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蘇果漓,是一個殺手,但是有些事情我總記得不大清楚。
我現在是葉檐辰后宮的一位寵妃。是一個替身。凄凄慘慘虐戀了些時日后,我發(fā)了一場燒,然后想起了一些事情。原來我是個殺手,來刺殺葉檐辰的。我受到了沖擊。怎么在這么重要的事情上失憶了呢!
我醒來時,天還未亮。殿外打更的宦官扯著尖嗓叫喚。我被吵得腦殼疼,想翻個身,卻發(fā)現一堅實的胳膊牢牢地將我壓住。是皇帝葉檐辰。他因著我的翻動,似是要醒過來,皺了皺眉,胳膊收緊了些。
我側過頭,盯著他冷硬的面部線條,陷入沉思。我堂堂血染軒第一女殺手青沐,怎么就,失憶了呢!還跟目標對象談起了戀愛?還是被當作替身虐戀那種?有辱名聲啊!唯一能作安慰的就是,目標對象長得不錯,這波戀愛……不算吃虧?為了挽回名聲,我認為應該盡快完成任務。比如現在,睡夢中的葉檐辰并不設防。我窸窸窣窣地從被窩里伸出手來,緩緩靠向葉檐辰脖子。但我能感覺到我手腳無力,不知是不是因為剛發(fā)過燒,病了一場的緣故。
嘶,好像此時刺殺有點難。我是不是應該先養(yǎng)養(yǎng)身體,再找個合適的時機呢?以及,我得確保我的輕功能讓我安全地逃出皇宮才行。正在我糾結時,我的雙手已經觸碰到了葉檐辰的脖子。手指輕輕擦過凸起的喉結,我瞇了瞇眼。隨即,葉檐辰掀開眼皮,如墨一般的黑瞳看向我。他抬起手,按下了我那還停留在他脖頸前方的雙手,「精神不錯?!孤曇羰浅跣训泥硢?。他說著,另一手掌覆在我額頭上,頓了頓,道:「燒退了。」他看上去像是沒發(fā)現我此舉的動機。且仿佛在關心我的身體。然而,我就是一個替身,他的白月光皇后的替身。我叫蘇果漓,在這皇宮里,是蘇貴妃,在江湖上,是大名鼎鼎的殺手青沐。我也沒料到我會因為一朝失憶就跟刺殺目標玩起虐戀來。且是真的把一顆心給出去那種。幸好,現在的我恢復了記憶,醒悟過來。
殺手談什么感情?別說是替身感情,真感情我也不談。感情可沒有我第一女殺手這個稱號重要。葉檐辰身邊的大宦官福海上前服侍葉檐辰更衣。我從床上起身,但沒去幫忙。雖然服侍皇帝更衣就是后妃的活,可我是殺手,我才不干。葉檐辰倒是沒有擺出不高興的臉色來,只道:「時辰還早,你可以再歇會兒?!刮乙呀浨逍眩幌胩纱采?,急需起身活動活動,找回做殺手的感覺,沒聽他的話,起了床。葉檐辰在我殿里跟我一起用的早膳。我的大宮女碧珠站在桌旁為我們布菜。這其實也是后妃的活,但我依然不干。倒是葉檐辰夾了一筷子菜放進我碗里。我低頭看了一眼,是木耳,我不喜歡這個,這是他的白月光皇后蘇熙喜歡吃的。我現在已經記得我是個殺手,我才不受這個氣,當即就撂下筷子,「我不吃這個。」葉檐辰淡淡瞥我一眼,道:「別只顧著吃肉,需均衡膳食?!孤曇袈犞惯€溫和,卻有不容置喙之意??晌沂菤⑹郑也挪惶??!肝也幌矚g,我不吃?!刮艺f著,把碗推遠了些。
葉檐辰的臉色不大好。我毫不示弱地瞪著他,心道:你要敢逼我吃,回頭我給你大卸八塊。碧珠忙上前給我舀了一碗湯,「娘娘,您看這個,這是鴿子湯,您很喜歡的。」她當我瞎嗎?她剛才把木耳放進湯里了??煽此氯~檐辰不高興的惶恐模樣,我有了惻隱之心。算了,看在碧珠的面子上,我就吃吧。要不然葉檐辰會把氣撒在我殿里的宮女身上,她們是無辜的。木耳真難吃。葉檐辰混蛋,蘇熙喜歡的我就必須做,哪有這種道理?葉檐辰要去上朝,他一走,我就開始撒氣,把那碗木耳全倒了。
嘖,有點小浪費,我得反省一下,下次賞給宮女也行。我不能因為葉檐辰的白月光就失了我的風度,這可是大名鼎鼎第一女殺手的風度。碧珠命灑掃宮女進來收拾了狼藉的地面,又勸我道:「娘娘,再吃一些可好?您得養(yǎng)身子?!刮移鋵嵰呀涳柫?,氣飽的,但聽到碧珠說「養(yǎng)身子」,我忙又扒拉了幾口。她說得沒錯,我確實得養(yǎng)身子。一個殺手,大病初愈手腳無力算怎么回事?多丟人。我吃完飯,就開始活動脛骨。碧珠緊張兮兮地跟著我,生怕我磕了碰了。至于么,我可是第一女殺手。不過我不能暴露身份,所以沒有做出格的舉動。屏退左右后,我就盤腿坐下,氣沉丹田,運氣內力。非常好,內力充沛,實力不減。這一運功,連病氣都減輕不少。手腳無力的癥狀也沒了。失憶的我是虎落平陽。現在,呵呵。敢把我當替身?葉檐辰,你的惡果來了。
我得趕緊完成任務?;顒油昝劰呛?,我摩拳擦掌,前往御書房。葉檐辰早朝結束后就會在那里見朝臣。我過去時,并無人攔我,我暢通無阻地走了進去。有一長胡子朝臣正與葉檐辰說話,見我突然走進來,恭順地向我一揖,「見過娘娘?!闺S后退到一邊。葉檐辰看我一眼,「怎么了?」我們血染軒干刺殺的,不興牽連無辜。這里還有旁人在,我就沒立即動手,只搖搖頭,道:「沒怎么,過來看望陛下?!谷~檐辰輕笑,「才一個時辰未見,就想我了?」我噎了一下,更想趕緊動手。我看向站在一旁的長胡子朝臣,「你先退下。」朝臣一愣,望向葉檐辰。葉檐辰點了點頭,「先回去吧,你奏上之事,明日在議。」長胡子朝臣恭敬地低頭稱「是」,退出了御書房,只不過退下時目光微閃,看上去對我毫不客氣的命令不太滿意。我才不管這些。朝臣離開,跟著我過來的碧珠以及葉檐辰身邊的宦官都候在門外,這里只剩下我與葉檐辰二人。是動手的好時機。作為在宮里做了一段日子貴妃的我,決定給葉檐辰一個面子,做一個講道理的殺手。講道理的殺手,最大的特點就是,師出有名。我指著墻上掛的畫說:「皇后跟我長得這么像,原來你只是把我當替身,我很生氣。」那幅畫是皇后蘇熙的賞春圖,實實在在畫出了她人比花嬌的樣貌。這張臉與我有七八分相似。我之前就是因為看到畫,發(fā)現了自己是替身的真相。葉檐辰詫異地回頭望向我手指的方向,看到賞春圖后,愣了一下。隨后,他看向我,道:「你不是替身?!顾€嘴硬呢。我皺眉道:「你都把畫掛在這兒睹物思人,還說我不是替身?」葉檐辰頓了頓,片刻后,道:「那,我讓人把畫丟了?」這個走向,著實是我想不到的。我還以為葉檐辰會生氣地斥責我認不清自己的身份,然后我就能名正言順地殺了他。在我愣神之際,葉檐辰喚了聲:「來人?!垢:A⒓醋吡诉M來。葉檐辰:「去,把這畫丟了?!垢:0朦c多余的問題都沒有,低頭應「是」,隨后,命小宦官將畫取下拿走。我好半天都沒回神。葉檐辰望著我道:「可滿意?」這這這,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刺殺了。
這一回,我沒動手。先回了自己宮殿。既然決定要講道理,自然得貫徹到底。不為什么,我就是這么有原則。從御書房回來后,賢妃來找我。她覺得我霸占葉檐辰,視我為眼中盯。她以探病為由,過來冷嘲熱諷,提醒我「替身」的身份。可惜,我現在是個恢復記憶的殺手。我碾起一顆花生米,彈到賢妃膝蓋,上,她慘叫一聲,跌倒在地。我再碾起一顆,彈她額頭。她額頭很快鼓起一個大包。她嚇得花容失色,說我殿里有邪靈,被她的宮女護著逃出我宮殿。我哈哈大笑。敢惹我?也不瞧瞧我是誰。我嚇走賢妃后沒過多久,葉檐辰就來到了我殿里。他問我:「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鬧起來了?」想來是聽說了這邊的事情,趕過來的,消息倒是靈通。我翻了個白眼,道:「賢妃自己發(fā)神經,關我何事?你應該去罵她,什么邪靈,簡直妖言惑眾。」葉檐辰挑起眉,「賢妃?」「是啊,她就是這么說的,說我殿里有邪靈,這可相當犯上呢,我怎么著也是貴妃,品級比她高一階,你得嚴懲她?!刮蚁牒昧耍绻~檐辰袒護賢妃,我這個講道理的殺手就找到了動手的道理。誰料,葉檐辰只是微微一頓,便道:「那我褫奪她的封號,將她打入冷宮?!刮遥骸福???」這么果斷?只是我一句告狀?糟糕,我要成妖妃了,雖然我只是個替身?!高@個……」我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對不住賢妃,畢竟她也沒把我怎樣,最多就是過來說兩句風涼話?!傅挂膊挥眠@么嚴重吧?」我說,「何況,二皇子夭折,她近來也不好過,畢竟喪子之痛,興許她胡言亂語就是因為喪子才導致的精神錯亂,我們應該體諒她。」葉檐辰眸光顫動,垂了垂眼瞼,掩下情緒。是了,也是他的喪子之痛。我突然有點兒同情這個帝王,白月光不在身邊,小兒子夭折了,外頭還有人買兇想要刺殺他。也怪可憐的。我正想安慰幾句,葉檐辰似乎已將所有情緒掩藏,道:「那你希望如何?」我想了想,說:「不如就禁足幾天?」只要她別來我面前煩我就行。葉檐辰應得很爽快,「好,那就讓賢妃禁足三個月?!顾烧婧谜f話。嗯……刺殺的事,再等等吧。
太醫(yī)來我宮里請脈。他把完脈后說:「娘娘的風寒有所好轉,不過還是有些體虛,需要針灸三個療程,再服藥調養(yǎng)。」體虛么?我明明內力深厚,病氣盡除。看來這太醫(yī)水平不怎么樣。當然了,我又不傻,肯定不會自爆,服藥就服藥唄,既然是調養(yǎng)身子的,又不會吃錯。太醫(yī)開了一副藥方,很快就有宮女下去煎藥。葉檐辰一直沒走,他似乎挺關心我的身體,在醫(yī)女帶我去內室針灸時,葉檐辰還留下太醫(yī)單獨說了好久的話。我沒聽到他們說了些什么,但左不過就是詢問我身子相關。午膳之后,宮女呈上黑漆漆的一碗藥,一看就是很苦那種。我一臉嫌棄,不太情愿道:「這個……其實我覺得我身體很好了,也沒那么虛……」葉檐辰說:「你乖乖喝藥,等我政務清閑的時候,帶你出宮玩。」我眼睛一亮。天知道,作為在江湖闖蕩的殺手,這些日子在宮里憋得有多狠。我非常利索地捏著鼻子一口氣干完了整碗藥。下一刻,葉檐辰將一顆蜜餞塞進我嘴里,壓下了我口中的苦味。「真乖。」他說。就跟哄孩子似的。在旁人看來,他對我極盡寵愛,人人都說,我蘇貴妃寵冠六宮。幸好,我知道他只是拿我當替身,也沒忘記我的任務,要不然真的可能會陷入他的溫柔陷阱里。午后葉檐辰沒走,依然留在我殿里,讓福海把奏折都拿了過來,在我的書案上批折子。我沒有午睡的習慣,但今天卻開始犯困,葉檐辰讓我去睡,我便也沒客氣,自己進了內室。等我午睡起來,葉檐辰還在書案上批折子。怎么看上去有點勤奮?他不是個驕奢淫逸的昏君嗎?沒錯他就是個驕奢淫逸的昏君,要不然也不會只是在出宮的時候看到了路過的我就把我虜進宮里——當然,這是我為了刺殺他故意接近的。他今天可能就是有點抽風,突然想裝得勤奮一點。他的折子堆滿了我的書案,我自己的書稿被擠到了邊上。其實我的書稿也沒有多少,我一個殺手,沒什么文化,那些都是在我失憶的時候,葉檐辰嫌我字太差,逼我練的字。是了,書稿里頭還有皇后蘇熙的字帖,葉檐辰讓我照著它們練,現在我的字跡跟蘇熙的還真非常像。想到這些,我就來氣,把那些書稿撕了個粉碎。面對我突如其來的發(fā)飆,葉檐辰居然很平靜地看著我,「這是怎么了?起床氣?還是夢見了不開心的?」嘖,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怪沒勁的。還顯得我多不可理喻似的。不行,我要做一個高深莫測的殺手。我不鬧了,坐在書案旁,拿了個話本看。葉檐辰見我安靜下來,不再說什么,拿了盤點心放在我面前,隨后繼續(xù)看折子。我會時不時瞥過去偷看他批的折子。那些什么修壩啊,軍需啊,我看得云里霧里。不過其中有一本折子,將我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有關皇后的。「后重疾,于后宮諸事,無甚心力……子嗣稀薄……納妃嬪,充盈后宮……」我斷斷續(xù)續(xù)地看到了幾句,還沒看清楚,葉檐辰便合上了這折子,丟在一邊。他神色不豫,顯然對所奏之事并不滿意。我垂了垂眼,沒什么情緒。我知道皇后病了,一直住在立政殿,從來不出門,只在里頭養(yǎng)病。打我進宮起,就沒見過她。其實葉檐辰這個人挺矛盾的。他寵愛我這個與皇后長得很像的人,讓我練皇后的字、吃皇后喜歡吃的東西,可對于重病的皇后本人,他卻從未關心過。他大多數時候都在我這里。我從兩個老嬤嬤嚼舌根的閑談中偷聽到,皇后入宮前差點被送去突厥和親,人都在和親的路上了,邊塞戰(zhàn)爭又起,和親隊伍半途回了頭,所以皇帝雖然還是娶了皇后,但心有芥蒂。從皇帝的行為來看,這是可能是真的——他現在寧可找一個跟皇后相似的我做皇后的替身,也不愿去皇后的立政殿。至于奏折里說的充盈后宮,確實,后宮里嬪妃不多,子嗣就更少,也難怪那些朝臣會上奏勸諫。不過,這些已經與我無關。我還有我的刺殺任務要操心。發(fā)現太醫(yī)給我的藥有問題,是在半個月后。這半月以來,我變得特別嗜睡,午后犯困,天沒黑犯困,早上又總是一覺睡到日上三竿,葉檐辰什么時候去上朝我都不知道。要不是月事正常,我差點以為我懷孕了。而在某一天,我想要運功調息時,竟然半點內力都使不出來!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我立馬就懷疑起了我喝的藥,于是在之后的幾日,每次我喝完藥后,都會借口如廁來到西閣,并且將宮女關在門外,扒到盥盆前將手指伸進喉嚨里催吐,吐干凈后再將吐出來的藥倒在盆栽里,神不知鬼不覺。很快,我的內力回來了一些,雖然只有一小部分,但也是個好兆頭。這讓我確信了藥有問題。藥有問題,就是太醫(yī)有問題,太醫(yī)有問題,是不是代表葉檐辰有問題?我想起那天太醫(yī)給我診完脈后,我在內室針灸的那段時間,葉檐辰與太醫(yī)在外頭說悄悄話。我心下一跳。莫非……關于我的身份,葉檐辰知道多少?果然,這里全部都是他的溫柔陷阱。他要折斷我的翅膀,永遠把我囚在他身邊,把我打造成一個他想要的替身。我手腳發(fā)寒。幸好,幸好我警覺,要不然,后果不堪設想。我的刺殺行動,得加快速度了。但我知道,我不能小看宮中的護衛(wèi)?,F下我內力只恢復了一小部分,哪怕我能在葉檐辰放下戒備接近我的時候刺殺成功,可我未必能逃出皇宮。我是殺手,不是死士,并不想因為一個刺殺任務把自己的命搭進去。我得把聯絡上宮外的人。深夜,葉檐辰在我身側熟睡。我于黑暗中睜開眼,起身,跨過葉檐辰,輕手輕腳換上夜行衣,沒有驚動外邊守夜的宮女,翻窗而出。我內力恢復了一些,所以使些輕功沒問題,運氣跳上房頂,在夜色中,于宮闈內疾奔。我要出宮去一趟血染軒的暗樁,匯報一下情況,并找一個幫手。我跑出含涼殿,繞過太液池,朝北跑去,毫無阻礙地跑到了玄武門。那些巡邏的禁軍壓根沒有發(fā)現我,哪怕我內力被壓了大半。玄武門兩旁城墻太高,我沒有準備鷹爪勾,無法翻越,而玄武門守衛(wèi)森嚴,堂而皇之出去顯然不可能。
我貼著墻根,在一行巡邏禁軍走過時,一個手刀砸在排在最末的禁軍后脖子上,打算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他拖走,扒下他的衣服換上。然而,我失算了。這禁軍功夫不錯,而我則因為藥物受到很大的壓制,這一手刀,居然沒能把他打暈。他回頭呵斥,「哪里來的歹人!」而這動靜,自然讓前排的禁軍都紛紛回頭。一排人就這么看著我。場面很尷尬。我也沒料到,把我從尷尬的境地里解救出來的是葉檐辰本人。他從不遠處走來,身后跟著碧珠和幾個親衛(wèi)。碧珠上前給我披上外袍,說:「娘娘,可莫要著涼?!刮铱粗业暮诙放竦袈湓诘兀忠娙~檐辰神色中毫無驚訝,便知道,我的身份,早已暴露。葉檐辰揮手上巡邏的禁軍退下,叮囑他們不得伸張,隨后便拉起我的手,「隨我回去?!刮姨ыǘǖ乜粗?。他又道:「我都答應你會帶你出宮玩,你急什么?何需大半夜偷偷跑?」我依然一聲不吭地望著他,一眨不眨。出宮玩?他真會粉飾太平。我在想,他究竟是何時發(fā)現我的身份的。我又是如何失憶的。可想著想著,我突然頭痛欲裂。我發(fā)現我并沒有恢復所有記憶。我抱著腦袋,渾身顫抖,在倒下去的前一刻,被葉檐辰抱起?;柽^去前,我聽到葉檐辰喊了句:「傳太醫(yī)?。 ?p> 我做了一個夢,爾后想起了一些事。這刺殺任務是我與我?guī)煹馨⒂嘁粔K兒行動的。我是青沐,我?guī)煹苁且粔?,我使劍,阿余使刀,我與他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青沐一夢。我們的雇主是秦王。當今圣上荒淫無度,橫行奡桀,西北又有突厥之患,民間早已怨聲載道。秦王有取而代之之心,雇了血染軒來刺殺。我與阿余已經行刺過一次,很不幸,我們失敗了,我因為酷似皇后的長相,被葉檐辰擒下做替身,也沒了阿余的消息。葉檐辰使了很多手段想讓我屈服,我不依,他便開始用旁門左道使我失憶,成為一個任他擺布的玩意兒。我睜開眼,發(fā)現自己已經躺在寢宮里,葉檐辰坐在床邊。他見我醒來,輕撫我的額頭,作出了深情款款狀,「頭還疼么?」我心下惡寒,不再假裝,冷聲問:「阿余呢?」葉檐辰動作一頓,神情滯住。我手撐著床坐起身,追問道:「阿余在哪?是不是被你關起來了?我要見阿余!」葉檐辰沒有回答。碧珠端上一碗藥,「娘娘,該喝藥了。」我沒理她,葉檐辰接過了藥碗,「果果,先喝藥?!刮遗瓘男钠穑话汛蚍怂幫?,「我沒病,喝什么藥?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藥里動的手腳!別以為你這樣我就會束手就擒!血染軒不會放過你!沒有阿余,沒有我,也會有別的殺手來取你性命!」葉檐辰像是沒聽到我的怒罵,也不介意一地狼藉,只招來宮女收拾,對我道:「你在生病,你剛剛還頭疼得不行,喝了藥才能好。」「我頭疼還不是因為你做的手腳!」又一碗藥很快被端上來。只是這回,葉檐辰接過之后,先就著碗沿喝了一口,道:「你看,我也喝了,藥沒問題的。」我愣了下,但隨即又告訴自己,他又在做戲。我冷哼道:「這藥是壓制內力的,你本就沒有武功,喝了當然無事!」碧珠想說什么,但見葉檐辰沒有表示,將話咽了回去。我才不管她,她本就是葉檐辰的人。我死活不肯喝藥,他們拿一碗我打翻一碗,在第四碗藥被端上來時,見我還不配合,葉檐辰耐心告罄,嘆了一聲,站起身來,對幾個宮女道:「灌下去吧?!箍窗桑b不下去了。我恨恨地瞪著他,罵道:「有本事你現在就殺了我,否則早晚有一天,你會死在我手上!我可是在月沙岒同阿余兩人就在一眾突厥騎兵中刺殺將領一戰(zhàn)成名的殺手,你不殺我,有朝一日,這等恥辱我必百般討回!」葉檐辰垂下眸,斂下我看不懂的情緒,沒說話。我的四肢被幾個宮女壓在床上,碧珠拿著藥碗給我灌藥。我不肯咽,連著嗆了好幾口,下巴脖子都是淌出來的藥汁。葉檐辰原本別開了頭,聽到我的咳嗽聲又看向我,道:你們慢些?!诡D了頓,他又走上前,拿過了藥碗,親自來灌我藥。我沒客氣,在他拿著勺子伸手過來時,仰起腦袋一口咬向他手心。很快,我就嘗到了血腥味。葉檐辰只皺了皺眉,便無旁的動作,片刻后,道:「解氣沒?解氣了就喝藥。」我最后還是喝下了藥,當然,是被灌的。沒辦法,我打不過他們,只能任他們蹉跎。藥被灌了進去,我抓了一把一片黏膩的領口,有點后悔,早知道就配合一點了,反正不管怎么樣都要被灌藥,干嘛把自己搞得那么難受。葉檐辰抱著我去浴池洗了個澡。我已經沒力氣掙扎,任他擺布。那碗藥應該有安神的作用,沒過多久我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我都不知道這是什么時辰。屋里掌著燈,葉檐辰坐在窗邊長榻上看折子。他眼下有青黑,面有疲色。我爬下床,向他走去。他聽到動靜抬眸,「怎么醒了?我吵到你了?」「我做了個惡夢。」我說。他蹙起眉,將我攬在懷里,「夢見什么了?」「我與阿余刺殺失敗,我被砍傷了,還找不著阿余?!谷~檐辰眸色沉沉地看著我,「夢都假的?!刮依挛覍嬕骂I口,轉過身去,將后背肩胛處一道長長的陳年疤痕露在葉檐辰面前?!改憧矗钦娴?,就算你給我喝藥,我也記得?!谷~檐辰粗糲的指腹輕撫上我的疤痕,但我很快就側身避開,將寢衣拉好?!改愕娜烁傻?。」我說。葉檐辰沉默?!肝也粫從愕摹!刮矣终f。葉檐辰從我的首飾盒子里拿了一根發(fā)簪。然后,他拉下了他衣裳領口,舉起發(fā)簪,狠狠地向他的后肩胛一刺。簪頭沒入皮肉里。我嚇了一跳,震驚地望著葉檐辰。他卻只是擰了擰眉,隨后又緊握著發(fā)簪向下拉,手背上的青筋顫動。他的后肩胛被割出了一道長長的傷口,就與我的傷口一樣。這支簪子不尖,很鈍,要用它來劃開皮肉并不容易,可見葉檐辰用了怎樣的力道。獻血成了條條細流,沿著他的肩胛骨流下,又沒入到他的衣衫里?!高@樣可行?」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