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樊雨荷的店里出來,時間還早,街上的喧囂還沒有散去的意思。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地圖,有一個地方被樊雨荷勾了一個圓圈。
地圖上寫著那里是一處墓園……
樊雨荷說,銹城的黑市就在那,他去看了就知道了。
白銘最開始還擔(dān)心自己找不到,然而走到那里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這一整片巨大的墓園,全都是……黑市。
墓園漆黑的欄桿上爬滿了藤類植物,就像是點綴著花朵的天然的圍墻。
驗過面具之后,從一扇大開的門走進去,便能聞到一股墓地獨有的味道,并不是純粹的腐臭味,而是雨水混合著泥漿……再和風(fēng)干的尸塊攪拌在一起的味道。
這墓地看起來有些年頭了,許多墓碑上的東西已經(jīng)模糊不清,累累的白骨偶爾會從地下露出一塊,而那些商人,就在這樣的地方擺著攤子,搭著自己的棚屋。
死氣沉沉的墓地上擺著各種特價標(biāo)語,氣氛有一種說不出的陰森詭異。
白銘在這片黑市中走了一圈,在沒有引路人的情況下,很難看出些什么。
他本來想打聽一些關(guān)于【救世軍】的事情,現(xiàn)在看來,是無從下手了。
這偌大的黑市,白銘這么逛下去,肯定也不是辦法。
正當(dāng)他打算先回去,從長計議的時候,卻看到了一旁的店鋪上,掛著“三千樊絲”的招牌。
來到這家店面前,白銘往里頭張望,但是并沒有看到人,直到一個稚嫩的女聲忽然從柜臺的下方響起。
“哎呀,客人,是來買煙絲的嗎?”
白銘朝著柜臺下看去,只看到一個光禿禿的腦袋,上面有兩道駭人的傷疤。
那小女孩模樣的人抬起頭,她的嘴唇也是被割成三瓣的,臉上也有許多刀傷。
她費力的搬來了板凳,站到上面,打量著白銘。
“客人,你好像不抽煙啊……您的身上沒有煙味?!?p> 白銘把自己的手搭在柜臺上,露出了一朵梨花形狀的烙印,她淡淡的看著眼前的小女孩,詢問著。
“我想打聽一些事情,你看看是在這里打聽,還是去別的地方?”
小女孩看見白銘手上的燙傷,笑意更濃。
“貴客啊,只可惜我只是暫時代班的,樊老板雖然教了我很多,但怎么和那些情報販子打交道,我還沒學(xué)會呢?!?p> “不過,我倒是可以帶著客人去逛逛黑市中的其他地方,保證客人會喜歡?!?p> 小女孩一邊說著,一邊走下了板凳,他從店面中鉆出來,又去店鋪后面牽了一只狗出來,拴在了店鋪一旁。
“你這是……”
白銘看著這只狗,有些不明所以。
而小女孩抓了一把煙絲,給那只狗喂進去,剛才還軟萌可愛的一只狗,霎時間青筋暴起,變得很兇。
白銘似乎有些清楚,樊雨荷讓他試的煙絲是一些什么東西了。
“我們走吧~”
小女孩布滿刀疤的臉與她滿眼的天真結(jié)合起來,讓人看著胸口十分難受。
“你這么小的年紀(jì),怎么在這種地方……”
白銘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小女孩背著手,一邊望著天,一邊開口。
“我是被樊櫻姐姐養(yǎng)大的,六歲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
“樊櫻姐姐總說,我生來就是長這個樣子,也不肯和我提我的父母,她嘗試過找人領(lǐng)養(yǎng)我,那根本不可能,送去教堂也會被別的孩子欺負(fù),所以就只能教我怎么進黑市?!?p> 小女孩轉(zhuǎn)過身,一雙透亮的眼睛頂著白銘。
“我長的矮,但是我今年已經(jīng)十四歲了……我已經(jīng)知道很多事情了?!?p> “比如說,不會有人出生就帶著滿臉的刀傷,哈哈?!?p> 白銘愣了一下,他能想象到這個孩子之前經(jīng)歷了什么。
腦袋上的疤痕……裂開的嘴巴,她之前被什么做成過兔子,如果回想起那段記憶,她大概會崩潰吧。
“好了,我們到了?!?p> 小女孩微笑著說了一句,側(cè)開身子,將幾家店鋪展示了出來。
“這里是黑市中最大的咒具交易市場,雨荷哥哥經(jīng)常說……沒有人可以無視咒具的誘惑力,所以我覺得,你也一定會喜歡這里?!?p> 白銘頓了一下,看著眼前的場景,他著實嚇了一跳,后來才反應(yīng)過來,那琳瑯滿目的東西很多都是咒具的殘塊,完整的咒具好像也沒有多少。
不知道獸骨會不會被當(dāng)成咒具售賣……
小女孩瞧見了白銘看呆了的模樣,滿意的點了點頭。
“大哥哥,我便引你到這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對了~我平時待在城東煙絲店的時候比較多,你可以隨時來找我玩。”
白銘點了點頭,和小女孩揮手告別。
等小女孩的身影走遠了,他轉(zhuǎn)頭又看向這些店鋪。
他仔細(xì)地看了一圈之后,停在了一家店鋪的門口。
那店鋪的老板染了一頭綠色的頭發(fā),身材瘦小,皮膚黢黑,鼻子向外翻著,一雙眼睛幾乎就是一條線。
簡直就像一只綠毛龜。
白銘注意到這家店,是因為店鋪的正中間,掛著一張完整的咒具。
那是一張肉色的面具,看起來有些飄渺,周圍似乎總是縈繞著霧氣。
“客人……”
綠毛龜用力的張開名為眼睛的那條縫,咧開嘴笑了笑。
“您是不是看中這‘歪理之面’了,我也不瞞你,這可是我們的鎮(zhèn)店之寶?!?p> “客人要是真的喜歡,拿下來給您試一下也是可以的……”
白銘只是淡然的點了點頭,綠毛龜伸手把掛在墻上的面具摘下來,放到了柜臺上,自顧自的解釋著。
“歪理之面可以改變別人對你容貌的認(rèn)知,并且降低你本身的存在感!”
“這效果可相當(dāng)強勁!也就是說,如果你被跟蹤,只要帶上這玩意,跟著你的人一個不注意,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但與之相對的,你所看到的現(xiàn)實,也會發(fā)生改變?!?p> 綠毛龜拿出了繩子,準(zhǔn)備將兩個人的手綁在了一起,白銘警惕的縮回了手,綠毛龜卻有些不樂意了。
“嘖,這么警惕干什么?我要是不綁著你,待會兒你利用咒具逃跑了怎么辦,我也不能保證始終集中精力看著你,對吧?”
白銘?yīng)q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同意了綠毛龜?shù)恼f法。
兩人的手腕綁在一起之后,綠毛龜把面具按在了白銘的臉上。
白銘頓時感覺自己的腦袋受到了一陣沖擊,面前的世界仿佛在水中一樣,怪異而扭曲。
過了片刻,白銘才覺得意識穩(wěn)定了下來,但是...
自己面前的一切都在變幻,發(fā)生了扭曲。
他怔怔的看著四周,發(fā)現(xiàn)原本放在老板桌上的一把刀,此時竟然慢慢的幻化成了...
一根香蕉?
而那些帶有詛咒的咒具殘片倒是不受影響,還保持著原本的樣子。
“怎么樣,感覺到咒具的力量了嗎?”
老板低聲的笑著,詢問白銘。
白銘皺著眉頭,強忍著頭部的眩暈,冷靜的說著。
“你也說了,面具可以改變別人對我的認(rèn)知,我要怎么體會?”
“這還不簡單!”
綠毛龜拿下了白銘臉上的面具,直接扣在了自己的臉上。
面具離臉的一瞬間,白銘就恢復(fù)了認(rèn)知,桌上的香蕉頓時變回了刀子。
而白色的霧氣覆蓋了老板的整張臉,一旦分神,就會覺得這張臉連同面前的人就要一起消失了……
倒不是真的消失,而是像路邊的狗尾草一直集中注意力看著倒還好,但若是一不小心走了神,就很難再找到自己剛剛看的是哪一根了。
這件咒具雖然不具有很強的攻擊性,但如果用來偽裝的話,可謂是十分方便。
而且副作用也很小,基本可以忽略不計,只要別再被扭曲認(rèn)知的時候吃任何東西就行了,不然你以為吃的是香蕉,很可能吞下的是刀子。
最關(guān)鍵的...白銘能感覺到,這面具恐怕還有別的用途沒被開發(fā)出來,只是這老板不知道。
綠毛龜摘下了面具,瞇著眼睛,訕笑著開口。
“客人,心動不如行動,這樣的一張面具,只需要500個金餅,簡直是我們這里最劃算的東西了。”
五……五百個金餅??
白銘怔住了,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被綠毛龜精準(zhǔn)的捕捉到。
高秋臨走前倒是想塞給他幾千金餅,被自己拒絕了...
別說五百...現(xiàn)在身上連五十都沒有...只剩下三十多枚在謝爾曼身上和那兩個神恩者身上搜刮來的金餅。
咒具真的很貴...
而這綠毛龜,似乎又看出了白銘是生客,要宰他一頓。
綠毛龜頓時收起了笑容,雙手抱臂,與剛才反差極大。
“怎么?客人不會是錢不夠吧!你連五百個金餅都沒有也敢在黑市里走動,真是天真的厲害!”
白銘確實沒錢,被人這么說也無可厚非。
只是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竟然想起了之前的那個小賊。
想起了他說的,他在這一片混的很熟,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報他的名字。
也許是因為急切地想要得到這張面具,他咬了咬牙,認(rèn)真地開口。
“我現(xiàn)在是沒有這么多錢,不過……要是老板同意把面具賣給我,我可以先付三十個金餅作為定金,其他的……我會找時間補上?!?p> “我認(rèn)識你們這的愛倫坡,他可以做擔(dān)保。”
店老板愣了一下,還以為自己是聽錯了,于是反問了一句。
“你說誰?”
“愛倫坡。”
店老板不可置信的看著白銘,伸手在柜臺下掏出了一根棍子。
“原來你和愛倫坡那小賊是一伙的是嗎?!滾!滾遠點!永遠都別讓我看見你!”
“現(xiàn)在別說五百個金餅,一千個我也不會賣給你!”
老板揮舞著棍子,一副看見過街老鼠的模樣。
白銘滿臉錯愕,無奈,只得窘迫的離開。
白銘早該想到愛倫坡就是個滿嘴跑火車的賊!
下次再見到那個小賊,他一定先揍一頓再說。
【倒計時: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