷眼怒火，看向單寶成問道：“老狗官家可曾抓到？”
“全部抓獲，男家丁總共五十四人，女眷二十三人，娘的，這個老狗的小妾就有七八個?！眴螌毘蓺鈶嵈鸬馈?p> “把官家和那些下迷藥的家丁帶到大街上，一律斬殺！同時相告四鄰，大聲宣揚！”
“是，少主！”
“其余家丁和這個老狗一同押送到縣衙！”
眾人紛紛領(lǐng)命。
縣衙中，血流遍地，一個渾身被射成刺猬的突厥大漢被人抬著經(jīng)過云舒身側(cè)，哪老狗駱九看到尸首，就是渾身一顫。
云舒看在眼中，冷聲問道：“老狗，可識得此人？”
駱九顫抖著答道：“他是突厥部南山首領(lǐng)奚兒尕?！?p> 云舒不再理會，吩咐手下人馬押送駱九一眾家丁，將石縣縣令李庭照全家挖出，讓那些吃里扒外的駱九等人用手挖，然后再入棺槨好生下葬。立碑撰文，歌頌功績。
同時在石縣的東西大街上，三十幾人五花大綁，面無血色的人一字排開，跪倒在大街上。
此刻不少膽氣大的百姓開開一道門縫窗縫，看著大街上的一舉一動，卻沒人敢出來觀看。
“父老鄉(xiāng)親，我等乃是大唐鐵衛(wèi)軍，突厥狗入我石縣燒殺搶掠，乃是縣城首富駱九賣主求榮，委派官家迷翻守城兵卒，打開城門，今日我鐵衛(wèi)軍將其明正典刑，以慰我大唐將士在天之靈，天地可鑒，殺！”一聲令下。
“咔嚓”“咔嚓”……
聲音不斷，人頭滾滾。
接下來便是打掃戰(zhàn)場，歸攏戰(zhàn)利品，此戰(zhàn)共殺敵六百三十二人，刀槍無數(shù)，皮甲二百多套，弓兩百把，箭矢約有兩萬支，戰(zhàn)馬一百多匹，全是駱九從突厥部買來的，總共三百匹，全部提供給突厥人和梁師都人所用，殺之真真是便宜了這個里通外族的漢奸走狗。
不過鐵衛(wèi)軍從其家中共搜獲金餅約有兩萬兩之多，銅錢十大車，絲綢糧食幾十馬車，將士們用石縣征集來的馬車?yán)\，加上吳明帶來的十幾輛馬車，勉強夠用，至于兵器，衣物鎧甲就只有用馬匹駝運了。
傍晚時分，三百多人浩浩蕩蕩出了石縣城，對城中百姓秋毫無犯。
云舒帶領(lǐng)偵緝營斷后，騎著胭脂虎，回頭望著石縣城，心頭不知如何感想，大隊離去，云舒正欲打馬追隨。
石橋東側(cè)官道之上，傳來一陣馬蹄聲響，側(cè)耳傾聽，人數(shù)不多，也就七八騎。
云舒暗示云清一眼，二十幾人頓時手握刀柄戒備。
不時，一個馬隊出現(xiàn)在眾人的視線中，原來是個行商馬隊，一行八人八馬，馬背上駝著不少貨物，不知是何。
偵緝營品字形占據(jù)橋頭，嚴(yán)陣以待。
馬隊很快近前，為首一人，將手中的韁繩交給同伴，近前幾步，抱拳使禮道：“不知這位好漢為何攔我，小老兒只是行商路過而已。”
“哪里來的商隊，可有通關(guān)文書？”云舒試探著問道。
“有有有，小的乃是太原王家商隊，小老二王有財。”說著哪個人從懷中取出一個對折文書，遞給了站在云舒馬前的云清。
云清接過，遞給了云舒，打開一看，果然上書太原王家商隊字樣，還有幾個紅色印章。其實云舒根本就看不懂什么通關(guān)文書，更看不懂什么通關(guān)印章那些鬼畫符的東西。不過對太原王家商隊很感興趣，便將文書遞交給了哪個四十左右歲的漢子。
“石縣被突厥人占據(jù)難道你不知？”
“這個，小老兒當(dāng)然知曉，不瞞將軍，我等被阻在石縣東邊的山林中已有十日，今日辰時突然聞聽石縣喊殺聲震天，派人查看才知是我大唐鐵衛(wèi)軍殺到，知道我唐軍大獲全勝，再看天色不早，才敢入城投宿！”
云舒見此人說話嚴(yán)謹(jǐn)，滴水不漏，如今最急切的恐怕是孟門關(guān)守軍糧草不濟，此人說話不卑不亢，言辭中還捎帶幾分譏諷，便試探道：“原來如此。你們是太原王家商隊，有一樁生意不知王掌柜可有興趣？”
“請將軍示下，聆聽教誨！”
“在下不是什么將軍，只是不忍我大唐百姓遭受搶奪凌辱，奮起反抗，保家為民的流民而已。
是這樣，咱們言歸正傳，此地北去七八十里，就在這川河河畔，川河分流之地，有一地名叫方山的你可知曉？”
“方山啊，小的自然知曉，哪里川河一分為三，又叫三峽口，知道知道！”
“如此甚好，突厥狗突然入我大唐劫掠，方山，陸家坳，峽口，龍王廟等地皆受禍害，燒了房屋，毀了莊稼，如今隆冬將至，百姓沒有衣食御冬，所以想煩勞王管事能否為哪里的人送去一批布匹糧食，牛羊等物什，不知肯否？”
哪個漢子思忖良久開口道：“這個想必不難，送完這趟貨物后，在下即可籌備，盡快送達，不知壯士意下如何？”
“好，哪需要在下先支付一些定錢否？”
“奧，這倒不用，商人重信，貨物送到，結(jié)清即可，可是不知壯士到了方山后找誰交接？”
“陳老二，到了方山一問便知！”
“好好，哪我們一言為定?！?p> “一言為定！”
云舒頭也不回，率領(lǐng)手下打馬而去。
梁師都部聯(lián)合突厥犯我晉西邊界兵馬被全部殲滅一事，不脛而走，迅速便傳遍山西全境，晉西百姓興高采烈，彈冠相慶，奔走相告。
消息傳到長安城中，此時李二已經(jīng)登基稱帝，年號貞觀，渭水之恥的陰霾還時常縈繞心頭，如今天下不穩(wěn)，東突厥，西突厥，高句麗，吐谷渾，吐蕃，奚部，契丹部等等強敵環(huán)飼，為穩(wěn)定民心，軍心，對外說是頡利可汗下馬認(rèn)錯，羞愧撤兵，并同時賠償大唐馬匹三千，牛羊三萬頭。
世人哪里會知道那是李二為求穩(wěn)固天下，用盡朝廷國庫，并且動用了隴西李氏家族多年積蓄，買來了一個天下太平，同時也買來了一個皇位。
可是苦的呢，是天下千千萬萬個百姓。
太極宮宣政殿后面東書房內(nèi)，李二正在批閱奏章，內(nèi)監(jiān)管事三槐面目慈祥，小聲稟奏道：“陛下，元從四衛(wèi)總統(tǒng)領(lǐng)鄴成嗣在外求見。”
一身明黃袍，頭戴紫金束發(fā)冠，氣宇軒昂的李世民微微側(cè)目，語氣平穩(wěn)的道：“三槐，讓他進來回話?！?p> “老奴遵旨！”內(nèi)庭太監(jiān)張三槐邁著輕盈的碎步出殿。
少時，一個內(nèi)庭打扮的太監(jiān)入內(nèi)，此人其貌不揚，宛如一個平民百姓，面色黑瘦，身七尺，臉面古井無波，低頭來至龍書案前小聲稟報道：“屬下鄴成嗣見過圣上！”
“成嗣，有何事要奏？”
“啟稟圣上，屬下遵圣命徹查趙郡王子侄被殺大案，朱雀暗衛(wèi)尋至東都洛陽，黃河北岸王屋山中尋得蛛絲馬跡，死傷大半，鎩羽而歸。”
“啪”李世民聞聽手中奏章重重拍在案幾之上，大發(fā)雷霆道：“何人如此大膽，意圖造反不成！”
“圣上息怒，據(jù)僥幸逃回來的下屬稟報，乃是昔日江淮軍舊部，領(lǐng)頭的便是威震河?xùn)|的大將軍闞棱之子闞云舒！”
李二聞聽，心驚不已，一下子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倒背雙手在書房內(nèi)來回踱步。
許久才對鄴成嗣說道：“鄴統(tǒng)領(lǐng)，你先下去吧，朕知道了！”鄴成嗣使禮離去。
李世民看著三槐太監(jiān)道：“三槐去傳房玄齡，長孫無忌來書房議事！”
“老奴遵旨！”
一柱香后，神采奕奕的房玄齡和長孫無忌前來覲見。
禮畢后李二喝退左右，開門見山便向跪坐在軟榻上房玄齡說道：“玄齡兄，無忌兄，二位還記得馳騁江淮的闞棱否？”
年過半百的房玄齡，須發(fā)有些泛白，雖然身材瘦弱，眼神卻是精光閃爍，自幼飽讀詩書，博學(xué)多才，又足智多謀，不知李二突然問及闞棱何意，便看向了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畢竟是李二的大舅哥，說話沒有房老狐貍這般瞻前顧后，開口道：“陛下，何以問及此人，此人不是已經(jīng)死了兩年了嘛？”
“是啊，已經(jīng)死了兩年了，我大唐唯一一個異性王越王杜伏威手下兵馬十幾萬，為我大唐平定江南立下赫赫戰(zhàn)功，其義子闞棱有萬夫不當(dāng)之勇，父皇聽信讒言怕其擁兵自重，再起禍端，奪其兵權(quán)，調(diào)職長安，趙郡王為立軍威，氣量膚淺，聽信輔公炻誣陷之一面之詞，借此清除異己，小將軍王雄誕又被反賊謀害，江淮軍一夜之間，兩萬多驍勇善戰(zhàn)兵卒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如今卻受反噬之災(zāi)，趙郡王李孝恭子侄親信相繼被殺，據(jù)密報查明，乃是昔日大將軍闞棱之子闞云舒所為。朕不知如何是好，還請二位獻計獻策。”
房玄齡聞聽此言，便明白了大概，開口道：“陛下圣明，心胸開闊，既然是事情有了緣由始末，大小將軍皆是冤死，這倒是不必憂慮，朝廷可昭告天下，為大小將軍平冤昭雪，封賞其家族子嗣，其昔日部下可再度從軍，論功行賞，先前之事概不追究。如此一來，軍心可定，不會橫生禍端，又能彰顯陛下寬厚仁德，虛懷若谷之賢名?！?p> 李二聞聽，豁然開朗，哈哈大笑道：“房謀杜斷，果然智計百出，此謀一舉兩得，大善也！”
一旁平靜如水的長孫無忌也連連點頭道：“陛下圣明，方才軍部有塘報呈上，在晉西呂梁山中突然冒出一支軍隊，自稱大唐鐵衛(wèi)軍，據(jù)說頭領(lǐng)就叫云舒，陛下方才說的闞棱之子好像叫闞云舒，不知這云舒與大將軍闞棱有何關(guān)聯(lián)否？”
李二聞聽有些詫異道：“奧竟有此事，難道這闞云舒賊心不死，入朕龍興之地興風(fēng)作浪不成？”語氣冰冷，暗含殺機。
長孫無忌卻微笑道：“非也，陛下，這鐵衛(wèi)軍人數(shù)不多，卻個個驍勇善戰(zhàn)，出手不凡，前昔突厥部率大軍兵臨渭水時，梁師都部怕我大唐軍突出隴右，便派遣一支奇兵，偷渡黃河，攻取了金鎖關(guān)和孟門關(guān)中間的石縣。致使我唐軍不敢輕舉妄動。
誰知鐵衛(wèi)軍突然出兵，輕而易舉的就將這支奇兵全部殲滅，自身卻傷亡很小，如今在山西地界，人人傳頌，已廣為人知。”
李二起兵晉陽，馬上皇帝，自然知曉石縣地理位置的重要性，聽罷又喜上眉梢道：“還有此等蹊蹺之事，玄齡，你有何見解？”
李二目光再次落在房玄齡身上，老謀深算的房玄齡眼珠一轉(zhuǎn)，計上心來，說道：“陛下，如果真的是闞棱之子闞云舒，有道是虎父無犬子，哪我云中無憂咦！”
長孫無忌一旁暗罵，好個老狐貍，老滑頭，取悅圣上，又不得罪江淮軍舊部，你才是一舉兩得呢！如此便徹底得罪了趙郡王李孝恭，看李孝恭不和你拼命才怪。
誰知老狐貍就是老狐貍，房玄齡開口又道：“陛下，老臣唯獨擔(dān)心的就是趙郡王不知想的開否啊，如若加封闞棱后人，李郡王哪里是不是臉面上過得去過不去呢？”
李二把臉一板，說道：“這事情好辦，朕哪族兄平日里裝瘋賣傻，隔岸觀火，天下大義他還是分的清的，再說朕是在救他，他那里還會有什么怨言，試想你妄信一面之詞，殺了人家老子，人家殺了你的子侄天經(jīng)地義，如若沒有朝廷出面化解，恐怕他家里死的人還會多，他在明，人在暗，偷襲暗殺等宵小手段可是讓人防不勝防啊。”
二人再次高呼圣明。
長孫無忌一旁補充道：“圣上，如今突厥退去，天下太平，如此趁此良機可派遣得力之人前往山西，一旦證實此事，可宣旨封賞，同時讓其協(xié)防關(guān)隘，震懾梁師都部，護我龍興之地，豈不美哉！”
“好好好！”李世民高呼三個好字。
趙郡王府，李孝恭在書房內(nèi)氣的暴跳如雷，茶幾書案被踢的東倒西歪，一片狼藉。
“豎子小兒，鄉(xiāng)野村夫，安敢屠戮我皇家子嗣，闞云舒老夫與其勢不兩立，定將你挫骨揚灰！”
待其發(fā)泄完畢，氣喘如牛，管家才敢進入書房好生寬慰，這個管家乃是隴右李氏家族中老人，五十多歲，老態(tài)龍鐘卻異常矍鑠，小眼睛一瞇說道：“郡王何必動怒呢？”
李孝恭抬眼了管家一眼，扭頭不語。
“郡王，這是好事啊！”
李孝恭差點氣笑，圣上息事寧人，意欲封賞闞棱族人，部下，豈不是打我李孝恭的臉嘛，我堂堂郡王，當(dāng)今天子的族兄，豈會受如此屈辱。
“郡王，圣上此舉乃是好意，如若那些匹夫暗中潛入長安，放火，投毒于我郡王府，那該如何防備？”一語驚醒夢中人，李孝恭聯(lián)想到自己的子侄死的不明不白，至今都拿人家毫無辦法。
“如今圣上封賞，讓其從暗處跳到了明面上，豈不是等于把刀遞交到郡王您的手上了嘛？”
李孝恭老謀深算，一點就透，瞬間轉(zhuǎn)怒為喜，即可命人擺酒宴，書房對飲長談。
再說靖安坊內(nèi)房玄齡府邸，小廳內(nèi)跪坐四人，每人案幾上小菜幾碟，美酒一壇。
分別是房玄齡，秦瓊，尉遲敬德，徐茂公如今叫李績。
房玄齡開口道：“事已至此，不知各位有何見解？”
李績青年才俊，首先開口道：“在下晚輩，不敢造次，近日才奉旨回京，不過在絳州駐防時曾經(jīng)聽聞這鐵衛(wèi)軍大名，人數(shù)區(qū)區(qū)幾百眾，石縣城中斬殺賣國賊駱九而名聲大噪，頗得民心。此舉看來絕非噬殺魯莽之輩！”
花白胡須飄灑胸前的老將秦瓊，飲罷杯中水酒，長嘆一聲道：“昔日闞棱何等威武，我等皆不如也！子嗣也如此有勇有謀實在難得，皆是我山東豪杰不能袖手旁觀，何況大將軍乃是冤死！”
“說起來，老夫與其同鄉(xiāng)，皆是濟州郡治下，闞棱為人，想必是茂公知之甚詳！”房玄齡說著看向李績。
“這個自然，平定輔公反賊時，在下與其同在趙郡王帳下效力，大將軍為人豪爽，治軍嚴(yán)謹(jǐn)，獎罰分明，頗具口碑，戰(zhàn)場上身先士卒，萬夫莫敵，在坐的皆是生死之交，恕晚輩口無遮攔，郡王抄沒其家產(chǎn)，實屬不該，借反賊之口清除異己更是令人心寒?！?p> 秦瓊輕噓一聲，低語道：“茂公慎言，慎言！”
尉遲敬德豪爽之人，一拍案幾道：“錯殺了就是錯殺，我等用命搏殺，大丈夫沒能戰(zhàn)死沙場，卻死在宵小之手，哪個沒有怨氣？”
房玄齡深知在坐的皆是生死之交，同氣連枝，換命交情，再說自家府中，早就防備隔墻有耳，也不掩飾的道：“今日談話，切勿外傳，各位也勿袖手旁觀，該幫襯一把也是應(yīng)該，省的將士心寒，人心不穩(wěn)。
依老夫意，決定覲見陛下，推舉秦兄前往呂梁，事不宜遲，否則趙郡王捷足先登，搶先一步，推舉自己親信門人，那闞云舒定會有殺身之禍，我等豈可坐視不理做壁上觀，如此我山東豪杰該如何評價我們這些老東西。有何顏面見我河?xùn)|父老？”
一番話振振有詞，振聾發(fā)聵。幾人默默點頭，李績開口道：“近來朝廷讓在下賦閑待命，絳州兵馬也需調(diào)整，調(diào)防朔州，在下便以此之名，與秦叔叔同行，太原乃是隴右李氏根基之地，族眾太多，難免會顧此失彼，有晚輩在旁策應(yīng)，省下不少麻煩，不知房叔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那老夫即可進宮，稟明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