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章 亂糟糟的生活

　　在茂密的叢林當(dāng)中，一老一少在艱難跋涉著，也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趙有財扭頭看了一眼周全，覺得這小伙子應(yīng)該是沒干過活，細(xì)皮嫩肉的樣子估計也沒吃過苦。

　　有點好奇，趙有財問道，“小伙子，你以前沒有做過重活吧？”

　　周全仔細(xì)想了想，雖然以前他的家庭條件也比較一般。但是真的要說重活，還真沒做過。

　　有些靦腆，周全承認(rèn)道，“以前確實沒怎么做過重活?！?p>　　趙有財好像了然了，怪不得逃了出來、沒了知青的身份，估計就是怕吃苦，這可不好啊，要是不能做活，那以后可怎么養(yǎng)家?。?p>　　心里有些擔(dān)心，趙有財又問道，“看你樣子，以前家里是哪的？讀過書嗎？”

　　周全稍微斟酌了一下，說道，“老家皖南的，稍微讀了點書。”

　　趙有財又奇怪了，再次試探著說道，“以前我們那也有一些知青，聽好些人說現(xiàn)在又能考大學(xué)了，你怎么沒考？”

　　這就讓周全為難了，主要是他沒有檔案，在這個年代可沒有辦法去考大學(xué)。另一方面雖然說現(xiàn)在的教學(xué)水平可能有限，也才剛剛恢復(fù)高考沒幾年。

　　但是學(xué)生們的水平也在不斷提升，大學(xué)的錄取率也比較低。作為以后不斷擴招后的普通一本學(xué)生，周全還真的不敢保證自己在這個年代就能夠考上多好的大學(xué)。

　　沒有聽到周全回答，趙有財也就沒有多問了。

　　在茂密的森林里艱難跋涉，趙有財和周全繼續(xù)有一搭沒一搭的在聊著。

　　差不多走了一個小時的山路，才隱隱有了走出森林的趨勢。這也讓周全慶幸起來，還好自己運氣不錯遇到了人，要不然真的很有可能在茫茫大山里迷路。也是自己運氣好，才沒有遇到比較危險的野獸。

　　本來周全還抱著最后的僥幸，但是當(dāng)他看到了目之所及幾乎都是一些土房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最后的僥幸沒了。不只是土房的原因，也沒能看到汽車、摩托車，甚至自行車都沒有。

　　沮喪的周全跟著趙有財深一腳淺一腳的在泥濘的土路上走著。

　　“俺們屯叫前山屯，靠著大山。”趙有財一邊走一邊說道，“八五四農(nóng)場、八五零農(nóng)場離的都近，邊上也是林場，東方紅?！?p>　　周全似乎聽說過一些，如今這個年代，東北還是重工業(yè)基地。東北的木材被源源不斷的運出去，支援全國各地的木材市場。而且一大堆農(nóng)場也先后建立，北大荒變成北大倉了。

　　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里。

　　這就是對于東北地區(qū)資源豐富、物產(chǎn)富饒的一個形象說明。

　　只是看著眼前的那些土房，周全覺得好像說的有點不對吧。如果真的這么富饒，那么也不會全都是土房吧？

　　不過想想看，現(xiàn)在國內(nèi)還是比較落后的，百廢待興的。有土房很正常，農(nóng)村現(xiàn)在要是有磚瓦房，那就說明經(jīng)濟狀況挺不錯的了。

　　雖然經(jīng)濟條件可能不太行，但是想來應(yīng)該餓不到吧？比起其他的地方，東北物產(chǎn)要豐富很多。

　　當(dāng)進入到前山屯的時候，不少遇到的人對周全有些好奇，在打量著他。

　　而周全心里還是有些震撼的，以前只是聽說過七八十年代國內(nèi)的經(jīng)濟條件差。但是現(xiàn)在呢，他看到的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都是一個個的穿著補丁上打著補丁的衣裳。

　　好些人都是赤著腳，幾個估計三四歲的孩子也是光著屁股，也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這些孩子也一個個的都是面黃肌瘦的，偶爾看到穿著用尿素袋子做的衣裳，也算不錯了。

　　一個老頭問道，“有財啊，這是你哪家親戚？看樣子像個城里人?！?p>　　趙有財直白的說道，“在山里撿的，遇到了難事想不開，我給攔下來了?！?p>　　嗯。

　　嗯？

　　不是，我沒有想不開，我不是要在山里自盡！

　　周全欲哭無淚，沒有想到在這個時代遇到的第一群人，都認(rèn)為他是想要自尋短見的。

　　老頭嘆了口氣，跟著說道，“救下來了就好，積點陰德。小伙子，你年紀(jì)輕輕的什么坎過不去？你都敢死了，就不敢活著？”

　　一個佝僂的老太說道，“這算啥？這些年哪年沒聽說死了幾個。跳河的，上吊的，喝藥的，好些也都是城里來的娃，遭罪喲！”

　　先前開口的老頭就奇怪了，“不是說那些城里娃能回去了，你怎么不回去？”

　　回去，我倒是想回去，可是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我倒是希望這是一場夢，可是我真的能感覺到疼，這不是夢！

　　貧窮，這是極度的貧窮。哪怕自己印象當(dāng)中，小時候回農(nóng)村老家的時候也會覺得窮。但是相比起現(xiàn)在的情況，那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

　　暈乎乎的周全跟著趙有財?shù)搅艘婚g土屋前，這其實也就是土坯房，感覺也比較低矮。中間是堂屋，在堂屋兩側(cè)就是兩個房間了。

　　“爺爺?！币粋€頭發(fā)枯黃、雜亂的瘦小女孩歡快的跑了過來。

　　趙有財?shù)哪樕下冻鳇c笑容，說道，“這是我小孫女，八歲了。趙玲玲，你喊她玲玲?！?p>　　看著眼前這個套著尿素袋衣服的女孩，周全心里非常不是滋味。而就在這個時候，小女孩有些好奇、也有些害羞的打量著周全。

　　趙有財對趙玲玲說道，“你阿哥，你喊他哥哥?！?p>　　趙玲玲怯生生的，小聲喊了一聲，“哥哥?！?p>　　周全下意識的摸口袋，可惜現(xiàn)在兜里什么都沒有，這也讓他窘迫起來了。

　　趙有財似乎也沒在乎這些，繼續(xù)帶著周全朝前走。也就是這個時候，一個穿著土布衣裳的女孩從屋子里走了出來，估計一米六左右，干癟癟的小丫頭。

　　“爺?！迸街弊吡诉^來，有些埋怨的說道，“歇一天就歇一天，你要是去山里出點事，我們怎么活？”

　　趙有財也不理會大孫女的抱怨，介紹道，“我大孫女，小紅。小紅，這是你阿哥?！?p>　　周全自認(rèn)為露出和善的笑容，說道，“你好，我是周全?！?p>　　趙紅看了一眼周全，悶不吭聲的幫著趙有財將大布袋放了下來。已經(jīng)十五歲了，她其實也知道一些事情了。爺爺有什么盤算，她多少清楚點。

　　“回來了??？”屋里傳來一個聲音，有些沙啞，“鍋里還有個饃，餓壞了吧?！?p>　　趙有財立刻說道，“老婆子，家里來了客，燒點飯?！?p>　　趙紅一邊解開布袋口給牛毛廣透透氣，一邊說道，“家里沒米了，最多弄個苞米面。”

　　周全這時候就什么都不要說了，哪怕他饑腸轆轆的，可是說到底他就是蹭飯的。能夠給他一口吃的就謝天謝地了，哪里還有資格挑剔。

　　雖然苞米面這東西，周全以前也確實只聽過沒吃過。不過想來粗糧，營養(yǎng)又美味吧？

　　傅氏看到了周全，然后和趙有財打著做飯招待客人的理由去廚房一邊做飯一邊小聲商量著。

　　傅氏小聲問道，“你在哪撿了個書生回來了？”

　　“在山里撿的，家里沒了人?！壁w有財小聲回答，說道，“我想著帶回來看看，要是靠得住，就把小紅許給他。我們年歲都不小了，也不曉得能撐多久。先把他留下來，以后也好關(guān)照玲玲?！?p>　　傅氏就有些擔(dān)心，說道，“這不清不楚的人，哪知道靠不靠的?。俊?p>　　趙有財就嘆了口氣，非常無奈，“我們?nèi)兆舆^的這么苦，門口哪個敢結(jié)親？兩個老的身子骨都不好，還有一個小的估計還要養(yǎng)十年，哪個敢??！”

　　傅氏也嘆了口氣，大兒子死在了戰(zhàn)場，小兒子和小兒媳出了意外后，家里日子就亂糟糟的了。

　　坐在門口小馬扎上的周全很尷尬，也非常局促，不知道該做些什么才好。

　　趙紅將布袋里的牛毛廣攤開，回頭看了一眼周全說道，“你要是討了我，要給我爺奶養(yǎng)老。我家小玲玲還小，你要供她上學(xué)。就算不進學(xué)，也要養(yǎng)到十六再說。要不然你就走，我家亂糟糟的?！?p>　　本來神游天外的周全一愣，這叫怎么回事？

　　連忙起身，周全說道，“妹子，我沒那個意思，我就是在山里迷了路。那個，我都二十六了，跟你不搭?！?p>　　趙紅忽然間想要哭，爹娘沒了之后，她和妹妹就跟著爺爺奶奶過活?，F(xiàn)在呢，要給她許給一個大了十歲的老光棍！

　　這個老光棍，怎么就二十六了？細(xì)皮嫩肉的看著不像那么大啊，肯定也做不來活，以后這日子可怎么過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