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父親母親
“那行吧,嬸子,我還要幫俺娘干活,等空一點,我再過來。”秦峰道。
“去吧,趁著還沒去上大學,幫你爹你娘多干點活。”劉桂蘭依舊慈祥地笑著,對秦峰說道。
“那我走了,嬸子?!鼻胤鍥_劉桂蘭笑笑,轉(zhuǎn)身往大門口走去。
“等等,等等……”劉桂蘭說著,拿了兩根黃瓜和兩個大西紅柿,站起身,走到秦峰面前,往他手里塞去,“天氣這么熱,吃根黃瓜,吃個西紅柿,解解暑?!?p> 見大石榴樹下柳條筐里還有至少十幾根黃瓜和十幾個西紅柿,秦峰便習慣性地接過來,謝過劉桂蘭,離開趙家。
自己家實在太窮了,種點黃瓜和西紅柿,也都被張彩云拿到集市上去換錢了,這便成了稀罕物,一年到頭也吃不到幾次。
而山姆大叔家,人家根本懶得種這些東西,都是拿錢買,每逢集市,劉桂蘭和趙青蓮都是成袋成筐的往家拎。
不光是黃瓜西紅柿,就連西瓜、甜瓜、蘋果、梨、桃子、杏子、櫻桃、李子、紅棗等時鮮水果,還有一些農(nóng)村集市上有的零嘴,山姆大叔家都不缺。
高中上學期間,趙青璇每次都多帶一些水果和零嘴,至少分一半給秦峰。暑假期間,更是經(jīng)常偷偷帶一些給秦峰。
學校離家太遠,沒辦法,但只要是在家,趙青璇偷偷拿給秦峰的水果和零嘴,他總是不舍得吃,偷偷的分給弟弟和妹妹。
其實母親劉桂蘭和姐姐趙青蓮都知道趙青璇這“家賊”行為,卻都睜只眼閉只眼,因為她們打小喜歡秦峰,給他點好吃的,一點都不心疼。
說到秦峰未來的老丈人山姆大叔,可是東河村,不,應該說是周四圍莊,數(shù)得著的能人。
山姆大叔,本名趙金堂,現(xiàn)年44歲,跟秦豐年、秦半仙和村黨支部書記秦祖?zhèn)愐粯?,都?0年代末的高中畢業(yè)生,算是村里的文化人。
山姆大叔23歲結婚,老婆一連生下5個女兒后,肚子再也沒了動靜。
此后,山姆大叔每天逼著自己和老婆,喝那據(jù)說容易多子多孫的中藥,一連喝了5年,實在受不了了,只得作罷。
一個本地人,據(jù)說祖宗八代都是土生土長的,卻長了一副M國人的樣子:人高馬大,一頭卷發(fā),高鼻子,白皮膚,眼睛竟然有點藍。
關鍵是,趙金堂還老是說,自己的表叔是M國人。
當然了,他的這個說法,也是隨著近兩年的出國熱開始的,之前哪里敢說自己跟外國和外國人沾邊?
其實,村里的“臭嘴嬸子”、“大喇叭”和“秦半仙”早就有過權威發(fā)聲:某姆大叔確實有過這么一個表叔,解放前是國民黨軍官,據(jù)說49年先是跑去了臺灣,后來又跑去了M國。
不管傳言是真是假,趙金堂“山姆大叔”的名號,算是被人叫響了。
山姆大叔是個人精,但他老婆劉桂蘭卻是個渾無棱角的婆娘,面團一樣,屬于三錐子扎不出一聲叫喚的那種。
但劉桂蘭長得卻是不賴,一米60的身高,皮膚羊奶樣白,似乎怎么曬都曬不黑。五官也算端正。
也就因此,趙金堂的5個女兒,長得一個比一個標致。
成年后身高沒有一個低于1米63的,個個皮膚雪白細膩,模樣俊俏。
而山姆大叔家的二女兒趙青璇,秦峰前世的妻子,卻又是五姐妹中最漂亮的一個,也是文化程度最高的一個。
回到家里時,發(fā)現(xiàn)父親秦豐年已經(jīng)躺在了炕上,秦峰心里泛起無盡的悲涼。
在秦峰的印象里,高中畢業(yè),當過多年煤礦中層干部的父親屬于那種行動能力超強,表達能力超弱的人,凡事一板一眼,從來不會講廢話,也很少會開玩笑。
在周四圍莊老少爺們眼里,生病前的秦豐年,就是一頭老黃牛,是大半個屬于生產(chǎn)隊,小半個屬于家庭的老黃牛,而且是那種只吃草料卻盛產(chǎn)牛奶的老黃牛。
像這種只會悶頭干活,從來不會張嘴邀功,人情世故上缺乏變通的人,付出的和得到的,差距永遠是那么大。
但秦豐年卻并非一個無能的人,只要他張嘴,吐出的,基本上都是莊稼地里的干貨,可以寫入農(nóng)業(yè)科技教材的那種。
一個老實木納的莊戶人,不但滿腹靠譜的莊戶經(jīng),而且干起活來又麻利又漂亮,讓你挑不出一點毛病。
除了誠實能干,任勞任怨,時常熱心助人,這是他的另外一項優(yōu)點。
也就因此,秦豐年無論是在東隊,還是在整個生產(chǎn)大隊,甚至在整個紅崖公社,都博得了好名聲。
就在前年和去年,由于帶頭推廣高產(chǎn)作物有功,秦豐年連續(xù)兩年被縣里評為勞動模范,縣長和縣高官親自來家里拜訪他,一時間成了村里人茶余飯后議論的焦點。
但是人都有缺點,秦豐年也不例外。
他輕易不發(fā)火,一旦發(fā)起火來,那可是雷霆萬鈞。
但秦豐年再發(fā)火,也不會動手打人,最多就是摔打點東西,發(fā)泄一下已經(jīng)嚴重飽和的怒氣。
如果不發(fā)火,秦豐年就會生悶氣,這是他最大的缺點。
因為這是最能傷害自己的。
尤其,他是患有嚴重氣管炎的。
相比父親秦豐年,母親張彩云永遠是那么的,張嘴不費勁,而且感情極為豐富。
對待子女,如果哪名子女惹她不高興了,她總會熟練地抄起一根木棍,追著那冤家滿村子跑。
村東頭追人,村西頭可以清晰地聽到她的吵罵聲。
值得安慰的是,她從來不覺得,這是一件可能家丑外揚的,丟臉的事情。
由于秦豐年是副隊長,大家又普遍都知道,他是莊戶地里的好把式,人又好說話,任勞任怨,還不計報酬,不管是本村的,還是鄰村的,甚至是偏遠村子的,都樂于請秦豐年幫忙,對于他們遇到的,莊戶地里的疑難雜癥進行指教、解決和救急。
像這種情況,在大集體的時候,張彩云也沒話說,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包產(chǎn)到戶了,大家都在一門心思種自家的責任田了,以前使喚慣了秦豐年的那些人,卻還是使喚起他不費力,毫無不適感,張彩云就不樂意了。
秦豐年將大部分時間、精力和力氣都投在了生產(chǎn)隊和幫助別人上,自家田里的農(nóng)事,就大部分都落在了張彩云瘦弱的肩膀上。
由于家里張口吃飯的多,伸手干活的少,張彩云便只能常態(tài)化將自己當成男人使喚,甚至將自己當成牲口使喚。
還多虧了張彩云身體好。
然而,身體好也代表著火氣旺,心理不平衡加上火氣旺,張彩云便會發(fā)飆。
干活時沖著活發(fā)飆。
歇過勁來后,就沖著丈夫和子女發(fā)飆。
由于秦豐年生病后不能生氣,張彩云便暫時放過了他,兒女們可就遭殃了。
前世的秦峰經(jīng)常性想不通,身高只有一米五零,體重不超過50公斤的母親,卻無論是在干農(nóng)活方面,在家庭養(yǎng)殖方面,在與天斗,與人斗,與命斗方面,還是在棍棒出孝子方面,永遠是那么的精力充沛,干勁十足,百折不撓,永不服輸。
張彩云雖然時常打罵兒女,吵罵丈夫,卻又見不得丈夫和兒女受外人欺負。
丈夫和兒女在外面吃了虧,受了屈,如果讓她知道,就算是大隊長和支書家里,甚至是公社干部家里,她都敢罵上門,直到罵得你理屈詞窮,賠禮道歉,非得為家人討回公道。
關鍵是,張彩云凡開罵,必占理,罵得頭頭是道,有理有據(jù),讓你挑不出毛病。
由于跟丈夫一樣,也是高中畢業(yè),并且當過多年煤礦后勤科的副科長,張彩云的理論水平,其實并不低,論講理,就算公社干部,也不一定講得過她,大隊干部就更不是她對手了。
長久以后,敢于欺負秦峰兄弟姐妹的人,還就真的不多了。
那些習慣性將秦豐年當成工具人使喚的村民,也都收斂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