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因?yàn)槭裁催M(jìn)的府?”齊中流百無聊賴,開口詢問。
正在書桌前替齊中流奮筆疾書的楚天舒寫著作文,回答道:“回少爺?shù)脑?,是五月份進(jìn)的府,原因是工廠蒸汽機(jī)爆炸,炸死了先帝?!?p> 齊中流恍然:“那你父親是那個什么廠里的工人?”
“不是的?!背焓婊卮穑骸澳莻€蒸汽機(jī)爆炸,害了先帝的廠子是六廠,家父是五廠的工人,涉事那日正因與六廠有些交割,故而不巧在那里而已?!?p> “原來是這樣?!饼R中流走過去看了一眼楚天舒寫的東西。
軟筆的字跡清疏、風(fēng)姿綽約、硬瘦有神,是很標(biāo)準(zhǔn)的瘦金體。
“你寫的字怪好看的?!饼R中流說著,又想起什么一樣,囑咐道:“唉,這不行的?!?p> “你得要重新寫一遍,我的字沒有這么好看的?!?p> 楚天舒動作沒有停頓,字跡也沒有變化。
他只是說道:“十七少爺,這樣不行的?!?p> “什么不行?你嫌我的字寫的難看?”
“每個人的字跡有著自己的風(fēng)格,想要模仿,是沒法子做到十成相似的,不過模仿個八成,并不困難?!?p> “但是我不能按您的字跡去寫?!背焓鎸懙竭@里,正把這一篇作文寫完:“您得照著這個重新抄寫一遍?!?p> “為什么?”齊中流不解。
“因?yàn)槟脤@篇作文寫了什么,有一個大致的了解?!背焓孢M(jìn)一步說道:“少爺您想,這作文是您的文學(xué)課老師布置下來的作業(yè),那她總是要檢查的吧?萬一她上課時候臨時提問您關(guān)于這作文的寫作思路,您對自己作文的寫作思路卻一無所知,那不是就會在同學(xué)們面前丟臉么?”
“那您的女同學(xué),會怎么看您呢?”
這句話戳到了齊中流。
他本來身材就有些豐滿,十幾歲的少男少女們總是拿這個來取笑他。
這樣下去……別人都有甜甜的戀愛,他卻孤零零一個一直到畢業(yè)……
這是多么可怕!
齊中流重重點(diǎn)頭:“你說得對,我是得對我的作文有所了解?!?p> 楚天舒點(diǎn)頭。
“所以你來跟我講講寫了什么吧,我就不照抄一份了?!饼R中流說道。
楚天舒張了張嘴:“挺好?!?p> 楚天舒當(dāng)即便給這小胖子講解這篇作文的內(nèi)容。
“十七少爺您這篇作文,題目是‘述志’?!?p> “也就是說,要讓你們寫出自己的志向?!?p> “既然是作文,那就不能干巴巴直白的說一句‘我的志向是什么’或者‘我的理想是什么’?!?p> “老師所想要看到的,也絕對不是你說這些東西。”
“那她想要看到什么?”
“她所想要看到的,是你們的‘上進(jìn)心’?!?p> “上進(jìn)心?”
“就是非常遠(yuǎn)大的理想,高人一等的志向?!?p> “是那種幾乎不可能達(dá)到的東西?!?p> 齊中流恍然大悟:“她想看我們吹牛,是吧?”
“對。”楚天舒言簡意賅:“但是不能直截吹?!?p> “那要怎么吹?”
“要謙虛且委婉地吹?!?p> “所以?”
“所以我們第一步不先說我們自己的志向?!?p> “那要先干嘛?”齊中流好奇。
“要先吹捧環(huán)境?!?p> “環(huán)境?”
“對的?!?p> “外部的環(huán)境,一般分為兩類,三種?!?p> “兩類,三種?”
“是的,一類是客觀的環(huán)境?!?p> “客官的?”
“另外一類是主觀的。”
“聽著就感覺非常深奧?!?p> “客觀環(huán)境,就是我們所處的這個位置?!?p> “位置?”齊中流感覺有點(diǎn)暈了。
“我家的位置很好嗎?”
陳王府,也就是齊王爺?shù)母?,原本的選址并不多么好。
“府上的環(huán)境不好,囊括府上在內(nèi)的大的地理環(huán)境,未必不好?!背焓嫘χ骸靶〉牟缓?,我們就把他擴(kuò)大化,總能挑到一個我們需要的好?!?p> “就比如天京?!?p> “自大蔡而來,至我云朝,九代帝都,七百年首府,皇氣綿延而貴嗣云集,誰能說一句不好?”
“那……”齊中流訥訥道:“那這個的確好?!?p> “好吧?好的話,夸一句‘物華天寶,熠熠紫薇之樞;人杰地靈,綿綿千年貴氣’,不過分吧?”
聽不懂,但是感覺很厲害的樣子。
“另一類的主觀環(huán)境,則有兩種?!?p> “一種是遠(yuǎn)一些的,當(dāng)下的政治環(huán)境;另外一種近一些的,是身邊的社會環(huán)境?!?p> “遠(yuǎn)一些的政治環(huán)境上,云朝圣主治世,四海有升平之象;賢臣主政,域內(nèi)無在野遺賢,這個好不好?”
齊中流恍惚了好一陣子,這才意識到楚天舒說的是當(dāng)下的情況:“可是這……”
“誰能說不好?”楚天舒問道。
齊中流點(diǎn)頭:“這也好?!?p> “那么這個夸一聲‘古來未有之盛世’,沒問題吧?”
“絕對沒問題?!?p> “近一些的社會環(huán)境,就是十七少爺身邊的環(huán)境?!?p> “我身邊的?”齊中流環(huán)視四周,沒看出什么值得吹捧的地方。
“不是身邊的這個環(huán)境?!?p> “是人際?!背焓嫘Φ溃骸吧贍斏磉叺哪切┩瑢W(xué)、老師?!?p> “他們怎么了?”齊中流兩眼全是迷茫。
他覺得他跟楚天舒雖然說的都是正宗的云朝雅言,可是他卻莫名的聽不懂對方的話。
好怪啊,比老師上課都要怪。
“少爺是陳王的孫子,所上的學(xué)校世間最高的‘太學(xué)院’,可能少爺自己不覺得有什么問題,但在我們這些人眼里,您身邊的,都是天湟貴胄,都是天之驕子?!?p> “給你們上課的老師,那也須得是配得上你們身份的。”
“???”齊中流裝作若有所思地點(diǎn)頭:“是這樣啊?!?p> 說的什么鬼東西,完全聽不懂。
“所以夸一句‘游則高朋滿座;學(xué)則地理天文’沒有任何問題?!?p> “大概吧……”齊中流自己都覺得心虛了。
“接下來進(jìn)入正題?!?p> “這才進(jìn)入正題?”
“這才進(jìn)入正題!”
“好麻煩啊?!饼R中流有些不耐煩了:“這都不是我能寫出來的東西?!?p> “可是少爺也不想被女同學(xué)瞧不起吧?”楚天舒問道。
齊中流咕噥了一會兒,點(diǎn)頭道:“這是我能寫的出來的東西?!?p> “這會兒要開始說少爺你自己了?!?p> “開始吹我了?講講,我要看看你怎么吹的我?!?p> “三尺微命,一介書生?!?p> “下面呢?”
“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