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蘇落的打算
張巡下了轎子，便瞧見蘇落跟邢捕頭站在一起。
“蘇小友也在？”張巡朝著蘇落招手。
他在接到鄉(xiāng)老報告的時候，便想起蘇落亦是三家村的人。
他原以為蘇落回來找他求情，誰知直到他辦完緊急公務(wù)，也沒有半點蘇落的影子。
“我原以為你會來縣里求情，想不到你竟是在這兒看熱鬧?！?p> “小子原是要去縣里的，路上恰巧碰見邢捕頭。直到縣尊大人將來調(diào)解，便與邢捕頭一起回來了?！?p> “不知蘇小友對此有何看法？”
“小子乃是三家村人，也算是當(dāng)事人，不敢隨意妄言。”
張巡微微一笑，便向旁邊的邢捕頭詢問情況。
而不遠處的王三麻臉色霎時變得難看。
上流村的村民，也都憂心忡忡。
他們?nèi)f沒想到，三家村的一個小子，竟是與縣老爺相熟。
此番爭水，怕是占不到半點的便宜，說不得還要吃上不小的虧。
“王三麻！”邢捕頭大喝一聲，“縣老爺喚你近前說話?！?p> “叩見青天大老爺?！蓖跞槁犚姾魡?，忙上前叩頭。
“起來回話?！睆堁草p聲問道，“你為何將水渠建壩堵??？”
“今日該是俺們用水，故此堵住水渠?！?p> “為何昨日卻不肯放水。”
王三麻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縣老爺跟前，還不說實話？”邢捕頭怒喝一聲。
“青天大老爺饒罪。今年風(fēng)雨不好，比往年干旱，只好堵住水渠，灌溉農(nóng)田?！蓖跞楸恍喜额^怒喝，嚇得再度跪了下去，“俺們也是沒法子，若是不截斷水流，今年收成怕是要減產(chǎn)三五成?！?p> 如今不比往日，若是在開元年間，縱是減產(chǎn)個五成，家中余糧尚多，倒也沒有什么難處。只是自從天寶以來，苛捐雜稅日益繁多，忙活一年來，卻積攢不出些許的余糧。
不過十余年的時間，便將開元三十余年的積蓄，一朝耗盡。
張巡聞言，已是嘆息不已。
而今朝廷奸佞當(dāng)?shù)溃实刍杪?，全無昔日開元氣象。他雖是牧守真源縣，已是減了不少苛捐雜稅，但百姓生計仍是日漸艱難。
“青天大老爺，若上流村堵住水渠，我們?nèi)掖鍩o水灌溉，將會減產(chǎn)七成，到那時候怕餓死人了?！眲⒋髽湟姀堁猜犚娡跞榈脑?，臉上露出同情的神色，便慌忙上前跪下，并向蘇落喊道，“小落，你也說說，咱村子這些年可是艱難的很?！?p> 蘇落見狀，知道躲不過去，便向張巡說道：“縣尊大人，可否尋個僻靜處說話？”
張巡聞言，便與他走到一個大柳樹下：“蘇小友有何話說？”
“敢問縣尊大人，欲要如何處置此事？”
“不過公平而已?！睆堁矅@道，“而今民事艱難，本縣也頗感力不從心。圣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巡也只得照圣人話去做?！?p> “縣尊大人此舉，雖是看似公平，兩村人卻未必滿意?！碧K落亦嘆息道，“我想他們定會陽奉陰違，兩村人再度沖突，怕是不可避免了。”
“怕是別無他法，只得著邢捕頭在此巡視了?！?p> 蘇落微微沉吟，輕聲問道：“縣尊大人為何不另行開渠呢？”
張巡搖頭道：“而今民生艱難，如何能夠再生徭役。”
蘇落忽而想起，這個時候的徭役，是不會給百姓錢糧的，甚至還要百姓自己帶著糧食。
歷史上給百姓發(fā)放役錢，還要到數(shù)百年后的王安石變法。
若是在這樣的形勢下，通過徭役的方式開渠，怕是要造成民生凋敝。
這也是張巡所擔(dān)心的。
“難道不能給他們役錢嗎？”蘇落不解的問道。
張巡卻是嘆息一聲：“卻是誰出這個錢？縣里是沒有這個預(yù)算，難道還要尋鄉(xiāng)紳籌借？”
蘇落也是犯了思維上的誤區(qū)。
畢竟時代不同，不可以后世人的眼光來看待事情。
他沉吟了片刻：“要想從根本上解決兩個村子的沖突，引水開渠是最為有效的措施?！?p> 張巡聞言，亦是嘆息道：“蘇小友說的甚是，只是今時不同往日了?！?p> 要想開渠，籌措資金，自是可以跟戶部申請，然而如今的朝廷未必肯出這個銀子。
更何況還是為了兩個村子的用水問題。
“縣尊大人，若是由我出錢，進行開渠如何？”
張巡頗為驚訝的看向蘇落：“你可知開一條水渠，須耗費多少銀兩？況且此地并無水塘，若要開渠，須得引數(shù)十里外的惠濟河的水。工程之大，怕是難以估計?！?p> 他知道蘇落并非富戶，手中并無多少銀兩。
蘇落并非工程出身，對這些工程預(yù)算，自也是一竅不通：“一萬貫錢夠嗎？”
一萬貫錢，便是相當(dāng)于一萬兩銀子。
張巡輕笑道：“夠倒是夠，只是你從哪兒籌措這些錢呢？”
這倒也是個問題。香皂雖然賺錢，但是現(xiàn)在店鋪還沒有開張，再加上他要走平民化的路線，賺錢的速度便不會太快。
蘇落撓了撓頭，笑道：“一萬貫錢，倒是可以籌措，只是需好些時日。不過他們爭水，本也是為了生計，若是能夠讓他們即便是在欠年，也可得溫飽，或許可以暫緩兩村的沖突?！?p> “你莫非還有其他的主意？”
“小子想要開一個紡織工坊，可以雇些工人，一年的工錢應(yīng)該可以夠他們吃用?！?p> 張巡聞言倒是有些驚訝，唐朝雖是不鼓勵工商，倒也不做遏制。
只是工商本是賤籍，少有人做罷了。
“你可有本錢嗎？”
蘇落略略沉思，輕聲說道：“倒是本錢不多，故此我想先在三家村里措辦。另外開渠雖一時難以施行，小子想要先在村子里打上幾口井，或可暫時緩解燃眉之急。到時還請縣尊大人派發(fā)幾個徭役。凡是參加徭役之人工，小子與他們每日三個錢。”
此時的糧價為一石五十錢，三個錢便能夠買上六升半的糧食，足夠一戶人家吃上三五天了。
張巡對于蘇落的話，感到頗為震驚。
“難道你的香皂，竟是如此賺錢？”他知道蘇落店鋪還未開張，手里的本錢，不過是盧見增送與他合本的二百兩銀子。
蘇落敢于如此花錢，必是有所依仗。
他所能夠想到的，也只是這個香皂而已。
“此事還要請縣尊大人幫忙?！碧K落淡然一笑，拱手施禮。