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里,陪同齊中流去學(xué)校。
楚天舒跟趙老頭打問了一番生活瑣事,在十點多鐘時候又去到伏焰街。
在這兒轉(zhuǎn)悠了半天,仍是不見那所謂謝凝紫。
于是楚天舒又去到昨日吃蛙的店子。
這才是一家小吃店。
他來到這里,因時間卡的不早不晚,所以沒什么客人,店老板也因無事可做而百無聊賴地拿著一本書看。
楚天舒走進(jìn)來時候,他還愣了一下,隨后下意識想要把手里的書藏起來。
楚天舒看了一眼。
那書是一本頗具風(fēng)格的畫書。
知識很好,只是畫技有待提升。
“吃點什么?”
“當(dāng)然是吃蛙了?!背焓嬲f道:“你這兒不就只賣蛙嗎?”
“說瓢了?!崩习搴呛切χ骸拔乙郧霸谕饷娓蛇^,賣的不是蛙,是鹵菜?!?p> “這樣么?”楚天舒點頭:“那有空得嘗嘗你做的鹵菜。”
“早都不鹵了?!崩习鍑@氣:“當(dāng)初做鹵菜賠了不少,現(xiàn)在想想都生氣?!?p> “怎么說?”
“嗨,就那樣。”老板說著,回到廚房,抓了幾只蛙來,又拿了刀子和小案板,當(dāng)著楚天舒的面開始收拾蛙。
“以前我的店開在廠房門口的,那時候想的是啥呢?想的是你人多,干的活兒又重,下了班咋的不得來喝口小酒吃點帶鹽味的?”
“那想的對??!”楚天舒有些意外:“這不是很正常的嗎?工人在廠里干的活重,也大多都有喝酒的習(xí)慣,下了班是應(yīng)該會來喝點小酒吃口菜的啊?!?p> “我也這樣想?。 崩习逡慌氖掷锏耐艽笸龋骸罢6紩@樣想??!”
“那實際情況呢?”楚天舒連忙問道。
“實際情況啊……”老板嫻熟地切掉蛙頭,用刀子一挑,挑了內(nèi)臟去,而后刀子反手一轉(zhuǎn),剔掉了一整張蛙皮。
“實際情況也差不多,但是要稍微有一點偏差。”
“工人收入雖然還可以,但根本不敢花在小酒菜上多少錢。”
“喝最劣質(zhì)的摻水的酒,有點酒味的就行?!?p> “吃菜也不是說味道好不好,優(yōu)先要考慮的是價錢?!?p> “上客的時間就那么一點,每個人花銷都不大。”
“所以呢?”
“所以盈利就低啊?!崩习鍑@氣:“盈利低也就算了,畢竟人多、而且工人一般無休?!?p> “要命的是,大家為了招攬盡可能多的工人上門,所以就降價,把整份的菜分開賣,把酒主動摻水分好多份,然后降價?!?p> “然后老哥你因為不肯同流合污所以破產(chǎn)倒閉了?”楚天舒問道。
“什么呀!”老板搖頭:“我賣的是鹵菜,本來就是最好拆分菜的?!?p> “以前我的鹵菜按斤兩去賣?!?p> “大家開始打價格戰(zhàn)之后,我就不按重量了,拿了小竹簽子,把能串起來的小菜串起來,在門口擺個鹵水鍋子,菜往里一按,火在下面燒著,旁邊還放個小壇子,把酒摻了水倒進(jìn)去,放個勺,每每有人來,我就收一分錢,然后許他拿一串鹵菜,喝一杯酒?!?p> “我那會兒憑著這個,賺了不少!”
老板得意洋洋說著。
楚天舒感慨:“那你還挺厲害的?!?p> 兩人說著話,蛙就已經(jīng)剝好了四五只。
“你吃什么口味的?”老板問道。
“兩個甜的,兩個麻辣吧。”
“行。”他說著,把剛才還活蹦亂跳的蛙都清洗過,迅速處理了,而后又刨出來跟楚天舒嘮嗑。
“我們剛才說到哪兒來著?”
“說到老哥你開辟了新的賣貨方式,智慧碾壓一眾同行,賺了不少呢?!?p> “哈哈哈,那都是過去了。”老板一臉得意,又十分克制得意,不過似乎總不成功。
“那老哥你這么厲害的人,怎么竟然也虧了呢?”
“嗨?!崩习鍑@氣:“提起來就氣?!?p> “怎么說?”楚天舒好奇。
“眼見著都賺了錢了,那幫孫子把房子提了?!崩习逡а狼旋X:“那提了房租,我還得把菜價網(wǎng)上提一提?!?p> “我為了說提點價,還專門說換了大杯子,往鹵菜里面多放了不少肉食,原想著,只提五毫錢,不礙事的?!?p> “結(jié)果這么一提,周邊的同行們不知道從哪兒得了一批便宜的油,而且還得了門路,去賣國外進(jìn)口的一種更便宜的,黃橙橙叫啤酒的酒?!?p> “他們非但不提,反而還降了價?!?p> “這樣一搞,我這提價的店里就每一個人了!”老板連連嘆氣:“唉,后面我慌了,開始降價,想著是賠本賺個吆喝,結(jié)果啥也沒賺到,當(dāng)時賠了不少錢?!?p> “這樣么?那你這賠錢,純粹就是那房租的問題啊?!?p> “是啊,我也這么想啊?!崩习暹B聲嘆氣:“你不知道我那房子漲租子之前生意多好!”
“可惡?!背焓鎿u頭:“這種真的就是見不得人好的了?!?p> “是啊,真的是,趴在我們身上吸血一樣?!崩习鍑@著氣,又站起身來,回到廚房里,把麻辣口味的蛙拿了出來給楚天舒端上來。
“來,老弟你先吃著這辣味的,哥再送你一杯果汁?!崩习逭f著,給楚天舒榨了一杯甘蔗、橙子混搭的果汁。
“多謝老哥。”
“甜的得稍微等一會兒。”
他說著,開了火,開始烹調(diào)甜汁。
楚天舒一面吃著蛙,一面思索著店老板說的這些事情。
廠區(qū)里,似這等因房租而壞了的小生意,只怕并不少。
廠區(qū)的位置為附近的房屋賦能,提價是合乎市場規(guī)律的。
但是實體經(jīng)濟(jì)的脆弱之處就在于此。
眼睛看不到的生產(chǎn)之前的環(huán)節(jié)上的漲價,都能逼得消費(fèi)端的工人和那些原本被視作是小資產(chǎn)階級的實際小生產(chǎn)經(jīng)營者提高售價。
進(jìn)而,房租的成本實際上也還是加到了工人的身上。
包括他們自己的房租、周遭店鋪因他們聚集消費(fèi)而提升起來的房租。
其實成本,最后層層疊疊,都會分?jǐn)偟剿麄兊念^上。
明面上,這是土地在吃他們;實際上,最重的利益落點,還是掌握著最具大土地資源的那些大地主。
國朝或者官僚。
基本矛盾,沒什么太大變化,只是形式改變。
楚天舒想著,又拿了懷表出來。
算算時間,如果那個女孩兒是謝凝紫,那么她也應(yīng)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