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白銘!跑!不要回頭!”
咒獸猿猴自溶洞頂端落下,手腳并用的追來。
阿蠻歇斯底里的咆哮著,擋在了咒獸和白銘的中間,沒有絲毫的猶豫。
高大的猿猴揮舞著雙臂,帶起腥臭的烈風(fēng)。
它伸出黑毛纏繞的巨爪朝著白銘拍去,似乎想將他砸爛再吃個干凈。
“離他們遠(yuǎn)點(diǎn)!”
阿蠻抽出斷矛,嘶吼著沖向巨獸。
一矛刺出,矛頭捅進(jìn)了猿猴的手掌,卻沒有吸到多少血液,反而是一堆黑毛從傷口爆出,籠罩了阿蠻的身影。
這只猿猴,五臟六腑被黑毛充斥,幾乎沒有血了。
“吼!”
猿猴吃痛咆哮,將目標(biāo)轉(zhuǎn)移到阿蠻身上,粗壯的手臂猛力揮出,阿蠻雖然舉矛格擋,卻還是被整個人拍飛,落在了溶洞外面。
“哥!”
白銘此時已經(jīng)帶著小啞沖出了溶洞,他親眼看到阿蠻握著斷矛的手折斷,扭曲著垂在了一邊。
就連側(cè)腹包扎好的傷口此時也再次崩開,血水從繃帶底部滲了出來。
“咳嘔...”
阿蠻脊背撞在一棵黑毛樹上,噴出了一口帶著肉塊的血漿。
他雙眼重影,隱約看到正沖自己跑來的白銘,以及他身后跟著的巨猿。
“起來...站起來,還不是躺下的時候...”
阿蠻幾乎將自己的牙齒咬碎,他不知道自己斷了幾根骨頭,刺耳的骨裂聲回蕩在腦漿里。
他用盡全力站起身,全身腫脹不已,鉆心的疼就像是毒蟻蛀進(jìn)了肉里。
他死死的盯著越來越近的龐然大物,回想起了自己曾經(jīng)在孤兒院時,弟弟妹妹們被外面的大狗嚇到,自己也是這般保護(hù)他們的。
“白銘...帶著小啞活下去。”
阿蠻在心底念叨著,剛想一步邁出,和巨猿拼命以爭取時間。
卻沒想到,遠(yuǎn)處的白銘一躍而起,如同飛燕穩(wěn)穩(wěn)的落在自己身前。
“哥!看好小?。∥矣修k法了!”
還不等阿蠻反應(yīng)過來,白銘將小啞推入阿蠻懷中,一把奪過斷矛,轉(zhuǎn)身朝著巨大的猿猴沖去!
“白銘!”
阿蠻眼睜睜看著白銘弓身猛跳,竟然沖到了巨猿的面前!
手中斷矛直直刺入它的眼眶,使勁一挑!
一顆長滿黑毛的巨大眼珠就這樣串在矛頭上被挑了出來!
“吼!”
劇烈的疼痛讓巨猿原地翻滾了起來,白銘順勢跳下地面,朝著巨猿怒吼。
“混蛋!過來!這邊有你吃的!”
一邊說,白銘一邊劃開了自己的手掌,鮮血和留蹤膏的氣味刺激著巨猿的神經(jīng)。
雖然早已失去視力,但眼眶的劇痛卻讓它狂怒不已。
白銘成功的將巨猿引開,阿蠻抱著小啞,此時終于脫力的蹲坐在了地上。
“呵呵...是啊,他長大了?!?p> 看著白銘那有些瘦弱的背影,阿蠻喘著粗氣,口中不時咳出血塊,臉上卻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白銘領(lǐng)著身后的巨猿,朝著山匪的方向奮力趕去。
巨大的聲響引來了不少體型較小的咒獸,但卻都不敢靠近,而是遠(yuǎn)遠(yuǎn)的等著。
白銘已經(jīng)看到了遠(yuǎn)處山匪的影子,他們帶著的獵犬賣力的吠叫起來,終于,他們也看到了白銘。
“在那!快上!抓住他我們離開這個鬼地方!”
“媽的老子一刻都不想呆了!”
“上!宰了他!尸體帶回去也一樣!”
山匪們被禁區(qū)詛咒折磨的叫苦不迭,此時看到白銘頓時紅了眼,像是在監(jiān)獄了被關(guān)了幾年的嫖客看到了女人一樣,瘋狂的撲了上來。
白銘則是冷冷一笑,直接殺入了人群,斷矛鋒銳的矛鋒開始收割生命,轉(zhuǎn)眼兩三人就倒在了地上,但白銘身上也添了不少傷,一把匕首更是直接留在了他的背上。
疼!無比的疼!
但白銘的目的還未達(dá)到,要再等等!
十幾個山匪將白銘團(tuán)團(tuán)圍住,毫不留情的揮動著刀鋒。
白銘的身體多出一道道豁口,血液噴涌而出,熟悉的饑餓感逐漸涌上腦門,開始和理智爭奪身體。
就在他快撐不住時,一聲巨吼響起!
猿猴終于追了上來!
“我操他奶奶的這是什么鬼東西!”
“我日!”
“跑!都他媽跑啊!”
山匪們被巨大的猿猴嚇破了膽,紛紛開始逃竄。
但白銘怎么可能放任他們離開?
“留下吧,人渣們!”
白銘的聲音仿佛勾魂的死神,滲透了山匪們的靈魂。
斷矛快速刺出,轉(zhuǎn)眼間幾個山匪的跟腱被割斷,哀嚎著倒在了地上。
山匪們的血和哀嚎吸引著巨猿,它開始了自己的美餐。
而白銘則是趁著現(xiàn)在,快速的回頭,朝著阿蠻的方向跑去。
他在路上撿起了一根樹枝,死死的咬在口中,緩解想要吃肉的欲望。
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了靠在石頭上的阿蠻,白銘狠狠搖了搖頭,驅(qū)散腦中的渴望,將口中被咬斷的樹枝扔掉。
“阿蠻,暫時安全了,我們走?!?p> 小啞正在用布條給阿蠻包裹骨折的手臂,而阿蠻則像是已經(jīng)感覺不到疼了一樣,面色蒼白的強(qiáng)撐著不暈過去。
白銘想背起阿蠻,卻被對方掙脫。
他看著白銘,似乎還有事情沒交代清楚。
“白銘...夠了,你不傻,應(yīng)該看得出來我走不遠(yuǎn)了?!?p> 阿蠻吃力的說著,隨后用下巴指了指一旁被甩掉的包。
“拿上,里面有些罐頭,夠吃一陣子,還有我攢的幾枚金餅,足夠你們安家了...”
“哥,別說了...”
“卡隆他人不錯,把斷矛拿給他看,他會幫你們的。記住,他喜歡看人下棋,可以去棋館找找,身高和我差不多,皮膚有些黑,喜歡留絡(luò)腮胡,是個女兒控,身上...總是帶著他女兒送給他的小物件...”
“哥...夠了...”
阿蠻聲音越來越小,像是快要睡著了一樣,白銘則是雙拳緊握,額頭青筋暴起。
“白銘...弟...你聽好,等到了銅爐城,藏起來,孤兒院的仇...放下吧,你一個人不行的,活著...比什么都重要,劉媽她如果還在,也一定會這么勸你的...”
阿蠻說到這里,似乎想摸摸白銘的頭,但卻抬不起手。
“別哭,別難過,哥...只是回家了?!?p> 阿蠻的聲音越來越小,白銘的身體則是越抖越劇烈。
“夠了!別在這里耍帥!既然活著比什么都重要!你就做給我看??!”
“不要死!”
“我...我只有你了...”
白銘終于控制不住,淚水決堤。
此時的他渾身都疼,卻比不上心臟好像被泡在沸水中一樣的煎熬。
“不準(zhǔn)死!你他媽不準(zhǔn)死!”
白銘一邊說著,一邊將阿蠻扛起,背在身后,用布條死死綁住。
隨后他撿起背包,將小啞抱在身前。
身形瘦弱矮小的他,背著兩個人的重量,發(fā)足狂奔。
只要跑出禁區(qū),擺脫詛咒,阿蠻或許還有救!
可就在這時,四周都傳來了密密麻麻的腳步聲!
大量的被黑色毛發(fā)纏繞著的咒獸出現(xiàn),沒了猿猴的威懾,它們盯上了孤立無援的白銘!
“嗖!”
幾根弩箭從身邊劃過,沒死的幾個山匪竟然又追了上來!
“你們他媽瘋了嗎!”
白銘無法理解,為何這些土匪如此的瘋狂!
為了抓到自己,甚至不惜深入禁區(qū),甚至到了如此境地還要?dú)⒆约海?p> “為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
白銘無比惱怒,快速回想著經(jīng)歷的一切,到底是哪一點(diǎn)徹底得罪了這群瘋子。
“等等...獸骨?他們難道是為了獸骨!”
想到了獸骨帶給自身的異變,白銘突然就意識到了。
也許他們知道獸骨可以給人力量!可以讓人變得堪比神恩者!甚至能夠抵抗禁區(qū)的詛咒,因此才如此瘋狂!都想將這力量據(jù)為己有!
在這個世界,就連錢也沒有這么大誘惑力,有錢也不一定有命花!只有力量會讓人如此瘋狂!
“該死的!”
白銘終于理解了,可卻沒有辦法。
若是有可能,他絕對會毫不猶豫的將獸骨扔出換取自己等人的性命,但如今,獸骨從他的脖子鉆了禁區(qū),融入了身體。
事情已經(jīng)不可挽回。
仿佛一切都在將他往絕路上逼。
白銘咬著牙,奮力的躲避著靠攏過來的咒獸,它們都張開滿是黑毛的口腔,想要從白銘或是阿蠻身上撕下點(diǎn)肉片來。
“該死!給我滾開!”
白銘一腳踹飛一只靠近的咒獸,踩斷了另一只的脖子,同時轉(zhuǎn)身避免了弩箭落在背后的阿蠻身上,而是扎進(jìn)了自己的肩頭。
被抱在胸前的小啞此時受到了驚嚇,淚眼朦朧,全身發(fā)抖的蜷縮在白銘懷里,幾乎要哭出聲。
白銘吃力的奔跑著,身體即使如同怪物,此時也因傷勢過重而即將力竭。
“撐住...白銘!撐??!”
白銘緊咬著嘴唇,竟然將自己的嘴皮咬下了一大塊,吞進(jìn)了肚子,緩解要命的饑餓感。
遠(yuǎn)遠(yuǎn)的,他看到了一處山溝,眼中頓時爆發(fā)出精芒!
“太好了!山溝狹窄,它們無法包圍!”
眼看希望到來,白銘加大了步伐,沖向了遠(yuǎn)處的山溝。
但身體深處的虧空感,膝關(guān)節(jié)漸漸的如同被鑄了鉛,讓白銘的速度逐漸慢下來。
當(dāng)他沖入山溝的時候,身后的咒獸群已經(jīng)距離他不足五米遠(yuǎn)!
小啞越過白銘的肩膀看向后方,怕的顫抖不已。
一只面孔腐爛長滿黑毛的咒獸長大了嘴,撲了上來,一口咬在了白銘的胳膊上,生生撕下一塊肉來!
血液飛灑,濺到了小啞的臉上,眼里,嘴中。
小啞愣了一下,隨后嘴唇開始顫抖,眼眶的淚水噴涌而出。
“哇?。。?!”
“啊啊??!”
“我怕!”
幼小的心靈遭受沖擊,一直以來從未出過聲的小啞,此時竟然嚎哭了起來!
白銘此時才知道,原來小啞不啞,只是刻意不說話而已。
嬌小的身軀緊緊的抱著白銘,白銘有心安慰,卻實在無力分心。
他大口喘著粗氣,身后的咒獸越來越近,至于那些山匪,早已淹沒在了獸潮之中。
“完了...要結(jié)束了嗎?”
白銘緊咬牙關(guān),心中彌漫出了絕望,他甚至打算放下小啞讓她跑,自己留下斷后,和咒獸互相啃咬,看誰先將誰吃干抹凈。
但就在這時,伴隨著小啞的哭聲,白銘腳下的大地竟突然震顫了起來!
“禁區(qū)地震了?”
白銘當(dāng)場愣住,如此巧合的事情,聞所未聞!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經(jīng)去匯報綁架案時,那麻子臉說過,最近周圍發(fā)生了地震,實在不太平,卻沒想到被自己遇見!
“小啞?”
白銘本能的看向懷中的小啞,想起之前腦書最后的那句【不要讓她哭】。
他腦子猛地一炸,似乎意識到了什么,連忙張口。
“小?。e哭了!停下!”
可他越是吼叫,小啞哭的越大聲。
地面的震感愈加嚴(yán)重,身后的咒獸們也受到了刺激,更加瘋狂。
山溝兩邊的巖壁在震顫下逐漸出現(xiàn)裂痕,一些碎石落下,砸在了白銘身上,砸死了一些追趕的咒獸。
“別哭了!快停下!”
白銘聲嘶力竭,四周的震感越來越明顯,大塊的山石開始墜落,白銘抬頭,吃力的四處躲閃,這才沒有葬身巨石之下。
瘋狂的咒獸,鋪天蓋地的落石。
白銘的前路和退路都被封鎖,陷入了絕境。
無數(shù)的獸吼和雜亂的碎石聲充斥著白銘的耳膜。
他停了下來,似乎放棄了。
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
“罷了...這樣也好,至少,可以回家了?!?p> 白銘嘆了口氣,低頭看向哭泣的小啞,笑了笑。
“對不起啊...剛剛不該兇你的?!?p> “原諒我吧?!?p> 他輕撫著小啞的額頭,閉上了眼睛。
可猛然間,白銘耳畔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弟...記住...”
“活下去?!?p> “不要哭?!?p> 下一秒,白銘只覺得一股子巨力從背后傳來!
阿蠻竟然醒了過來!他不知何時掙斷了綁著自己的布條,扭身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一腳踹在了白銘的背上!
“哥!”
白銘被遠(yuǎn)遠(yuǎn)踹開,墜到了落石范圍之外。
而阿蠻則借著反推的力道,撲向了最近的一只咒獸。
他長大了嘴,死死的咬住了咒獸的咽喉。
“別追他了,那么瘦還不夠塞牙縫...老子也挺美味的?!?p> 阿蠻大笑了起來,瘋狂的撕咬著咒獸的身體。
其他的咒獸自然不會冷眼看著送上門的食物,紛紛湊了過來。
還未被詛咒侵蝕的血肉,對它們來說,美味至極!
半空的山石紛紛落地,砸在了剛剛白銘的位置。
無數(shù)的黑毛夾雜著血漿和碎骨肉塊迸濺四方。
阿蠻和咒獸,一起碎裂得到處都是。
小啞停下了哭聲,白銘愣在了原地。
他愣了好久,才發(fā)現(xiàn)自己滿臉都是淚。
地震停了,唯一能追上他們的山路也被碎石封鎖。
他們安全了...
白銘過了很久才回過神。
他打開阿蠻的背包,將東西都拿了出來。
一柄斷矛,幾個罐頭,三枚金餅和幾枚銀珠,以及...
一封皺巴巴的信。
信上有兩個大字,《遺書》,看來是阿蠻之前被困在【無欲沙丘】時寫的。
白銘將其翻開,卻發(fā)現(xiàn)只有兩行字。
“我不能死。”
“我還有家。”
阿蠻的字真的很差...他本來都不認(rèn)字的,可能是卡隆教他的吧。
白銘的淚珠落在遺書上,浸透了。
他想起阿蠻最后說的話,趕緊抹掉了臉上的淚。
嘴角強(qiáng)行吊起一個笑容。
“好...我不哭?!?p> “你的家還在,你的家人還在!”
“我會好好活著?!?p> 白銘對著不遠(yuǎn)處的落石深深的看了一眼,隨后扭頭拉上小啞,再次邁開步伐。
【倒計時: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