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劍雨-拾叁
“徐知行!”
“你這后生,下手怎如此歹毒!”
“我還道你小小年紀就有這等修為,是我大明之幸,誰曾想到,心腸這般險惡!”
那港口爆炸之后,徐知行便一頭撞上了緊隨而來的南海群俠,這些人不由分說,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
事發(fā)突然,昌裕王看不清事情的全貌,刁三看不到事情的全貌,南海這些人看不清事情的全貌,徐知行,當然也看不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后,是跟著大隊人馬的。
他提高了一些警惕,單手護住身后的茜茜,朗聲道:“徐某初來乍到,與蘭登任何人沒有過節(jié),不知道諸位在說什么!”
“你還不認!你知不知道,齊大俠已經死了!”
“他是被你害死的!”
徐知行瞇了瞇眼,事有蹊蹺。
“徐知行沒有傷齊會元的性命!”
“你廢了他的丹田!”
“齊大俠豈肯受辱!”
“是你逼死了他!”
這些人你一眼我一語,徐知行大概聽懂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就是說,齊會元回去后,自盡了?
可同時,他也沒有看到柳恒新,那是他的徒弟,就算要算賬,也應該是他第一個來吧?
總之,不管齊會元到底為何而死,這筆賬,是算在自己頭上了。
他也不怕這筆賬算在自己頭上,莫說我沒有殺人,就算殺了,又怎么樣?
那是武場之上,況且,我與長春一門,本就有恩怨。
他懶得理會這些人,此時他更加關心的,是還有沒有別人——既然南海這些人跟著自己來了,那么宴會上租界的那些官吏,也應該到此。
可他看了一圈,沒有鎮(zhèn)藩司的人,也沒有平夷衛(wèi)的人,只有……徐老前輩和林姑娘。
剛才徐季同樣接到了昌裕王的傳訊,但以游俠司的自主權,他們可以不受昌裕王節(jié)制,所以整個租界官府,只有他們二人來了。
“徐知行,此事你最好和諸位英雄說個清楚,壽宴比武,為何下那么重的手?”徐季開口道。
他是在為徐知行解圍,因為這里已經出了租界,也不在港口,不受大明律法管轄,真要激怒這些游俠,當街殺人,還真不是什么問題。
不管徐知行為什么下這么重的手,至少先說明兩句,拖一拖,把事情拖回租界解決,在那里,這些人便不能輕舉妄動。
可徐知行哪里會管這些?
他看了一眼徐季,大聲道:“刀劍無眼,齊會元技不如人,也要怨我嗎!?你們若是要攔我,休怪我手下無情!”
此言一出,可是徹底激怒了南海群俠。
“你說什么!”
“傷人性命,你就連一絲懺悔都沒有嗎???”
“你剛才去了港口,那港口爆炸也與你有關吧!”
“你背上的人是誰!為何強擄王府婢女!”
“放下那女孩!”
徐知行并不傻,從南海群俠蜂擁至此,而柳恒新卻沒有出現(xiàn),他便知道,此事肯定是受人挑撥。
解釋?
沒有用的。
他橫刀于胸前:“所以,你們這是要攔我!?”
…………
當徐季開口為徐知行‘解圍’的時候,康斯與長公主剛好趕到,他們立于人群之后,看著那側的徐知行。
“所以,你們這是要攔我!?”
眼看徐知行就要浴血長街,康斯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今夜,他想看徐知行對兩件事的反應。
這第一件,便是他會不會把船上的事情說出來。
眼下鎮(zhèn)藩司和平夷衛(wèi)的人沒有到,但在場有兩個游俠司的人,再加上這些南海群俠——表面上都是大明的游俠,事關重大,這個時候理應放下那齊會元之死,先解決走私船的問題。
可徐知行沒有說,即便這些人剛才七嘴八舌提到了港口爆炸,他還是沒有說。
看起來,是沒有開口的意思。
我想,即便鎮(zhèn)藩司和平夷衛(wèi)在此,他也不會開口。
因為這位小侯爺有腦子。
他要真在這里開口,恐怕兇多吉少。
因為這種事,在明朗之前,不能隨便搬上臺面。
這第二件事,便徐知行到底會不會把他和柳恒新的恩怨說出來。
康斯期待,小侯爺能把這事說出來。
但遺憾的是,他沒有說,即便那位游俠司徐老供奉已經再三為他解圍,他還是沒有說。
“徐知行,王爺壽誕比武,本不該下次重手,你到底是為何要傷齊會元?”
此前剃刀幫的事情,徐季已知徐知行下手極有分寸,今日之事,想必有其緣由,他如果不解釋,這筆賬就真的會算在他頭上。
可他,為什么就是不說呢???
柳恒新不在,南海這些人倒是給老供奉幾分面子,都在等著徐知行回答。
可最終,他只是輕飄飄的一句:
“我說了,刀劍無眼?!?p> “你???”
就在這時,人群中弓弦聲響動,一支內氣箭矢射向徐知行。
“是誰動的手?。俊毙旒緟柭暢巳汉鹊?。
但已然是來不及了。
虎嘯聲響起,徐知行縱刀朝人群砍了過去。
…………
康斯有些失望,最終,徐知行還是不愿意說出口。
但我該說這位小侯爺是太勇了還是太機靈了呢?
他真敢一個人對這么多人出手——他沒做錯,這是最好的辦法,他現(xiàn)在,就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租界。
游俠司的徐季不清楚其中利害,還以為徐知行只要把事情解釋清楚,甚至是認個錯,就說自己失手傷人,這事就結了。
哪有這么容易?
柳恒新下狠手弄死齊會元,就是要把這泡屎潑在徐知行身上,南海這些人中,一定有他的人,他們肯定會伺機挑動這些人與徐知行動手。
再說,刁三也不會放徐知行回去,他手下還有些教會的人,這里人多口雜,混在人群中對徐知行下手,只要徐知行還手了,那么大戰(zhàn)一起,有了傷亡,這事就怎么都解釋不清了。
可徐知行能不還手嗎?
不,直接殺回去比什么都管用。
康斯沒猜錯,那人群中的一箭,便是刁三的人射的。
也罷,只要小侯爺有腦子,我便……
康斯看向街邊的一名乞丐,正要示意他……眼角的余光卻掃到了正與朱小翠低聲說話的長公主。
看來不必我動手了。
不,我還是得出力——我可以不給徐知行一個交代,因為他啥都不知道,但我得給伍行一個交代。
他給乞丐使了個眼色,后者迅速消失在街道的陰影中。
片刻之后,蘭登的另一頭。
伍行已經召集了召集了自己的老朋友們,九十九名驃騎舊將整齊的列在印刷廠門口。
十五年過去,時代不一樣了。
這些人昔日是一腔孤勇的陸上閻羅,但今日已都是兩鬢斑白,有家有室,不可能再像當年一般令行禁止,可即便如此,在收到了伍行的消息后,雖然花了一些時間,最終,還是全都來了。
驃騎舊將們正要出發(fā),一身黑色修女袍的賽麗亞又來了。
“老板讓我告訴你,他已經上過了刁三的船,人現(xiàn)在在歸來街,但你們現(xiàn)在過去是趕不上的,他建議,讓你的人在蘭登橋等他,你自己馬上進租界找麻千戶?!?p> 伍行不說話,他心中還有余怒,但這十五年來,他已然知道這個白夷小子是多么匪夷所思。
賽麗亞繼續(xù)道:“小侯爺神勇無雙,若是要硬碰硬,我想蘭登沒幾個人能奈他何,他真正的危險,是那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伍爺,老板,對他沒有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